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谢之舟赶到警局时,明欣、舒兰和程云谏正被一位女警送出警局大门。


    明欣和女警握了握手,“辛苦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好好查查曹文福,他以前是收高利贷的,手上脏活不少。”


    女警正色道,“请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严抓严打,狠狠一个水落石出。这段时间你们最好换一个地方住,以防他有同伙打击报复。”


    明欣微笑。她面上少有笑容,红唇微抿,漆黑的眸里也有了光亮。


    眼前三好市民的模样和她在谢之舟面前展示的杠精面孔看着简直是一对异卵双胞胎。


    女警看向程云谏,称赞了一句,“身手不错。但希望你们遇到危险时,记住优先逃跑。”


    程云谏完全把这当成了夸奖,不好意思地摸后脑勺,“不客气,嘿嘿。”


    舒兰躲在明欣身后,她眼睛一偏,看到了匆匆赶来的谢之舟。她像是被火灼烫一样迅速收回眼神,不再朝那边看一眼。


    谢之舟快步走过来,拉着她上下检查,确认舒兰平安无事后,他用力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发颤,“还好你没事。”


    这场面让一旁的明欣和程云谏双双脸色一绿。


    舒兰默不吭声,谢之舟缓缓激烈跳动的心脏,他低声道,“跟我回家吧,别留在那里了,别不理我。”


    “咳咳。”


    一声突兀的咳嗽声打扰了他的剖白。


    程云谏掐着嗓子,细声细气道,“有人关注一下实际出了力的人民守卫者吗?”


    “嗯,”他换了一个粗哑的嗓音,“不客气。区区小事,不值一提。最重要的是要感谢为我出谋划策的明欣小姐,感谢她给了我们一个恰当的登场时机。”


    明欣则直白许多,“在你打算把女朋友拐回家之前,你不认为少了一个步骤吗?”


    明欣做好了谢之舟生气的准备,谢之舟脸色涨红,紧咬牙关,一步一挪回了车里。


    明欣、程云谏和被他抛下的舒兰六眼茫然。


    谢之舟从副驾驶座上捧了一大束热烈娇艳的玫瑰,玫瑰后是他发黑发青的脸。


    上了发条的机器人谢之舟阴沉又僵硬地把玫瑰塞进瞪大眼睛的程云谏手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谢你。”


    程云谏手足无措地捧着花,惊恐抽气,“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我得了绝症?“


    他后退几大步,企图用明欣娇小的身躯遮掩自己健硕的身形,对谢之舟厉声呵斥,“你不要过来,你离我远点!”


    这场面如果落进彭溪安眼里,想必程云谏的至交好友定会浮夸而深情地感叹,“啊,故乡的崆峒山,塌了。”


    谢之舟愤愤道,脸红得看不见表情,“我没别的礼物了,要是你能接受我给钱——我不会那么羞辱兰兰的救命恩人!”


    程云谏第一次意识到,虽然谢家大少爷是谢氏未来的掌门人,但是他脑袋不一定好使。


    他从玫瑰与明欣的肩膀上探出一个谨慎的脑袋,诚恳道,“你还不如拿钱羞辱我。”


    “我不缺钱,但钱肯定是越多越好。”


    程云谏缩回去,他在谢之舟刀割似的目光中抽出一支玫瑰,把剩下的一大捧花递给明欣,“舒兰得救,最先要谢谢她,我只是她的打手。”


    明欣捧场地接过,娇美花束中露出无表情的一张脸,“谢谢,我很喜欢。”


    程云谏表情复杂地转了一圈手里的玫瑰,“这朵花呢,就拿来表彰我自己了。奖励我多年不出手,身手没退步。”


    他出门走得急,T恤短裤都没有口袋,头发在车上被车窗外的风刮得阴干。


    程云谏稍作思考,把玫瑰夹在耳后,插在发边。他混不吝地向谢之舟挥手,“行了,你可以满意了。”


    认识他们两个就是谢之舟犯下的大错。谢之舟不愿再看这对在他脑神经上蹦迪的夫妻,去牵舒兰的手,“跟我回家。”


    舒兰轻轻拍掉他的手。


    “我不能跟你回去,”舒兰说,“我们之间的问题没有解决,不能因为现在没人有精力关注这点就忘掉它。”


