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菜抬脚踩在缘侧上,月光下的旅馆庭院寂静幽深,树影婆娑,一切安宁如常。如果不是走在前面的大爷是真实存在的,她都要怀疑被黑暗怪物追杀着跑出来是自己夜游。
所以刚才追杀她的到底是什么?鬼?还是咒灵?
雪菜首先想到了咒灵,但随即将这个设想否定。
就算是特级咒灵,展开领域却不现出本体,这种躲猫猫的欲擒故纵实在是过于非主流了。
雪菜又仔细想了想,空间类领域类技能。
难道是拥有空间血鬼术的鬼?是鸣女吗?
想到这个可能,雪菜心中惊愕,但随即,她有种不安的直觉。
若果真的是鸣女,上弦鬼月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到底是有什么阴谋?
事情开始超出控制,雪菜不安地揪紧了衣角。
觉察到身后脚步慢下,两面宿傩停下脚步,回头道:“磨蹭什么?”
他忽然笑了起来,嘲讽道:“难不成,你在等谁来救你吗?”
雪菜心中一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锖兔还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常,但是她其实还是希望其他崽崽不要到这边来。
雪菜心虚地避开和大爷的视线接触,平静道:“没有。”
缘侧的转角挂着金鱼风灯,柔和的灯光透过橘色扎纸,少女纤长的眼睫留下卷翘的阴翳,她微抿唇角,不冷不热地表现着漠不关心,但神色之间,想的显然不是他。
两面宿傩迈步走到雪菜面前,捏住她的下巴,没有怜香惜玉地狠狠抬起。
高大的身影将少女的身体完全笼罩,他加重了力道,迫使雪菜蹙眉看向他,雪菜嘶痛着嘤咛出声,但不愿示弱的倔强又让她咬牙忍住,眼角却泛起吃痛的淡红。
两面宿傩扯起唇角,心中暴戾的情绪高涨,他眯了眯眼睛,笑着说道:“本大爷倒是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家伙过来。”
雪菜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禁锢。
两面宿傩轻而易举地制止了她的挣扎,邀请地询问道:“你猜,本大爷是会先杀了你还是先杀了不长眼的家伙?”
雪菜拽着衣角,发现大爷竟然真的在等她的回答,她没好气地说道:“随便你啦。”
两面宿傩不满地轻咦。
雪菜这才发现自己态度真的过于猖狂了,随即找补道:“反正又没有人可以打得过您呀。”
两面宿傩扬了扬下颌,对她的回答很满意,注视了她半晌,便微松手指,懒洋洋地道:“走吧。”
雪菜垂下头跟上,忽然发现,在找出空间怪物之前,她现在还是大爷的阶下囚。
雪菜头重脚轻地跟在大爷身后,没多久已经气喘吁吁,鼻尖沁出细密的汗,大概失血过多,脚步也有些虚浮。
两面宿傩听到身后的脚步逐渐减轻,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柔弱的人类。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自觉放慢了步伐。
雪菜对此毫无知觉。
她感觉脑子晕乎乎的,也没有办法想的太清楚。
更没注意到大爷已经停下了脚步。
她兜头撞上,结实光滑的背部肌肉性感而坚硬,顶得她鼻头骤疼。
雪菜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叫道:“好疼!”
不知是不是撞得太狠了,她抬手捂住胸口,感觉这里忽然闪现了玄妙的咒力反应。
衣衫之下,黑色咒纹隐隐闪烁,昭示着刻下咒印的主人正在快速靠近。
两面宿傩并未搭理雪菜,他抬眼,看向庭院门口,波澜不惊的赤瞳中浮现些许惊讶之色,“哦?”
胸口咒纹再次闪烁,雪菜确认这份感应,抬眼看去。
银发的少年一路穿花拂柳,跳上青黑色石阶。皎白的月光将他的发丝笼上银色清辉。
雪菜瞳孔骤缩,狗卷学长!
他怎么来了,这可是完成形态的大爷,他怎么一个人来了!
两面宿傩眼底闪现兴奋的神采,“终于来了吗?”
在这之前,正好向解决几只没用的小鬼。他扣紧手指,掰了掰骨头,发出接连清脆的响声。
见大爷已经严阵以待,雪菜急得不行,她大喊提醒还在迎头靠近的狗卷棘:“前辈,快走!”
没想到这不但没有警醒少年,他反而拉开过高的衣领,薄唇微张,唇角的咒纹与舌尖的黑色连成一线,对着大爷命令道:“滚开!”
