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应浅浅知道, 前阵子黑她的人少了。


    她也有猜测过原因,以为是她在节目上展现出了个人特质,吸引了一些粉丝, 同时也让黑她的人闭了嘴。


    后来, 她在这段时间了解到了不少娱乐圈的事, 应浅浅才知道, 是有人帮她控评了。


    只有控评,才能够在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她想过, 控评的人可能是谢忱,也可能是她爸妈。


    这很正常,身为注重名誉的家族,他们帮她保持名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并没有过多地深究。


    只是她没想过,在控评之后, 她爸妈会去追究发恶评人的法律责任。


    如果只是单纯地想维护应家儿女好名声,他们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应浅浅重新迈起了脚步,她走得很轻很轻, 还在讨论起诉这件事情的两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她回到房里, 注意到了摆放在桌面的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是她自己,她在放假的时候约了好友跑去登雪山, 在雪山顶侧着身子对镜头笑。


    应浅浅喜欢新鲜感, 她这个是可拆式相框,有空时她会换掉里头的照片。


    她站起身,从巨大的书架墙上翻出了一本相册, 精准地翻开其中一页,将里面的照片抽出来。


    这是一张全家福,他们家已经很久没有拍过全家福了, 她现在拿的这张是距离现在最近的一张,却也已经是很多年前拍的了。


    应浅浅清楚地记得,这是她成年那天拍的,家里请了摄影师帮拍照片,顺手拍下了这张全家福。


    她把照片从相册中抽出来,拆开相框,用全家福替代了她登上雪山的照片。


    照片里,他们一家四口坐得很规整。


    周女士和应父不怒自威,眼睛却也是带着笑意的,应寻舟则是那个不羁的模样,嘴角也淡淡勾着。


    大家都挺开心,因为那天是她的成年生日。


    她擦干净玻璃框上的灰,将照片重新摆回到了桌子上,认真看了一眼,调整了下位置。


    随后她点开了微信,继续和助理了解和谢氏医药的合作进度。


    他们已经基本快要谈好了,部分细节还在商议,合作协议的签订是重中之重,花这么长的时间来磨无可厚非。


    应浅浅给陆归山放出了虚假态度烟雾弹,和谢氏商定协议的这几天,他们没有遭到任何阻碍,一切都在计划内进行。


    简单回了助理的几条消息,应浅浅查看了下邮箱信息,注意到一个邀请。


    是国内一间顶尖大学发来的,他们想让应浅浅去开讲座,主题围绕着她和脑机接口的故事进行,具体让她来定。


    应浅浅思考了一下,看了眼那边要求的答复日期,刚好在她下一期节目拍摄完之后。


    她没着急给出回复,将这件事情列到了代办事项里。


    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处理一些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等到手机振动铃声响起,她才从忙碌中结束。


    来电的人是谢忱。


    她按下接通键,那边很快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


    “我工作忙完了,现在在去接你回家的路上。”


    回家。


    应浅浅感觉这个词像是在她脑海中标了重点色一样,明显到难以忽略,带着一种热意。


    “我今晚想在林海居住,陪陪我爸妈。”她说道。


    “也可以,那我和你一起。”


    “好。”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打开自己房门下楼。


    应浅浅想去客厅等他过来。


    下楼的时候,她发现周书兰女士又坐在了常坐的沙发位上,悠闲地泡着花茶,还看着一本拍卖册,明显心情还挺不错。


    注意到她下楼,周书兰继续翻着拍卖册,头也不抬地问。


    “忙完了?”


    依旧是严肃的语气和态度,没有世人常见的家人定义中的慈祥温柔。


    小的时候,应浅浅很羡慕沈枝。


    沈枝的父母性子都极其温和,和孩子说话温声细语的,极尽耐心,特别照顾沈枝的情绪。


    也正是那样,才养成了沈枝跳脱和话唠的性格。


    反观她自己的爸妈,不仅语气冷硬,说出来的话很多时候都是命令式的“不要做”、“要做”、“不许不听话”等等之类的表达。


    以前,他们在商场上行事风风火火,会把这种行事风格带回家中。


    这两年他们准备退居二线了,才稍微好说话一些。


    应浅浅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有一次他们还在家里餐厅中吃饭,周女士和应父收到了下属打来的电话——


