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遇到了人生难题，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系统是这么描述莱德劳的。
这时候凯利已经和莱德劳分开了。准备辞职的中年人似乎还要带他的儿子赶去其他地方，小男孩看上去不愿意，却并没有反抗。
“你是在说他想换工作这件事？”凯利一边沿着街道瞎走，一边和系统对话，“这是什么机会？你总不会要我帮他提供一份新工作以换取他的信仰吧？”
【不止如此。】
凯利在系统的引导下拿出手机，他的手机屏幕闪烁两下后变成了他曾经在梦里见到过那张绿色牌桌，一张带着黄色画布背景的人像卡片正放在牌桌上，上面画着莱德劳的人头。
【莱德劳是一名具有天赋的机修工，他可以修复各类神秘工具。你的教派里需要这样一个人。】
凯利有些新奇的看着手机里那张会眨眼间的人头像卡牌，但对系统说的事情还是毫无头绪。
“所以我该怎么做？如果像你说的他是个有绝活的人，一般的帮助能让他交付信仰吗？”
【你需要自己想办法调查，然后解决，这样才能形成完整的流程。】
系统又说了一些非常没有科学逻辑的话，但凯利现在已经学会不去在乎了。
【是你能解决的范畴，别担心。】
【还记得吗？你需要信仰。】
哈，所以为了飞升，他不仅得修炼当个魔法师，冒险成立隐秘教派，还得学习如何成为侦探？
凯利无奈的叹了口气，但并没有反驳。
好吧，至少莱德劳对他还不错。
即使不是为了什么信仰或者教派问题，只是为了自己身边的一位好人，在知道对方遇到困难之后，他也会愿意去帮忙的。
莱德劳的年级算不上大，即使往上数也只能被称为奔四。
他的童年生长于一座科技落后、但节奏悠闲的乡村。那里人人都没有大志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多赚些钱，买下一块地，给自己盖一座新房子。
在他的村子里未来技术遥不可及。本地人文化水平不高，大学生寥寥无几。比起科学奖座，几乎所有人都会去参加周日的教堂礼拜，哪怕并不认同圣经。
神是存在的，莱德劳一直这么认为。不是那种实际上是外星生物的神——比如复仇者联盟那位不明是非的雷神——而是真正的、会听从信徒祈愿的神明。
直到他遇到了真正的难题，而神明并没有救赎他。
在与妻子相遇的时候莱德劳还年轻，他们对对方一见钟情，几乎是在瞬间就陷入了热恋。
没有人阻拦他们，在结婚时，他们收到了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生活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一样美好，这也是为什么在妻子怀孕后莱德劳毫不犹豫的搬到了中心城。
中心城是一座现代的城市，容不下来自过去的技术，但对当时的莱德劳来说这并不是需要考虑的事。
他需要更好的医疗条件来保证妻子的生产安全。
他希望孩子出生以后能受到更高水平的教育。
他需要更多的工资、更大的前途来支撑生活。
在那个时候，他是真心认为这个世界上一切的困难都会在努力和坚持之下退败的。
而现实打破了他的童话。
上班的第三周，凯利开始尝试着和同事们接触。
这家公司保持着一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诡异平静，每个人都仿佛上班就是为了下班，谁也不想在同事身上哪怕多花一分精力。
凯利花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心机在这方面，与之前星城工作的应酬相比，完全不算什么。
他做了些点心，随便找个借口，类似于喜欢做又吃不完只能带来办公室分给大家之类的。所有拿到饼干的同事面对他，都不约而同展现出一种“我们公司还有这种热心人？”的惊讶表情。
随后大家发现这位热心人是上班还不到一个月的新同事，又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分享食物是一种迅速拉近关系的好办法，这至少让凯利顺利加上了全公司同事的联络方式。
基本上而言，在一家公司里很难存在被完全隐藏得不露痕迹的秘密。尤其中心城并不是一个面积很大的城市，或许流动人口多，可莱德劳一家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同事们来来去去总会遇到他。
莱德劳遇到的困难比他所想得还严重，他妻子的家族基因似乎有某种隐性遗传病。在他妻子患病前，几代长辈们无人发作，因而放松了警惕，他妻子却不幸因此离世。
很不幸，他们的独生子也确诊了这种绝症。考虑到办公室八卦人们往往会语气夸张些，所以莱德劳的孩子或许没有到患上绝症的地步。
但也一定是很严重的病症……才能让莱德劳心甘情愿放弃稳定工作陪伴儿子四处求医。
凯利对此若有所思。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我可以帮他解决的难题？为他寻找医疗资源？提供治病费用？”
系统如同一位老师遇到平时不好好听课的学生，不得不翻出以前教过的知识点再次强调。
【普通人类身体所会患上的疾病对你而言都不是难题，你可以‘净化’它们。】
“什么？”凯利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还有这种能力？”
