第35章 割舍
    “靳炽川……”南欢近乎失神呢喃,唤着紧紧抱着她的男人的名字,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颤。


    可那道熟悉嗓音,却迟迟没有响起。


    靳炽川昏迷了,但宽厚的胸膛和有力的双臂,仍紧紧护着她。


    这是他即便丧失意识,也没遗忘的本能。


    南欢的手指,抖着,艰难推开他的双臂。


    看到靳炽川现状的那一刻,她整颗心,如坠深渊。


    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额头流着血,脸色惨白,双眸紧闭,身上的西装被碎玻璃扎得破破烂烂,外面的狂风卷着暴雨,往他身上落,将他整个人淋湿,所有衣服都湿漉漉贴在身上,衬得他越发奄奄一息,似是随时都能离开。


    南欢忙去找手机,想打120,可手机已经彻底撞烂报废。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用力推开副驾的门,从后座拿出备用雨衣,展开,披在靳炽川身上。


    然后,南欢试图去街边拦车。


    但马路空空,一辆行驶的车都没有。


    正当她心生焦躁时,陡然想起什么。


    她按下了手链上的一键报警。


    约莫十分钟后——


    不停闪烁的蓝红光,穿破雨幕,从远处而来。


    带着生的希望。


    两个警察把靳炽川抬上后座,打算送他去医院,南欢借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手机,给南乘打去电话,拜托他先帮忙去医院照顾靳炽川。


    “你不上车?”警察问她。


    南欢站在暴雨里摇头,她脸上几乎毫无血色,但目光里,却渗透着坚定和决绝。


    不一会儿,警车驶走了。


    南欢转身,往盘龙苑的方向走,与靳炽川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她浑身都很痛,脑袋也发晕,但思绪,却空前绝后地清明。


    那些过往不舍的,不甘于断的,和靳炽川的种种,在今日,终于肯放下。


    他理应,去拥抱他自己的光亮未来。


    那条手链,被她摘下,挥臂,迎着风雨,要往江中抛时——


    她的手,突然被人从后握住。


    南欢仓皇回头,却对上了靳炽川的眸。


    而那辆本该驶走的警车,不知何时返回,正停在一米外。


    靳炽川的瞳孔很涣散,似是从车上下来,走到她身边,已经耗尽最后的力气。


    他嘴唇缓缓张开,艰难却强势吐字:“不准。”


    话落,双眸瞬间阖上,身子直通通往前倒,彻底失了意识。


    南欢承不住他倒来的重量,她双膝一软,当场跪在冷硬且充斥着雨水的公路。


    掌心处,那条手链硌得生疼。


    她闭上眼。


    心里,沉重得激不起一丝波澜。


    ……


    五小时后。


    博仁医院。


    私密性极强的豪华病房。


    李乔幽、左博仁、靳游海、宋慈、南乘,以及许久不曾露面,穿着一身行政夹克,满脸正义凛然严肃气息的蒋绍正,都在。


    他们的目光,全看向背靠床头坐着的靳炽川。


    男人额头和右手包着纱布,蓝白色条纹病号服下,大半个背部缠着绷带,他伤得挺重,脸上没什么血色,左手却始终紧紧握着南欢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就那么若无其事握着,不松开。


    南欢有些尴尬,却挣不脱。


    “开车撞你们的那两个suv司机,跳江逃走了,警方会继续逮捕,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我稍后还有个会议,就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蒋绍正说完,和靳炽川颔首告别,转身离开。


    靳炽川的视线落在靳游海身上,说:“爸,你带我妈回去休息吧,我没事。”


    宋慈女士忙关切道:“我得留下来照顾你啊。”


    “不用。”靳炽川再次拒绝,又说:“南欢会照顾我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看过来。


    南欢率先对上宋慈女士那温柔似水的目光。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南乘就站出来说:“宋姨你放心吧,我妹妹会照顾靳炽川的。”


    向来沉默的左博仁,听到南乘开口了,他马上附和:“对,宋姨你不用担心。这个医院是我家开的,实在不行,我可以找个专业护工照顾靳炽川。”


    靳炽川却拒绝道,“找护工就不必了,女护工照顾我不方便,我也不适应。男护工又太少,我没伤那么重,男护工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他这话就有毛病,身为律师的李乔幽瞬间听出了不对劲。


    什么叫女护工照顾他不方便,他也不适应?


    南欢不是女的吗?


    南欢照顾他,他就适应了?


    他可怪会挑的。


    ……


    十五分钟后,病房里其余的人都走了。


    南欢尝试抽回被握着的手。


    靳炽川却又紧了力道,还把她的手往自己身边拽。


    南欢坐在椅子上,看过去。


    靳炽川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他沉声问她:“这手松开,你是不是就要走了?然后,像之前那样,躲我?”


    “……不会。”南欢移开视线,撒了谎。


    “不会吗?可我觉得你会。”靳炽川的视线始终注视着她侧脸,没留丝毫余地的开口,“我甚至知道你怎么想的。”


    南欢没有回话,她只沉默盯着墙上壁纸的花纹。


    靳炽川缓缓道:“南欢,我和你相识十四年,对彼此的了解应该不是说着玩的。你肯定在想,因为你,才导致我出了车祸,导致我受伤,所以你应该远离我,所以在公路上,才想把手链丢掉,对吗?”


    南欢闭了闭眼,没吭声。


    因为靳炽川说的,都是对的。


    她在来时的路上,绞尽脑汁思索未来与靳炽川在一起的可能。


    却发现,每条路,都是死路。


    她给不了他什么,还会剥夺他原有的安宁、幸福、快乐和健康。


    几秒后,南欢终于肯回过头,却没看他,而是摊开他的左掌,用她的手指,细细描摹上面的一条纹路。


    说话的嗓音很哑,又带着很美好的期许。


    “靳炽川,你看,你的生命线这么长,你的未来一定会有很多很多好日子,为什么非得和南欢搅在一起呢?”


    “南欢没有很好,但你值得最好的人。”


    “所以,别再做宋川了,做回靳炽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