    谢之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他缩回手,牙齿咯咯作响,仍在隐忍怒气,“我知道你很害怕,没关系,过来。”


    “我不害怕。”舒兰摇头,“谢之舟,我不害怕。”


    “不是在你身边,我就会变成只会哭泣的婴儿。”舒兰说。


    她的眼睛是一片平静的海,其中酝酿着思考,“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


    她说,像是给一个为情感问题而苦恼的朋友一点小小的建议,“如果我们还想继续走下去,就该思考各自的问题。不是对方做错了什么,而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有错,我也有错,我们不能把这部分责任推诿到其他人身上。没人拿刀逼我们要死要活。”


    谢之舟咬着牙,“你非要这样吗,要在其他人面前和我闹脾气?”


    明欣默默向警局望了望,窗口探出隐约的、吃瓜的猹脑袋。


    她语气平平,“你们非要这样吗,要在警局门口谈论感情问题?”


    她一拍谢之舟的肩膀,“别当猹了,开车。”


    头簪鲜花的程云谏咧嘴笑,十分可靠,又脑袋不太好使,“滴滴打程,为您服务。”


    “你稍等。”明欣对谢之舟说。


    她拽着舒兰的手,把逼逼叨叨的虐文女主直接塞进车里,自己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好了,问题解决了。”


    车门狠狠关上。


    没人管谢之舟,他一个人站在那儿生气,好似一个愤怒的乐高小人。


    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明欣膝盖上放着他原本要送给舒兰的花,“对了,花不错,谢谢你。”


    说完这句,程云谏打开了车载音响,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掐死了谢之舟要说出口的话。


    程云谏跟着歌词大声唱,五音不全的歌声顺着车窗飘出来,载着路人女配、虐文女主和男主的花绝尘而去。


    谢之舟:“……我没允许你走!”


    他打给舒兰的手机,躺在舒兰包里的关机小盒子一视同仁地吞掉了所有电话。


    暴跳如雷的谢之舟一把将手机甩飞出去,砸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没人替谢之舟的手机感到委屈。


    没人心疼手机。


    啧。


    舒兰的关注点也不在谢之舟身上。


    她艰难地从后座探过来,瞅明欣的脸色,“你生气了吗?”


    “没有。”明欣冷冷道,“我不会生气,程云谏从不惹人生气。”


    得到表扬的打手猹唱得更大声了,音调愈发自由。


    舒兰小小声道,“谢谢你救了我。”


    她戳戳明欣的手臂,“别生气啦,你再生气,我就……”


    明欣冷眼瞧她,“你就怎么样?”


    “我就努力讨好你。”舒兰慢吞吞地说。


    她不知从哪个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偷偷塞进明欣口袋里。


    “给你巧克力,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明欣瞪过去,她眨眨眼睛,眼睛亮亮地笑。


    “求求你嘛,我可以睡沙发。”


    程云谏小声插嘴,“或者让我睡沙发。”


    明欣白了他们一人一眼,十分平均,“你们说得很对,一栋别墅里只有一个房间有床。”


    为了让自己今晚的住处有着落,舒兰举手发誓,“我会帮忙给猫猫铲屎,我还能清理猫爬架,我很有用的!”


    明欣看她的眼神一言难尽。


    她揉了揉眉心,“我怀疑你人格分裂,或者谢之舟身上有点降智buff。”


    听明白今晚自己不用睡天桥底下的桥洞,舒兰放心地躺回后座,又啪叽扑腾起来,“等等,你们谁能不能帮我买一根充电线?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明欣麻木叹气,“唉。”


    舒兰的新落脚点是住满了猫咪的小别墅。她可以在这里暂住很久,服侍挑剔的猫主子们,用服务充当住宿费。


    明欣和程云谏回了宜阳山别墅。


    看见明欣捧花进门,陈叔还以为他家二少爷的感情生活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满怀欣慰地上前嘘寒问暖,“云谏和欣欣回来啦?吃晚饭了吗,没吃我让刘厨做,今天送来的菌子很好,不吃可惜。”


    程云谏找了一个空桶,接过明欣手里的花拿到厨房处理,“没事,陈叔,我们在外面吃过了,您忙吧。”


    他拆开包裹玫瑰的雾面纸,剪掉发黄受损的叶片,耐心地在花枝上剪出斜口,一朵一朵把玫瑰插进盛了水的桶里醒花。


    明欣在旁边看他动作,她垫脚挨近,摘下别在程云谏耳朵的那一朵玫瑰放到桌上,“你忘了它。”


    “没忘。我等你给我递过来。”程云谏手上忙碌,“你和送我们出来的女警察交换了联系方式,是怀疑今天事情还有后续吗?”


