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明欣点的咖啡和果汁刚上桌,彭溪安慌慌张张地从门外冲进来,一屁股摔进卡座里。


    他大喘几口气,向明欣傻乎乎地笑,“嫂子好,找我有什么事?”


    明欣指着他的领口,“口红印没擦干净。”


    彭溪安视线下移,一个清晰的唇印赫然印在他白净笔挺的西装衬衣上。


    他心虚地扯了扯,想用西装领口遮住它,但大半个唇印还是从领口后冒出来,大摇大摆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您就当做没看见。”彭溪安谄媚地搓手,“我们继续说,您找我什么事?”


    明欣把果汁端到自己面前,咖啡分给彭溪安。


    “我想问问程云谏的事,你们初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我想你可能对他比较了解。”


    “那当然,”彭溪安胸膛拍得啪啪响,“我可是阿云最好的兄弟,他哥都不一定有我了解他!”


    明欣早对彭溪安夸张的表达方式习以为常,她点头,“那就好,我想问他高中的事。我听说他高中时性格有了很大的变化,是真的吗?”


    彭溪安高大挺拔的身影顿时萎缩,在沙发上蜷缩成可怜兮兮的一小坨。


    “这个,”他尴尬地笑,“其实我不是了解,我初中跟他不熟……”


    明欣拿出电话,切换到联系人。


    她冷静道,“我有你女朋友的联系方式。”


    彭溪安小小声道,“前女友了,她上周把我甩了。”


    “哦,”她换了一个头像,“我还有你前前前前女友的电话,钱芙龄给我的。”


    彭溪安倒吸一口凉气,“嫂子,做人讲究一个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明欣作势要拨。


    彭溪安一把握住她的手,在她毫无温度的冷视下颤抖着放开。


    他惨然道,“溪安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安愿拜为……”


    “行了,别耍宝。”明欣反扣手机,“你越遮掩,越显得有问题。”


    彭溪安挠挠头,“其实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好瞒的。阿云不搞替身,没有白月光,没有交往超过十年的青梅竹马,和所有女性都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他超男德的!”


    明欣无言凝视。


    程云谏大概是替他好哥们的男德一起守了,不然彭溪安怎么能沦落到满大街都是前女友的程度。


    他迟早有一天会被人仙人跳。


    彭溪安还在绞尽脑汁地搜刮大脑里少得可怜的记忆,“我和阿云初中的时候真不熟啊,那时候谁都知道他是程家的小公子,他老爸还活着,他哥不受宠。多的是人讨好他,哪轮得到我啊!”


    “他初中毕业照上还是一头黄毛呢,嫂子想看,我给你发!”


    明欣提醒道,“他是经历了什么事,才把黄毛染回去的?”


    “事情?那可多了。”


    彭溪安拿起咖啡牛饮一大口,苦得龇牙咧嘴,“他老爸高中重病,眼看只剩一两年了。那会儿是他哥掌权的最好时机。拥护他和拥护他哥的两拨人打得比他们兄弟俩激烈多了。”


    似乎怕被想象中偷窥的好兄弟执行正义的背刺,彭溪安压低声音,“你应该知道,阿云和程千渡是异母兄弟。但里面还有内情。”


    彭溪安有些为难,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明欣,可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能瞒住的。


    他决定把说辞往偏向程云谏的方向说。


    “程千渡的妈妈死后两个月,阿云的妈妈就嫁进了程家。八个月后,阿云出生了。程家老头对外宣称是早产。”


    他两手一摊,“没有实质性证据,说实话确实不光彩。阿云妈妈在他出生时难产走了,一点没享到程家的福。他爸又没人敢问。”


    “这么多年过去,大家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欣皱眉,“程千渡不恨他吗?”