咒力攻击震荡,强大的咒言之力向缘侧下的男人袭去,所过之处空间开始扭曲。
两面宿傩眼眸微睁,揽住雪菜的肩膀,闪身往后跳开。
饶是如此,咒言的余波依旧逼得他后退好几步,才完全闪躲。
两面宿傩挑起眉角,神色逐渐变得疯狂,“不错嘛,小子。”
他略一松手,将雪菜往旁边一推。
闪身来到银发少年面前,冲着面门便是一击。
少年闪身躲过迎面而来的气浪攻击。
轰隆一声巨响,攻击余波落在庭院中央,铺设的碎石瞬间爆炸溅射。
雪菜躲在木柱后,抱头捂住耳朵,挡住咒力爆炸产生的巨大音波。
那边,两面宿傩迎面而上,接连以刁钻的角度快速攻击。少年接连几个闪跳,蹲身落在假山岩石上。
浓烈的烟尘裹挟而来,雪菜矮身偏头,小心观察庭院中的战势。
只见两面宿傩抱着手,从恢弘的尘埃中走出。
白色黑边的和服松垮束在腰间,他面上的神色却愈发张扬,“让本大爷有点认真起来了,等下,你可以选择一个死法。”
狗卷棘皱紧眉头,视线快速往雪菜所在的位置略过。
他觉察到少女的观察,心中一紧。
笨蛋,还往这边靠做什么,躲起来啊。
两面宿傩也注意到缩在墙角的雪菜,这么近的距离,显然让他也有些不开心。
他暂时停下与狗卷棘的对峙,迈步走向雪菜,拦腰将她抱起,闪身出现在半空。
两面宿傩赤眸中带着高高在上的冰冷,像降下垂怜的尊主般,大发慈悲凑到雪菜耳边说道:“现在,为他选一个死法吧。”
雪菜揪紧大爷的衣领:“不要!”
可恶!
狗卷棘通红了眼睛,跳上屋脊,快步追上,清朗的嗓音染上浓重的怒意,“下坠!”
周身的空气倏然爆发巨大吸引力,无法掌控的力量钳制着身体快速下坠,两面宿傩皱眉道:“找死吗,小子?”
犹如实质的杀意骤然爆开,威压让少年瞬间下沉。
少年哗啦砸破屋顶,坠入地底,碾入深坑。
但他仍半撑住腿,紫瞳中爬满蛛网般的血丝。
雪菜突然张嘴,咬在大爷的手背上,虽然根本咬不动,但她还是愤怒道:“放我下去!”
两面宿傩扯起唇角,“你在心疼他?”
他神色忽然阴翳,不耐烦地问:“有一点你是不是搞错了,是杀了你,还是杀了你们,对本大爷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雪菜咬紧牙关,大爷身上的威压蔓延到她身上,她连呼吸都被剥夺了。
被咒力层层碾压的少年忽然跃出深坑,随手擦掉嘴角溢出的血迹,紫色眼瞳中充斥着愤怒。他咬紧牙哑声道:“放、手!”
两面宿傩扬了扬下巴,神色轻蔑,“强弩之末。”
但下一秒,他瞳孔一紧。
双手不受控制张开,少女像一只断线风筝往下坠去。
狗卷棘闪身落在少女坠落下方。
两面宿傩双目漫上赤红,他压抑着怒意道:“竟然对本大爷施加了两秒效果,你已经够资格去死了。”
他合拢双手,中指和无名指相抵,倏然睁开四瞳,“领域展开——”
时间瞬间沉默,似有水滴落入空无,滴答声响后,血色天空骤然闪现。
雪菜双眸睁大,她挣扎着摸起地上的碎石,猛地往掌心滑去。
凹凸不平的碎石磨开血肉,令人麻木的钝痛涌来,雪菜咬紧后牙,忍痛掐诀:“束缚。”
金色锁链蟒蛇般盘旋而出,紧紧束在两面宿傩周身。
正在降临的血红天空与黑色骨堆霎时停止。
狗卷棘抱住雪菜,紧张握住她的手腕,“鲑鱼?”
好痛啊好痛啊,为什么会痛得眼前发黑啊。
但雪菜还是晃晃脑袋,安慰道:“没事。”
两面宿傩两面宿傩怒极反笑,明明已经快要晕过去,却还要保护这个愚蠢的人类,他咬牙道:“很好。”
雪菜靠着狗卷棘的胸膛,偏过脸,不去看大爷的神情。
狗卷棘察觉到雪菜的抗拒,抬手搂过她腿弯,将她打横抱起,“鲑鱼。”
我先送你回去。
雪菜虚弱地点了点头。
少年轻轻将面色苍白的少女抱在怀中,像在护着一件珍宝。
不,雪菜就是他的珍宝。
是他曾经孤寂生命里,唯一的闪闪发光。
手掌伤口的剧痛麻木过后,已经没什么感觉。雪菜觉得自己已经缓过来,抬起眼睫,扯了扯少年衣领,“狗卷前辈……”
狗卷棘垂下眼帘,紫瞳中浮现温和的笑意,平和的眸光里,仿佛刚才的战斗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他温声问道:“鲑鱼?”
雪菜偏着脑袋,小声地提醒:“其实、我受伤的是手,不是脚……”
狗卷棘眨了眨睫毛,仍旧不懂地歪着脑袋问:“鲑鱼?”
