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谢淮来讲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以至于他看到裴宁身躯抖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又在怕。
不过一个宫婢罢了。
“要是困了，便去后面歇着。”
殿里侧是他休息的地方，裴宁不言。
谢淮有些不自在，他感觉像是被无声的谴责了一样，连带着语气冷了几分：“想说什么？”
“奴婢不敢。”
谢淮看她说着话，却要哭了一样，微微一顿，语气不由轻了下来：“觉得朕不应该处死那个宫女？”
裴宁摇头，尊卑有别，以下犯上死罪无话可说，只是她感觉不舒服。
谢淮压了压眉，耐下心：“你去里面躺会儿，朕下次不会如此了。”
这话说完，谢淮自己倒是懵了一瞬，他耳尖红了起来
女子眼睛湿漉漉的，
像是被人丢进水里的猫咪，想要暖和又担心再次被丢进去。
偏偏还强迫自己大着胆子，小姑娘除了之前的事欠修理，现在这样他倒也不后悔说的话了。
“奴不困。”
这地方太特殊，裴宁犹豫起来，开口拒绝。
谢淮睨了她一眼。
裴宁肩膀缩了缩，谢淮无奈，笑意故意浅了几分钟，：“谁给你拒绝的资格了？”
裴宁敛眉，怯生生的躺好
谢淮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连着微微摇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恶带了她。
实在是冤。
谢淮受不了她哭。
又乖又有点莫名可怜。
更甚至激起些凌虐欲，谢淮控制住拍一拍她头的冲动。
让李德全去宣王阁老。
谢淮出去在堂前和人商议新政推行。
等都走了，见裴宁依然睡得很安稳，谢淮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起来了。”
裴宁睡眼惺忪的看他，缓缓起身。
眼前的少女，墨发披肩斜着眉眼，肤白盛雪。
谢淮有些晃了眼，连走了出去。
见裴宁出来方开口：“明天早上你去和御林军训练。”
女子美目圆睁，显然不知道谢淮在想什么，她看起来像是有些茫然。
裴宁看他：“陛下？”
“嗯。”
裴宁质疑的话憋了回去，闷闷：“奴遵命。”
反正她只是个奴才，主子让干什么便干什么罢了。
御林军是他曾经亲自训练的，小姑娘弱不禁风，受了那么多苦，显然跟身体软绵有关，便是他能护住她，但谢淮还是希望她更能自保些。
他这难得的好心明显没被接受，谢淮左手敲了下桌案：“不想去？”
裴宁抿唇，美人明眸皓齿，忽而眼睛转了转，看着他轻声道：“我怕人。”
裴宁一部分说的是真心话，一部分熄灭的小心思又起来点，想了想大着胆子开口。
“您可以单独教我吗？”她像是一只小狐狸，眼睛圆溜溜的，打着算盘。
谢淮凝视着她的眸眼，那是一双看救命稻草怕被抛下又想要吃葡萄的目光，他敲了她额头一下，笑道：“使唤朕？”
裴宁有些紧张，又一缩，谢淮是被她逗乐了，少女这又跟小猫一样，探头探脑的。
竟然这样胆小。
谢淮忍不住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哄小孩一样：“没事的。”
她能察觉到此时谢淮应该心情愉悦，便强行安抚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裴宁低头，这一次郑重的跪了下来，她磕了头，语气郑重：“谢陛下。”
谢淮哑然，彻底磨的没了脾气：“傻姑娘。”
这便谢他了。
养在身边就当积德行善了，手里沾了不少鲜血，战场上做过屠城的帝王沉默了下来。
谢淮是严师，他奉行严师出高徒的理论。
这导致很长一段时间，裴宁看见他就躲。
裴宁自那日后学的老实的很，圣人身边的王德全称呼她裴姑娘，给她领路的过程也不由暗中打量了对方几眼。
确实貌美，在这百花齐放佳丽三千的后宫也是绝世美人。
可并非没有。
并未见陛下那么用心。
到底是青梅竹马不同于人，这位他国的前朝公主日后看来有大造化。
谢淮在他国当质子，回来后为了与齐王争位子，培养了这些亲兵便成了他后来的羽林卫。
校场宽阔，守卫屈膝行礼，风卷起河边泛黄的麦穗，笙旗烈烈，裴宁一种凛然感涌上心头。
谢淮选了不练兵的日子，挥手让马童牵来了匹马。
那是一雪白的的卢马，阳光下闪烁着金光，身形流畅，膘肥体壮。
裴宁会骑马，自然也会分辨。
她眼睛亮了亮，看着谢淮。
谢淮耳尖又红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太怪了。