“但是，稍等，我至少得知道他儿子具体的了什么病吧？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症下药。”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在赐予他新生，这不是一种医学治疗。】
系统停顿了一下，换成一贯的方式来简单描述这件事。
【他的身体因为某些原因得到了病痛的负面状态，而你需要将他刷新为健康状态。】
【用你的魔力。】
“……？”
凯利不理解，但他决定不继续追问。得亏他不是一个什么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否则这个飞升早晚要飞不成。
如果按照系统所言，那么这件事确实对他是举手之劳。而在此之前有一件事他必须要问清楚。
“那我岂不是很厉害？你看，这是多少医生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凯利抓了抓刘海，某些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的意思是，天上总不会掉馅饼对吧？我从小就知道人想获得什么，就一定得付出什么。”
“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或者莱德劳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我不相信这件事百利而无一害。”
凯利是个孤儿，一名孤儿要生存下去，就一定会明白等价交换是世间真理。
他不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好人，但好人与好人间是有差别的，至少他不是那个甘愿无偿奉献自己的好人。
【莱德劳的代价是他的信仰，只有他持续信仰你，你的能力才会对他一直有效。】
【而你。】
【“你”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了。】
系统如是说。
上班的第三周结束，凯利提前下班回家准备晚餐。
莱德劳已经写好辞职通知及职责交接表，只等周一格洛弗父子来上班就将这两张沉甸甸地纸交上去。
凯利经过了反复深思，还是决定约莱德劳到他家来吃个饭。
不管信不信仰，但他既然有能力，就没办法对这种事做到袖手旁观。
凯利以之后就很难再见面为理由提出请客，莱德劳父子欣然应允。通过各种饼干甜点，他已经为自己塑造起了善于做饭的大厨形象，莱德劳不是个喜欢占便宜的人，但朋友下厨做饭不算在其中。
凯利去了一趟附近的采购市场，撇去今晚想聊的事情不谈，这也是他第一次邀请同事到家里吃饭。
准确的说，是除了巴里以外，第一次亲自在家下厨招待客人……意义非凡。
他仔细的询问了莱德劳所有忌口，除了普通食材，还买了不少海鲜。处理这些需要花费不少功夫，因此凯利一回家就将不相干的事物抛到一边，开始专心进行备菜。
丢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着，被柔软的沙发吞没后一点碰撞声音都没有传出，好一会后，只能不甘心地恢复平静。
这就是为什么本来计划好的温馨三人晚饭最终变成了尴尬的四人晚餐——
巴里回来了。
黑洞不是个三流反派组织，闪电侠为了能尽量缩小战斗损耗叫来了一堆神速力同伴。
这件事情到最后也没有彻底解决，米娜背后的大反派并没有出面，米娜也没有洗心革面跟他们回中心城。很明显还会有后续有更多麻烦出现，在战斗中遗落了一堆武器和线索在等着闪电侠回收和探索……
但他累了。
他什么都不想做。
当结束战斗的那一刻，伴随着孩子们在旁边大喊大叫的吵闹，巴里艾伦一把脱下自己的头罩看向天空。
在神速力风暴里，天空总是呈现着异常的颜色。每一次当他们搅在一起，周围的世界都仿佛被扭曲、被毁坏、被停止。
所以在每一次回到普通世界后，巴里都只想好好休个假——不是那种在床上睡个三天三夜补足精力的休假，而是在中心城的街道上四处走走、买些鲜花或和朋友吃个饭的那种。
是能让他感受到世界还正常的那种休假，用来证明他没有沉浸在神速力里不可自拔，证明他还能回到现实生活继续走下去。
艾弗莉千里迢迢从中国赶来。她并非是专门为了给闪电侠帮忙而来的，似乎是之前就和闪电小子约好了要一起出去玩。
而华莱士，也就是小沃利，最近在叛逆期的敏感圈里进进出出，他甚至要求大家称呼他为华莱士，只为了不想被人和沃利混在一起。
老实说，巴里开始对此有些疲惫了。而根据他从前围观绿箭侠和蝙蝠侠家庭闹剧的经验来看，华莱士和沃利的这种状态至少还要持续几年。
艾弗莉在中国有一群自己的小伙伴，其实不怎么来中心城跟他们玩。
但据他所知，艾弗莉这几个月来中城不少。先不提学业问题，他可不相信华莱士和艾弗莉只是单纯为了吃饭而跨越千里聚在一起。
等等，巴里，你不能在看过热闹以后还不吸取教训。
闪电侠暗自告诫自己。
他不能当那种不开明的家长，单方面认定孩子们还不够成熟就没有恋爱的权利……但问题是华莱士上个月明明在泰坦还和别人出去约会了。
认真的吗，闪电小子？就算泰坦最早是夜翼创建的，但有必要在这方面也进行学习吗？
闪电侠疲惫的叹了口气，当做没听见艾弗莉和华莱士在旁边聊天暧昧的内容。
红罗宾挺好的，巴特就继续寄放在少年正义联盟的。
在这一堆公事和私事的烦恼里，巴里格外的想做点什么。
记得在老房子旁边有一家花店，当巴里还小的时候那家店就开着，一直开到现在。巴里突然很想回去那儿看看，去看看父母以前的房子，去买一束花……
还能去吃一顿饭。