    明欣蹲坐在厨房的高脚凳上,好似一只盘起来的刺猬球。


    “很容易想到,不是吗?”她漫不经心地说,“曹文福说是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舒兰,他才想到勒索舒兰这条路。我们出现时,他以为是有人给他做了局。”


    “你怀疑有人给舒兰做了局,可是为什么呢,一个人被坑害,首先要有被坑害的价值,不止是本身的价值,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是啊,你这不就找到原因了。”


    明欣懒洋洋道,“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目前为止,谢之舟是舒兰身上最贵的几样东西之一。”


    “我也是这么想的。”程云谏说,“你好操心啊,你像舒兰的保姆。”


    明欣皱了皱眉,“可我没有工资。”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曾经对程云谏说,舒兰不是自己的朋友。


    但让她放手,看舒兰走向一个满是伤痛的未来,她又不那么愿意。


    这种情节放动漫里都会被人直呼老套。傲娇已经退环境了,现在是直球小狗的天下!


    程云谏剪完了花枝,调整玫瑰的位置,以免它们入水太深。


    他说:“我也帮忙调查这方面的情报。只是,我有一个疑问,你可不可以帮忙解答。”


    明欣道:“什么问题?”


    “你怎么知道舒兰会遇到危险?我很好奇你从哪儿得到的情报。”


    程云谏扶好装满玫瑰的水桶,“我相信你是真心实意想要救她,想要她免于危难。但哪怕曹文福盯上舒兰这件事本身是人有意为之,他什么时候决定下手并不可控。”


    “我不认为你是幕后主使,也不认为你有时间和精力暗中监视他们。排除你雇佣其他人替你做这件事,还是那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舒兰当时会有危险?”


    这个问题明欣很难回答。


    她想起债主的线索太晚,拽走程云谏时没来得及想借口。


    但偏偏舒兰联系不上,她没有谢之舟的联系方式,不带上程云谏,她连舒兰在哪儿都找不到。


    “我以后会给你一个解释。”明欣说,“现在我也想不到要怎么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好吧,今天暂时放过你了。”


    程云谏捻起明欣放到桌上的那朵玫瑰,将手一转,微绽的花朵簪在明欣耳侧。


    程云谏站回去,和明欣保持一臂的距离。


    他凝视、审视着自己的妻子,忽而笑笑,提起一个轻松的话题,“我还以为会是某种小说情节呢,穿越啦、重生啦、做梦梦到小说剧情之类。”


    他小声嘀咕,“果然,不可能。”


    玫瑰炽烈如凝固的火、塑形的血,其上是程云谏的脸。更确切说,是他一双清透的眸,比琥珀更深,比墨玉更浅。


    他的眼睛里少见的没有浮于表面的笑意与友善,像是玻璃罩外的生物观察与自己隔着一层的生物。


    明欣并没有因为他轻快的语气放松。短短几秒内,她背后爬满冷汗。恐惧和悬空感像冷血动物攀附在她的脊背肩胛,舔舐她的耳廓。


    她恐惧的不是程云谏找到了她的破绽。


    她恐惧的是长久以来,她没有意识到哪怕一丁点的不对劲。


    她的注意力分给故事里的男女主太多,忘记了配角身上的种种可疑之处。


    钱芙龄说,程云谏高中性情大变。


    所有人说,程云谏是一个怪人。


    程云谏说,程千渡是小说里的主角。


    原书剧情说,程云谏应该喜欢舒兰。


    剧情里属于程云谏的部分,没有任何一处对得上号。


    明欣太松懈了。


    一个普通人,谁会怀疑自己生活在一本小说里,谁会认为自己身边藏着一个打破剧情的角色?


    没有谁会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故事里的主角、角色和反派。没有谁会觉得所有人中,唯独自己身边会出现最特殊的那个。


    程云谏不会。


    明欣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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