    某家重要合作公司亚洲大区负责人要换任了,由于下属和部门的选择错误,他们支持错了人。


    两人的脸色是瞬间就暗了下去,因为教养在,没有破口大骂,语气却也不见得有多好。


    后来他们饭都没吃完就走了。


    可应浅浅记得,那天是她大病一场之后的第一个生日。


    她没有收到生日快乐。


    那之后,应浅浅做了很多他们不允许的事情,也更加讨厌任何试图管教她的人。


    如今,她应该是要和过去那个没有收到生日快乐的自己,稍微和解一点了。


    “怎么不说话?想什么这么入神。”周书兰终于从拍卖册中抬起头,打量了她几眼,淡声问。


    “等一下谢忱过来,我和他今晚在这里住。”


    听到这个,周书兰将手里的册子合上放到桌面,说道:“今晚我和你爸不在家,要去个拍卖会。”


    应浅浅没说话了。


    “我看啊,你和小忱结婚后都没怎么过过二人世界,去住你们自己的房子,别在这里碍我们的眼。”


    周书兰说完,眼神落在自己女儿的脸上,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任何端倪。


    在她上楼的那段时间里,周书兰回忆了她和谢忱的这一年来的过往,越想越觉得有不少奇怪的地方。


    “也行吧。”应浅浅面色不改,干脆将桌子上那本拍卖册那到手上翻了下。


    估计这就是他们今晚要去的拍卖会,是邀请制的,会提前发册子让他们了解要拍卖的商品。


    在最后一页,是一个成色很好的巨大宝石,捆绑着某位大师的微雕名额一同拍卖。


    对应浅浅来说,这册子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吸引自己的地方,简单地翻了几眼就没再看了。


    周书兰顺势地问起其他话题。


    “我看了你们拍的那个综艺,你和小忱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应浅浅喝水的动作停了一瞬,回答道:“我们有自己的公开计划,现在还没到公开的时机。”


    听到这回答,周书兰微微地眯起了眼。


    “给我说说?你们打算找个什么样的时机公开。”


    应浅浅丝毫不慌地躲开了话题。


    “等下谢忱就到了,你问他吧,这种事情他比我清楚多了。”


    没过多久,谢忱还真到了,照例带了不少东西过来。


    周书兰这次可没有被谢忱的糖衣炮弹给成功攻克,在简单的寒暄过后,单刀直入地问两人打算公开时间。


    她没有提到刚才和应浅浅的聊天内容,而是很直接地问时间。


    要是谢忱没有给出和应浅浅刚才相似的答案,那就明显的有问题。


    饶是应浅浅心理素质强大,这时候也有些紧张。


    她刚刚把锅推给谢忱,是因为谢忱比她要了解娱乐圈多了,编出来的公开计划会更有可信度。


    问题在于周女士太敏锐了,她甚至都没提到公开计划这个词。


    正是靠着比其他人要更加强烈的准确的洞察力和直觉,周书兰才能在商场中站稳脚跟。


    担心谢忱真的露底,应浅浅站起身来牵谢忱的手,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语调自然平静地和他说话。


    “我妈想知道我们公开计划,你给她说说吧。”


    谢忱坐到了应浅浅旁边,用手机发送了个文件到周书兰微信上。


    “之前定了几个公开方案,不过总体感觉还是不够满意,团队那边还在优化。”


    周书兰低头看了下谢忱发来的文件,确实是他们两个的公开计划,写得非常详细,有好几版,还是结合了两人的实际情况来制定的。


    不像是能够在短时间内糊弄出来的东西,周书兰短暂地放下疑心,没再提这件事情了。


    两人在这吃了顿晚饭,周书兰去参加拍卖会了,应浅浅两人没在应家住,回到了西子湾。


    等到了西子湾,只有他们两人了,应浅浅终于问起谢忱。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公开方案?居然能把我妈给糊弄过去了。”


    屋内暖气开得很足,温度就好像还在海岛上一样,他将袖子规整地折了起来,答道:“不是糊弄的。”


    应浅浅:“嗯?”