巴里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聊个不停地孩子们，沃利已经离开了这里，他现在住在楔石城，迪克在那给他买了套房子。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闪电侠也该有。
巴里跑回家脱下制服、换上一套普通的衣服。
还好他认识了一个人，一个总是愿意等他一起吃饭的人。
莱德劳来得比凯利计划中要早一些。凯利对此有些猝不及防，他是个喜欢按部就班的人，这时候菜还在炉灶上炖着，他原本想着大家先愉快的吃完饭，再来讨论不愉快的事情。
莱德劳的提早到来导致凯利还没准备好，实际上他写了一份关于如何说服对方的演讲稿，而此时这张演讲稿还放着他的桌上，没来得及塞进袖子里。
凯利有点紧张，他从小循规蹈矩、遵纪守法，从来没做过这种劝人从恶……从神的事情。要不是系统告诉他必须要用莱德劳的信仰来交换儿子的治愈，他恨不得现在就直接小男孩抓过来一顿能量灌顶，然后就告诉莱德劳他儿子的病已经被治好了。
莱德劳带着情绪还算高涨的小男孩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凯利的家里布置得很温馨，简直不像是单身男人的家。而且不论走到哪都能看到书籍放在台面上，营造出了非常富有学习气息的氛围。
儿子好奇的研究起放在置物架上的一排乐高，莱德劳见他玩得专心，也就没有一直盯着他，而是走到厨房围观大厨凯利做饭。
凯利一直在擦额头，不是深呼吸就是咽口水。莱德劳以为他是在为招待客人而紧张，不由得有些好笑。
“你还好吗，先生？”莱德劳刻意模仿电视剧里餐厅客人的语气，靠在墙壁上对着凯利调笑，“别担心，我们不是挑剔的食客，我们不会因为菜品不符合口味就给差评的。”
“我不是……”凯利确实很紧张，他根本没有没分出几个脑细胞去听莱德劳讲话，“我不是因为这个紧张……我只是在想……”
“我……”
凯利的脑子里全是等会要怎么说服他的好同事变成他的好信徒，他几乎只是按照本能在炒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把菜稳稳地倒进盘子里多亏了从小到大做菜经验丰富。
“嘿，凯利，你的状态不对。”莱德劳皱起眉头，走过去接过菜盘，防止今晚的心血功亏一篑。
“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知道我们俩的关系还算不上密友，但如果有任何问题，你也可以和我商量。”
“我……”凯利站在原地，任凭客人将他手中的盘子端走。各种词语从他的脑中闪过，上一份工作入职时接受的话术培训，从前为了说服甲方而上网寻找的参考回复……
凯利绝对没有做好准备，但莱德劳一直在追问他。他想转身借拿碗勺的借口短暂逃避，而莱德劳态度强势不给他任何机会。
他的大脑开始宕机了，他真的不擅长这种情况，为什么世事就不能按照计划来进行？系统此时沉默无声毫无帮助，凯利陷入一片慌乱。
“凯利。”莱德劳按住他的肩膀将人转过来面向自己，“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到底有什么事？是跟我有关的事对吗？”
莱德劳表情严肃，他大了凯利近十岁，人生经历更要丰富得多。
“告诉我，如果是跟我有关的事就告诉我。”
“能有多大的事呢？我的意思是……我们在今天之前，在生活中也没什么接触。无非就是格洛弗父子绕过我和你说了什么。”
“就，直接告诉我，好吗？相信我，不管是什么我都能接受——”
“我、我……我是一个修行者我可以治好你儿子的病但你必须要加入我的教派信仰我的神！”
凯利不可承受般抛弃了一切的修辞，一口气将脑子里能想到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莱德劳倒吸了一口冷气。
“……”凯利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站在厨房里面对面看着对方，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好？”而巴里艾伦的身影就在此时出现在厨房边，小小的男孩站在巴里脚下，好奇地抬起头看着他们。
属于警察的直觉开始叮叮作响，巴里四处打量这间开放式厨房，眼神里充满狐疑。
“你们还好吗？都站在这儿做什么？”
哐当。
凯利手一松，碗勺摔落在地发出清脆地响声。
莱德劳被这声响声惊醒，他迅速反应过来，从地上捡起不算碎得太惨烈的餐具。
“没事，我们就是在聊天而已……聊点老板的私生活什么的。”
“凯利？”莱德劳看向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的年轻人，一字一句咬字很重，语言里充满了暗示，“刚才我们说的那些，现在都不着急……至少要等吃完饭才能继续聊。”
“你的菜做完了吗？先继续去做饭好吗？”
凯利糯糯地点了点头，随后想绕过巴里去洗手间洗把脸冷静一下。巴里为他侧身让路，但眼睛还是紧盯着着他，凯利偶然间和他对上双眼，不由自主有些心虚。
这下不仅是属于警察的直觉，连属于闪电侠的神经都开始紧绷。
就在这一瞬间，从前的各种经历在闪电侠眼前重放。他的前女友、他的同事、他的前队友、他曾经的朋友、教导过他的人……这些人中的每一位都曾经与他友好相处，之后却对他怀恨在心。
巴里站在原地深呼吸几口气，告诉自己要克制，不能疑罪从无。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硬了，拳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