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醉酒
    烛火如豆,叶江沅提笔坐在桌前,将这四桩案件的关键词,全都列了出来,进行案件推演。


    “犯罪心理学认为,凶手挖走受害人的心脏,是对受害者人格的剥夺。”叶江沅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打着摆子,整个人已然入定,“但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是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凶手连续剥夺四名受害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呢?”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叶江沅惊醒,她赶忙回头,向大门看去,只见门口斜靠着一个黑影,身材高大,看上去像是谢衍。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想起自己给谢衍造谣,叶江沅手抖了一下,“该不是来找我算账的吧?”


    “谢行之,你要是生气的话,我可以向你道歉,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心里忐忑,叶江沅慢吞吞地打开了门,示弱道。


    门被打开,谢衍却并没有急着进来,而是靠在门板上,望着天上的半轮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江沅心内疑惑,走到他面前,在闻到他身上浓重酒气的一刹那,她皱紧了眉头,“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


    “就这么讨厌我,想跟我划清界限?”


    正当叶江沅几乎要被冷到跺脚取暖时,才听到谢衍的声音响起,依旧是一惯的清冷,却带着浓浓的疲惫感。


    他回卧房时,叶江沅的东西已经全被搬走了,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她的气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倚靠在床边,扭捏作态。


    “你是被婆母灌了酒后,从房里逃出来的吗?”


    看着他眼神迷离,素白半旧衣衫单薄,脖颈红痕斑驳,发尾还在滴着水珠,叶江沅不难想象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心里难得升起了一抹愧疚。


    她今日着实是被息兰打击到了,都忘了要帮谢衍挡着那些莺莺燕燕了。


    不过话说回来,谢夫人安排的姑娘到底是有多彪悍,竟然连谢衍的身体都能靠近?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找齐盛,让他求圣上给我们赐婚?”他并没有回答她,又向她问了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的目光聚在她的脸上,像是失了焦距一般,满眼痛楚。


    “我……对不住。”被他的眼神烫到,叶江沅低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不说,她几乎都要忘了。


    自己当初年少无知,荒唐过甚,路过朱雀街时,与刚刚金榜题名赴任上朝的谢衍遥遥一望,便对他一见钟情,上前调戏他,失败后,非得要齐盛将这谢家世子送给她做夫婿,还日日守在他上朝的必经之路上,纠缠于他。


    而齐盛也不负她所托,倒是撺掇着皇帝促成了这荒唐婚事,还顺手打击了一直与他作对的季家,害得他的未婚妻季悠然家中遭难,远上西北,与他天各一方。


    现如今,被谢衍这样质问,她的确应该无地自容。


    “行之,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以后都不会这样了。”见他转身要走,叶江沅赶紧拦住他的去路,“既然你房里有人,那今晚就别走了,留在我这里好了。”


    让他这么醉醺醺地离开,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还是让他留在这里,自己好好照顾他一晚,就当作是对他的补偿了。


    “叶江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谢衍挑起她的下巴,眼中星芒闪烁,倾身凑近她,唇即将碰上她的时,却停了下来,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躲?”


    “我说过要补偿你,不能言而无信。”被他灼热的呼吸包裹,叶江沅闭了眼睛,“你我现在是夫妻,我也是欢喜你的,若是你想同我春风一度,我愿意配合于你。”


    有些事,她不是不懂,只是习惯装傻罢了。


    他是她初见倾心的人,她怎么可能对他完全无情?


    与他有肌肤之亲,她并不排斥。


    她只是再也不想与他长相厮守了而已。


    迟迟不见谢衍动作,叶江沅睁开了眼睛,却看到谢衍望着她,目光幽深,“湘湘,给我生个孩子吧。”


    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叶江沅脑中顿时空白一片,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不行,我不愿意。”


    要是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她一辈子都逃不开他。


    她绝不要深陷后宅斗争中,变成这封建社会的牺牲品之一,为了男人赋予的一点点权力,连人性都泯灭了。


    “看来,说欢喜我的话是诓我的,你还是想要离开我。”放开她的下巴,谢衍面色如常,“罢了,你随我走走吧,就当作是给我的补偿。”


    “嗯?”


    叶江沅刚要问为什么,便看到谢衍已经大步向前走去,她只得压下心里的疑惑,小步快跑跟上了他。


    在他身边观察了一会儿,叶江沅才觉得,他今天似乎跟以往有所不同。


    他足踏木屐,步伐少了一分严正古板,倒多添了几丝风流飘逸。


    脚着木屐,飘飘欲仙,旧衣单薄,喝了酒,还洗了澡,以及脖子上的红痕,这几个元素叠加起来,叶江沅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他,将他的袖子快速推上去,果然看到了一片片红痕。


    古籍记载,服食五石散后,人的皮肤会格外敏感脆弱,衣物稍微摩擦,便会破皮,所以只能穿旧衣服,才能稍微减轻痛苦。


    “谢行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她咬牙切齿,拉着他快步向前走去,边走边骂他,“你在哪里搞到的五石散?那玩意也是能乱吃的吗?快跟我去吃冷食!”


    要想解除五石散的作用,必须要喝热酒,穿薄衣服,洗凉水澡,外加大量吃冷食。


    “我的湘湘果真聪明,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谢衍任由她拉着,笑意粲然,素衣翻飞,一派风流韵致,“我服食的剂量不算多,也按书中所记载的法子在行散。湘湘不必担心,只要陪我走上一走就是了。”


    “闭上你的嘴!”叶江沅眼中含泪,拽着他的手,握得死紧,“你明知道那药发散不当会死人,你却还是要吃,谢行之,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要吓死我!”


    服食五石散后,若是排解不当,很可能患上一身重病:轻则冬日裸身食雪,夏日全身浮肿,四肢酸痛,苟延残喘地活着,重则脊背溃烂,后背生疮,舌头陷进喉咙里,疼痛而死。


    既然被列为禁药,谢衍他不可能不知道这药的危害,但他还是吃了。


    想到她一见钟情的少年郎,可能会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叶江沅只觉得喉咙堵得发慌,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都是我不好,你快别哭了。”没料到她反应会这么大,谢衍脸上罕见露出一丝慌张,指腹揩去她眼角的泪水,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开口,“我只是想知道,这些死者死前究竟有没有服食过五石散罢了。”


    只在第四具尸体的现场搜集到极少量的药粉,他也不能确定这几名死者是否都是在服食药粉后被杀,只能自行服食,进行尸骨模拟,以求得真相。


    虽然这个法子收效甚微,对案件没什么帮助,让他很是失望,但如今看来,也算是有意外之喜。


    谢衍看向怀里抹着眼泪的小妻子,笑得狡黠。


    “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叶江沅想推开他,却担心蹭破他的皮肤,只能甩开他的手,厉声开口道,“赶紧跟着我一起散步,你再这样偷懒下去,我不会放过你!”


    “好,都听夫人的。”谢衍从善如流,随她一同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叶江沅停了下来,眼中猛地闪过一道亮光,“谢行之,我知道连环案的第一个死者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