    “之前我就有考虑过这件事情,结婚的事情不可能永远瞒着公众。”谢忱慢条斯理的继续道,“我本来是想着,等方案做好了给你看看,没想到却先派上了用场。”


    应浅浅在谢忱的跟前站住,微微抬着脸去看他。


    她算是女生中个子比较高的类型,有一米七,却也还和谢忱有着至少十几厘米的高度差距。


    大约是因为这点身高差,他的存在感格外强烈。


    应浅浅看着他的眼,缓声接话。


    “你确定吗,如果真的公开的话,就真的没那么容易在公众面前解绑了。”


    谢忱的眸色顿时变得很深,深到像是要看穿她的所有想法。


    “我们为什么要解绑。”他道。


    他的眉心难得略微地折起,藏着不解,眸色显得很晦涩。


    都是懂说话的人,他自然明白应浅浅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不只是单纯意味着解绑,更是代表着离婚。


    这意味着,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依旧没有排除掉离婚这个选项。


    应浅浅略一避开了他的眼神,忽视掉他越来越近的气息,带着冷,像雪山一样,刮进呼吸里是会难受的。


    “也是。”她连着话题一同避开,没有直当明了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想不清楚这个问题——


    她和谢忱,真的能在这场婚姻里长久走下去吗。


    她转身想要上楼,不欲继续这场没有正确答案的交谈,男人忽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掌心满是热意,烫得她被抓着的皮肤一阵瑟缩。


    “应浅浅。”他极为认真,一字一顿地道,“不会有这种可能。”


    她站定,回望他。


    应浅浅从未见过他这般专注的眼神,甚至带着一些她看不太懂的情绪,却认真得叫她有些不敢深究。


    别墅的玻璃大门还没来得及关,秋夜深了,寒凉的风带着虫鸣一同飘了进来。


    很安静,她可以听见风吹进来的声音,将窗帘吹动,将她耳旁那一捋散落的发丝吹动,刺得她脸颊微痒,鼻尖也连带着一起痒了起来。


    她没有动,只是看着他,同样很认真地看着他,轻轻地应道:“好。”


    -


    今天一天的时间,有大半都花在路上了,还是有一点疲倦的。


    应浅浅回到自己房内,往浴缸里放温水泡澡,滴入几滴舒缓的精油。


    这澡不知道泡了多久,后半段她有些昏昏欲睡,幸好及时地醒过神,穿上衣服吹干头发躺到了床上。


    只是明明刚才还挺困的,等到真正躺在床上时,她却又是睡不着了。


    都不知道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多久,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一双眼。


    那双眼眼皮很薄,在右眼的眼皮上,有一颗褐色的小痣,眼神满是专注,倒映着她小小的影子,在黑得发沉里的眸子中,格外醒目。


    下一秒,她耳旁像是又响起了不久前他才说的话——


    应浅浅,不会有这种可能。


    他没想过离婚吗。


    他真的没想过离婚吗。


    应浅浅迷蒙中终于是睡着了,第二天工作上的事情多了一点,他们要确定昆仑和谢氏医药合同的终版。


    她几乎开了大半天的会,关于很多细节上的东西是确认了又确认,忙得根本没空去想别的东西。


    当天傍晚,应浅浅收到他的消息,说他今晚不回家了。


    谢忱确实忙,应浅浅也清楚。


    她回了个“好”,转而和沈枝聊起天打发时间。


    当天晚上,她仍是睡得很不安稳,应浅浅找不到原因。


    第二天早起床,她照常下了楼,阿姨已经快做好了早餐。


    而恰巧,谢忱正从门口进入家门。


    他看着应当是没有休息好,眼底藏着浅淡的倦色,身上的衬衫却仍旧是严谨地扣到了最上端,只露出半截冷白的脖颈皮肤,喉结轻滚。


    “怎么回来了?”他回到这边,应浅浅有些惊讶,她以为他住在公司了。


    谢忱扯了扯领带,回答说:“回来休息一下。”


    阿姨还没将早餐做好,他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重新下楼后清爽不少。


    他坐到了她旁边,也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他问道。


    应浅浅回想了两秒,摇了摇头,“没有。”


    “那正好。”他嗓音缓缓地开口,“带你去个地方。”


    她轻笑了一声,乌润的眸子望向他。


    “这么神秘的吗。”