雪菜讪讪提醒道:“所以、我可以自己走的……”
她扯了扯缩到腿根的裙子,“你放我下来吧。”
狗卷棘扬起脸,唇角微抿,下颌线绷紧成倔强的线,他拒绝道:“木鱼花。”
这里又没有人。
少年音色清朗,带着些未愈的沙哑,让他略微强硬的话语显得有些孩子气。
他抬起脚,勾开木门,然后迈步进入和室,将雪菜放在木窗边的茶桌上。
他纤白的手掌撑住窗沿,将她封堵在狭窄的墙边,补充回答刚才雪菜要下来的要求,“鲑鱼。”
你是我的。
啊,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雪菜耳尖泛起薄红,她假装听不懂,抬起撑住他的肩膀,想要将他推开。
但少年的身形看起来单薄,但却线条流畅,并不夸张的肌肉充满了力量。
她用了些力,却被狗卷棘反手握住,然后顺着她的手掌,从指缝滑入,与她十指相扣。
少年将隔着银色额发,与雪菜额头相抵,他用了些力气,像是在盖章般,“鲑鱼。”
不可以拒绝。
雪菜拗不过他,只能被迫硬着头皮默认。
察觉到少女的顺从,少年勾了勾唇角。
他起身,盯着雪菜的眼睛注视了半晌。
雪菜疑惑道:“怎么了?”
狗卷棘唇角微扬,他阖上眼,柔软的唇在少女眼睑上落下微凉的触觉。
雪菜一动不敢动,面上却不受控制地蒸起绯红。
薄唇轻分,雪菜仰后拉开距离。
少女面色绯红,躲闪的目光像是浸了水。
狗卷棘动了动喉结。
雪菜忙将手挡在面前,“不要了。”
幼白的掌心,暗红的伤口已经开始凝固,少年神色一暗,他抓住少女手腕,心疼地吹了吹。
雪菜挪动着位置,往桌沿移动,“我去拿药箱。”
狗卷棘毫不犹豫道:“鲑鱼。”
我去。
却被雪菜一把拉住领口。
觉察到雪菜拉他的意图,在雪菜略微使劲的时候,狗卷棘便卸下了对身体的力道和防御。
于是他就这么被雪菜“轻轻”拉着贴向她面前。
雪菜没想到自己只是轻轻使了一点力,就把狗卷棘拉过来了。
她讪讪地松开手,赶紧抵住狗卷棘的肩膀。
她觉得现在的姿势有些糟糕。
因为她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挪到桌案边缘,大腿不免分得有些开。刚才少年毫无防备地被她拉过来,正好挤入了她的腿间。
她保持着将腿挂在少年腰间的姿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被她拉过来的狗卷棘无辜地眨了眨眼,透亮的紫色眼瞳纯澈透亮,像是在问她,这是要做什么。
雪菜骑虎难下,顾左右而言他道:“我要去那边拿药箱。”
狗卷棘眨了眨眼,露出温和的笑,“鲑鱼。”
见他答应,雪菜兀地放下心来。
但下一瞬,她就知道,自己放心太早了。
少年环手,抬起手,放在少女腰窝上,掌心轻扣用力,让少女贴在自己腰间,“鲑鱼。”
我带你过去。
雪菜感觉一股电流从腰间窜满全身,她忙将手放在少年手臂上,“不是,你不要碰这里!”
狗卷棘偏了偏头,疑惑地将手往下放了点,恰好停在少女的胯骨上,像对待陶瓷娃娃般小心道:“鲑鱼?”
这里可以吗?
雪菜面上滚烫,这里更奇怪了!她咬着下唇,“不是……”
狗卷棘乖顺地点点头,将手掌往上移了移,放到雪菜腰窝上,“鲑鱼?”
这里呢?
这里更痒了!雪菜羞得将脸埋进少年颈窝,双腿忍不住缠在少年劲瘦的腰侧,挣扎道:“痒……”
狗卷棘点了点头,忙将手往下移了移,隔在少女与桌案之间,虚虚放着,“鲑鱼?”
那这里呢?
狗卷棘一边说着,一边往药箱那边走。
雪菜自己的呼吸又快又乱,因为她挂在少年身上,少年已经将她虚虚带离了桌边,她现在完全像是嵌在了少年身上。
感觉到少女呼在自己肩膀上的热气,狗卷棘轻笑了笑。
他收紧手臂,靠着手臂力量将少女承托而起,抱着她走到放置架旁。
他提醒道:“鲑鱼。”
拿一下。
雪菜憋红了脸,可始作俑者却满眼无辜,神色坦荡。
她抬手绕过少年颈侧,从置物架拿下药箱。
狗卷棘微扬唇角,不紧不慢地往回走,若无其事地将少女重新放回桌上。然后从雪菜手里接过药箱,取出应急物品,将下层的短效麻药拿出,喷在了少女掌心。
雪菜愣了愣。
诶,等等,有麻药吗?为什么之前锖兔学长没有找到?
虽然捉弄了她半晌,但少年处理起伤口来,认真而迅速,很快就将掌心的伤口包扎好。
雪菜活动了下手腕,麻药效果还未散去,暂时没什么不适感。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雪菜和狗卷棘抬眼看去。
炼狱杏寿郎爽直晴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雪菜同学,你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