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眼睛还是那样明亮，氤氲着水汽，微微颤抖。
她总是在确定些什么的眼睛，慢慢把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谢淮没用多少力气，拉起了她。
裴宁侍奉他用午膳，这几日夹菜试毒的人都是她，谢淮这会儿抬眸，命令：“坐下。”
裴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淮拉着坐了下去，裴宁觉得自己好像因祸得福，犯了错，不仅仅没被罚，而是被安抚了，她忍不住疑惑的盯着他。
时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俩人安静的用完膳。
裴宁看着太开心了。
她现在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感觉。
谢淮有些事要处理，让她先下去，答应夜里带她去。
裴宁退下后无法入睡，一种压抑了很久的畅快从她口中吐出，裴宁觉得自己难以言喻的愉快泄了出来。
她太想笑了，笑着笑着又目光恨恨，那些人，那些人她怎么不恨？
她恨他们，也恨自己苟延残喘。
恨乱世人命不是人命。
但她很感激谢淮。
天下乱了，必然之势，谁也不能阻挡，那个位置自然能者想要。
而谢淮称帝，无论是野心也好，都平定了天下，除了如今少数地方□□反动，现在实在是太平了下来。
裴宁眼前闪过自己挨打的一幕一幕，她当时怕极了，对方要把她送给一个可以当她爷爷的官员，她不想，那些人就故技重施的鞭打她。
裴宁想自己戾气太重，她知道自己应该忍辱负重，聪明一点找机会逃跑，一开始裴宁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当她第一次被抓回来，关进黑漆漆屋子里几夜未尽食物，出来后被人侮辱的拉到院子里被人看，褪衣杖责。
太可怕了那些日子。
那么多人，他们肆意议论着她，意淫着她的身体。
她是谁？那一刻她到底是谁啊？
可她不愿意这样轻易死去。
她迷迷糊糊间想到了谢淮。
是什么让她决定活下去的呢，是那个午后内敛的少年，当质子时候的谢淮，他也是三天两头被人愚弄，挨打受骂，甚至是被人绑在树上和她现在一样的被丢掉衣物戏弄。
那个时候的谢淮想必也不知道是否能归回故里吧。
那个少年据说回到自己国家后，恰逢大周内乱，他又早年聪慧熟读圣贤书，加之生存环境严苛却毅力不倒，心性坚韧，很是得他父皇喜欢。
允许他领兵作战，那本就有逐鹿天下本领的人，当即攻打周边列国，最后一击拿下大周，又扩大版图。
少年英雄。
她是不是也有一线生机。
裴宁不甘心。
她心里压抑着执念。
她知道自己以身饲虎算计愚蠢，想求得谢淮的庇护，她别无他物，除了自己。
她不是没看见谢淮那一刻的愤怒，她只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谢淮生气。
他不喜欢自己的美色吗？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救她，裴宁想了很多，始终不敢相信谢淮是喜爱她的。
裴宁不愿意接受，就是某种意义上她是隐约知晓的，但她本能的排斥这个最接近现实的想法。
一但这么想，她就会陷入质问自己的痛苦和混乱，一遍又一遍，那种感觉好像她还是个人，她被允许是个有尊严的人一样。
她现在只是一个卑贱的奴，经历过这些事情，哪里有男人容她，更何况是天下之主。
就算一时接纳了她，日后定然会不喜她后悔。
她不想在受伤了，所以宁愿不接受。
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
谢淮并非不擅于揣摩人心思的人，更何况少女现在有时候呆呆的，看起来更好懂了。
但他对裴宁，想到这里谢淮反而有些想笑。
那个明媚的女孩子在记忆里笑弯了眼睛，替他令了那些人不欺辱他，明明帮了他又因为觉得是自己应该做的选择不让他知道，他当时就在想，皇宫里到底是怎么养出这么善良的小姑娘，一个处在风口浪尖的小国，昏庸无道的君主，恶意算计的土壤里生出了干净的花。
出淤泥而不染？
因为疑惑，所以后来他发现，小姑娘命好，容貌漂亮外性子讨喜，且一个公主不需要争夺皇位，但却有话语权。
怪不得娇憨。
应是周围人宠爱和教导之人的缘故所致才让她如此。
就这样他观察了她很久，久的当成了自己那暗无天日里唯一的救赎。
久的在阴暗里生出了几分异样，想着那个姓裴的老东西怎么有这么好的女儿。
那少女过于平和坚定，又对他投来那样纯粹的善意与赏识。
时过境迁，裴国灭亡前，他曾求娶过裴宁，但被拒了，谢淮也为此沉默过，他当时上有受宠兄长，便知道裴延索打的算盘。
和亲自然是要出兵。
当时周王朝大司马挟天子以令诸侯，要称恢复正统，战事吃紧，他连夜去东关，儿女情长终是放在了后面。
不过一个女人。
“大丈夫何患无妻。”好友这样安慰他，谢淮饮了一夜的酒，后来在没提起过此事。
年少心动时的想法被后来更多的事情冲淡，但是当裴宁在一次出现时，他还是不可避免，藏不住的欣喜。
他在宴会后赐了鸩酒于周王。
对方投降退位，他以示君恩饶其一命，但那日看着裴宁脸一想到这个竖子所为，谢淮皱眉，让身边人送去了口谕。
谢淮并不愿意看见裴宁卑贱，她是他的，但不是以这样的形式。
谢桐今日议事后被君王留了下来，他是个闲散王爷，平日里斗蛐蛐看戏，回了京城来和他那皇兄请安，没想到遇到了栎子臣那混账，他俩素来相看两相厌，互相想整死对方，往日里没少明争暗斗。
栎子臣没什么肚量，门口看见他不忘微笑着：“王爷您福大命大。”
“是啊，本王命大的很呢。”谢桐几日前受了伤，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人。
对方也不恼，走前不忘了道：“您先。”
谢桐冷笑，对方看他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这狗东西偏偏与他过不去。
进了西苑，谢桐抛开杂念，行了大礼。
“皇兄。”
谢淮亲自扶了扶他，俩人摆了盘棋。
忽而他听见谢淮问他：“你可知如何哄女子开心。”
这话让谢桐咋舌，震惊看谢淮，他这个皇兄在说什么？
谢淮无疑是个好帝王，为君者有情无碍，但并不沉溺于情字，一心又几乎都在家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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