    她说得冷漠,彭溪安捏着咖啡杯的杯柄转,“这就是大家最疑惑的地方,程千渡不恨,至少高中以后不恨。”


    他轻声说,“他是真把阿云当自己最亲的弟弟。”


    明欣向陈叔打听过程云谏和程千渡的事。他们两兄弟都是老人看着长大的。


    陈叔给出了和彭溪安相同的评价。


    程云谏是程千渡最重要的血亲。


    “高中……高中……”


    彭溪安仰躺在卡座的靠背上,眼神逐渐放空,他走进了一段回忆里。


    “高中以前,我和阿云不是朋友。不对,我跟他根本就不熟!”


    “他初中脾气坏得很,家里有钱有势,谁惹他啊,我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大家都是初中部升上来的,一个人是什么德性谁不知道?”


    “程千渡得势以后,他的处境就慢慢难起来了。他年纪太小,又不可能上位,大家都默认程千渡掌权以后不会给他一个好下场,最好,唉,最好就是打发到南非挖钻石吧。”


    “他被人霸凌了?”明欣直白地问。


    彭溪安说:“大家不会明着针对他,也不会像原来那样捧着他。他就是一个大麻烦,没人想沾边。”


    彭溪安的眼神移到窗外,移到明欣脸上,移回咖啡杯,好像那棕褐色的液体里藏着宇宙的秘密。


    “被欺凌的是另一个女生,我们是国际学校,但有提前批,外地的学生可以用这种方式考进我们学校的重点班。”


    彭溪安摆弄着咖啡杯,“他们是被欺负的重点对象。学校可以保障他们在校内的安全,校外只能祈祷他们运气好,不被其他纨绔子弟碰上。”


    “阿云……有次在校外撞见了一伙有钱人家的小流氓欺负重点班的一个女生。那女生是提前批的,是小县城考进来的,在小城市里当鸡头,在我们这儿只能当凤尾。”


    “没钱没权,成绩不足以让老师为她出头。她差不多等于一个竖在年级里的靶子了。”


    彭溪安不安地抿唇,面上浮现出羞愧与耻辱的红,“……我、我碰见过几次她被人欺负,当时我家里不太得势,我不想给家里惹麻烦。我走了,当做没看到。”


    “阿云和我不一样,他的情况也不好,比我更不好。但他冲了出去,在一群小混混中保护那个女生。”


    明欣问:“他把他们打退了?”


    “不,没有。”彭溪安说,“他和那个女生一起被揍了,听人说被揍掉了一颗牙,说话都漏风呢。”


    彭溪安垂下眼睛,不敢再看明欣,“他被揍了好几次,大家不主动惹他,不代表不烦他多管闲事。那段时间他天天一瘸一拐地来上学。”


    “后来是程千渡出来收拾残局,他爸实在管不了事。阿云和程千渡帮那女生转到了别的更好的学校,女生高考考上了国内的TOP。”


    “散打是女生转学后他开始练的,头发是一块染回来的。他说下次再有机会,肯定能把那群人揍成小豌豆。”


    彭溪安为难地扭着屁股,“我是那时开始和他做朋友的。他是一个好人,我很、我很羡慕他、崇拜他。”


    “我不觉得他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彭溪安说,“阿云一直是善良又热血的家伙。他只是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变成了一个成长的少年。”


    明欣仿佛在彭溪安的描述中看到了高中时期的程云谏。


    他不止是照片上俊美漂亮的美少年,还是鼻青脸肿、惨兮兮的保护者,是倔强坚强、从泥地里爬起来的小犟种。


    他是如今的程云谏,是过去的程云谏。


    明欣若有所思。


    “谢谢,”她把方糖推给彭溪安,“你说的话让我对他更了解了。”


    彭溪安苦着脸,“嫂子,”他虚弱地道,“能不能把我前女友的电话删了呀?”