裴宁跑了几圈，她脸上露出几分喜悦。
谢淮让她蹲马步，裴宁跟着学，时间久了加上第一次训练，有些腿软的偷懒，谢淮手里拿着马鞭，双方面面相觑，裴宁年少时那点机灵劲一下子用在了这里，她一把抱住谢淮，可怜巴巴：“别抽，奴可以的。”
本来就是震慑她用的，谢淮扶稳她，示意她继续。
小姑娘自从开始训练后，变得胆子大了不少，大部分时间有些闹腾。
她的话开始变得多起来，尤其是面对谢淮他的时候，一天谢淮忙，裴宁想做些什么，她就在旁边帮忙整理，对于政务偶尔裴宁也会忍不住说几句，谢淮先是微微皱眉，随即却笑了，采纳了对方的建议：“说的很好，你换上男装，朕几日宣赵晋煜，你便与他这样说。”
裴宁不可思议的看他，语气都磕巴了起来：“奴吗…”
赵晋煜是谢淮一手提拔的人，也是这次改革新政提议的人，谢淮很重用他。
她其实不太敢在谢淮太远的地方随便说话，更何况，便是她是公主时，也不可以这样议论朝政。
她紧张的攥紧了衣角。
谢淮在此天少女便时不时的拉着他，眼睛又亮又乖，不停的问他：“奴这么说可以吗？这么说呢？”
“赵大人会不会嘲笑奴浅薄，或者发现奴是女子？”
她这个样子，谢淮倒是不忍斥责她，只夸她。
她被夸了反而觉得谢淮哄她开心，小声问：“真的吗？”
“质疑朕？”
裴宁瞬间收声，偷偷哀怨的看了眼他。
君王面如冠玉视线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在灯火下坐在太师椅上的谢淮放下书卷放在案台，模样宛若谪仙。
裴宁垂眸脑海里想到了郎绝独艳，世无其二。
自然也没看见谢淮注视到她脸上充满被训后委屈时的一闪而过的轻笑和纵容。
“安静一点。”
裴宁的存在实在扰他办公。
他的声音磁性低沉，像是在警告，裴宁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种好像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情的危险感觉。
宫殿再次恢复静悄悄，宫人有条不紊的换了室内焚着了的沉香，谢淮处理完公务，裴宁已经困的打哈欠。
谢淮看她困倦，让她回自己宫去。
宫里面流传起了陛下身边有了一个极为得宠的宫娥，模样宛若天仙。
从未见陛下对人如此。
不是没有宫妃打探，只是裴宁被保护的太好，根本无法接近。
近日，谢淮找了个嬷嬷教她规矩。
她国破家亡时年纪小，后被逼着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现在不伦不类。
嬷嬷是个格外有耐心，曾是太后身边的人，对待小辈很是循循善诱。
但是裴宁对学规矩这件事特别敏感，远远超过了对练武的恐惧，听见他提议后宛如遇到洪水猛兽。
谢淮安抚她，想着自己已经把那几个买卖人的贩子和主事抓了起来，等她情况好转后在留给她亲自处理。
而变化实在快，在一次裴宁没站直做错动作，条件反射的捂住头缩起来，谢淮挥了挥手让李嬷嬷不要去扶她。
这是谢淮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崩溃的样子。
女子似乎想喊出声，却只大滴大滴掉着眼泪。
谢淮看她，最后蹲了下来，伸出手强硬的掰开裴宁的手，语气温和：“今天先不学了，朕让人传膳。”
裴宁过了半响，缓缓抬头看他，她的眼睛仿佛要哭了一样，声音也有些低落暗哑：“对不起，奴想到了一些过往。”
谢淮年少没继位前曾亲审过在战场抓到的俘虏，他用过一些狠辣的手段，自然看的出来这是长期被虐待留下的身体反应。
“想报仇吗？”
裴宁垂下了眼眸，手不自觉的用力抓住了谢淮扶着她的手，她用了力气，谢淮没有斥她，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刚刚平复情绪的裴宁，她的目光试探的对上了谢淮的眼睛。
“想。”她一瞬间把谢淮的手放到自己心跳上，她近乎渴望却克制的压抑着。
美人雪肤墨发，不胜娇弱，眼里是深深的近乎决然的神色，谢淮却莫名不敢看她，手下紧紧贴着的柔软，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裴宁这才反应过来，她脸腾的红了起来，整个人坐立不安。
声音急了几分：“奴没有…”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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