    他恳求道,“就只删她一个,其他人我都不管。”


    明欣微笑,她只在看别人乐子时微笑,本性相当恶劣。


    “不好。”明欣起身,“下次再来求我吧。”


    调查程云谏的人生轨迹,他曾就读的高中是重要的一环。


    对明欣而言,查出程云谏的真实身份,优先级比背后有谁在算计谢之舟更重要。


    在她已知的剧情里,舒兰和谢之舟暂时还不会受到除感情外的任何伤害。


    他是穿越者、重生者,还是和她一样,是一个知晓未来的小小配角。


    彭溪安觉得程云谏没有变化,他和成为自己朋友前的程云谏不熟悉。


    一个大家口中嚣张跋扈的小少爷,会变成后来的三好学生吗?


    程云谏从来没想过和程千渡争一争吗?


    试玉国际学校的安保很严格,明欣钻了一个巧,周日下午是七天里唯一放假的时间段,她卡着校门开放的档口光明正大走进程云谏的母校。


    试玉的校区很大,接近大学一个小的分校区。明欣在里面转了几圈,偶尔能遇上穿校服的学生。


    他们的校服有好几套,初中和高中的校服主题色不同。深秋多数学生穿上了风衣,少部分还穿着西装校服外套。


    明欣去了程云谏所在的(1)班。时光荏苒,这里留不下属于他的任何痕迹,表彰墙上的照片早早换了一批。


    她的电话响着音乐。


    明欣接起电话,程云谏哼哼唧唧,“彭溪安说,你在偷偷调查我。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不就好了?”


    明欣漫步在操场上,塑胶跑道会有微弱的回弹,踩上去脚感和水泥地不同。


    她周围是周末没回家的学生,一群男生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踢球,更远处的篮球场有少年们嘻嘻哈哈的声音。


    她身边走过两个手挽手、边走边说话的女生。


    程云谏听出了背景音,“哇哦,好快,你都找到试玉了。”


    明欣回复他的上一句话,“我问了,你会回答吗?彭溪安果然靠不住,反手就把我卖掉了。”


    “他可是我的好兄弟,我们是一起在散打馆压腿的交情——虽然他只练了一个月。”


    程云谏说:“只要你问,我就答,而且我保证说实话。”


    他笑盈盈道,“你要问吗?”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逐渐与明欣耳畔的大杂烩重合。


    明欣转身,程云谏举着手机站在她身后很远的位置。


    他穿了一件宽松的蓝色兜帽卫衣,混在一群青春洋溢的学生里,年龄愈发显小。


    挺拔的青年在明欣眼里一点点变小,变成眼神倔强的少年,青了一个眼圈,不服输地站在所有人前。


    程云谏远远向她走过来,声音仍在电话里响。


    “今天的问题不收费,你可以尽管问。我愿意为我过往的人生做一个导游。”


    明欣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问题一,”明欣问,“你怎么看程千渡?”


    程云谏毫不犹豫道,“他是我哥哥,我最亲密的血亲。”


    “问题二,你为什么要卖掉你爸爸给你留下的股份?”


    “我不喜欢经商,”程云谏说,“我志不在此,我哥不是创始人,股份分散会导致我哥的权力分散。”


    “问题三。”


    程云谏走到明欣身前,他们的身高有一点差距,他垂眸看她,等待她问出问题。


    明欣没给他机会说出早早准备好的答案。


    她问:“你不愿意经商,你想做什么?”


    程云谏笑,“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暂时不想说。”


    “你说只要我问,你就答。”


    “这也是一种回答。”


    “好吧,”明欣与他并肩,在黄昏晕染的青春中散步,“你很狡猾,我下次会记住这点。”


    “重新来一遍,问题四,”明欣促狭地勾唇,“你有过喜欢的女生吗?”


    程云谏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没有。”


    “男生呢?”


    “你在想什么呢?”程云谏气恼道,“没有。”


    “太遗憾了,”明欣说,“看来怒殴渣男的剧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了,你开心吗?”


    “那不一定。”程云谏说,“难保哪天谢之舟惹了你,你想亲自动手。”


    “每次看到你们相处,我都感觉你的右眼皮在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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