    既然他没说是什么地方,应浅浅也就没追问。


    她还挺喜欢惊喜的。


    尤其是谢忱给的惊喜。


    应浅浅吃饭习惯了细嚼慢咽,两人这顿饭吃得挺慢的,时间跟着慢悠悠地划过去。


    早餐结束,司机早就在等着两人上车。


    大约是提前交代好了,不用谢忱开口,司机便自发地将车开往了目的地。


    应浅浅望着窗外越来越郊外的景色,内心的好奇也越来越重。


    她闲着无聊,干脆在车上和谢忱聊起了天,聊的是关于昆仑项目的事情。


    她很少和谢忱聊到昆仑,这还是第一次。


    仅仅是聊了十分钟,她便发现,谢忱对昆仑的了解非常深入,甚至还能对他们项目的研究员侃侃而谈。


    一听就是做了非常多功课的。


    她微眯起了眼,深刻地明白,为什么在陆氏给出极丰渥条件的情况下,昆仑最终会选择和谢氏达成合作。


    他太了解昆仑团队的每个人了,才能比陆氏更加精准地切中他们的心坎。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们?”她随口问了句。


    谢忱刚才说的,有很多都是一些只有他们研究院里才知道的事情。


    被这么一问,他顿了一下,答道:“托了以前做的事的福,在科研界的人脉比较广。”


    谢忱没有明说,她也一瞬间明白他这话的真正含义。


    他设立过月球基金会,专门资助科研团队,后面接手了谢氏,更是大举投资高新技术行业。


    谢忱在科研界的名声无疑是极好的,笼络了不少优秀的科研人才。


    他想了解正当红的昆仑,只要一问,自然会有很多人乐意地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送上门。


    应浅浅没吭声了,他却又是继续开口。


    “但说到底,我还是托太太你的福。”


    应浅浅不明所以地看他。


    “你可别乱说话,我没有因为私人原因干预过我们的合作。”


    他眸子染上笑意,圈住了她的手腕道:“太太当然大公无私。”


    她的手腕刚好被他手指和掌心圈着包裹住,满是他掌心的温热。


    “月球基金会,是因为你……”谢忱顿了下才继续道,“因为受到你的启发,所以才设立的。”


    “如果不是因为你热爱科研,我也不会将真金白银投入这里面。”


    应浅浅心跳节奏被猛地一打断,下一秒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奏鸣曲,一下又一下,仿佛就要跳了出来一样。


    被谢忱圈住的手腕,烫得她想要逃离,却又舍不得这炙热万分的温度。


    掩下那如若鼓鸣的心跳声,她不甘示弱地与他的眼神相接,眼尾那颗红痣却是控制不住地颤了颤。


    她声音听上去非常清亮,“那你可要好好地和我表达谢意。”


    “可以。”他带着轻笑回答。


    恰到此时,车子抵达目的地。


    应浅浅往窗外看去,这里真的是郊外,也不知道谢忱是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


    他将车门打开,等着应浅浅下车,和她一同往前走。


    往前走了一段路,应浅浅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


    是一家私人机场,在宽阔的机场上,停着一架直升飞机。


    原来是要带她来开飞机的。


    她有些惊喜,自从之前考了直升机飞行驾照,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过飞机了。


    一来是没有时间,二来是因为要在空中飞行的手续复杂,需要和各级部门层层申请,等到拿下证明了,说不定已经没有飞行的欲望了。


    “想飞吗?”谢忱问她。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空旷机场上贮立的钢铁巨兽,几乎是立马肯定地点头。


    他们进了室内,工作人员指引他们前去更换飞行装备。


    应浅浅换上装备,等到从换衣间出来,见到不远处的男人,她的眼神彻底定住。


    也许是出自仪式感,谢忱包裹在飞行员制服下,里头是一件白衬衫,外面套了件制式西装外套,下身是一条黑色长裤。


    衣服穿得一丝不苟,他身形落拓地站着,侧脸轮廓清晰而冷峻,禁欲气息浓厚得几乎要喷薄而出。


    似是察觉到应浅浅出来,谢忱侧过身正对着她。


    他那双眼睛在此刻显得存在感分外明显,几乎是刚转身的时刻,应浅浅被他的眼吸走了注意力。


    他抬手略一松领带,那双手骨节突出,满是属于男性的荷尔蒙气息。


    过了几秒,他迈出长腿走到了应浅浅身旁。


    她终于是回过神,瞥去脑海霎时冒出的一些画面,避开他的眼神。


    他离她很近,应浅浅又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冷香。


    她第一次发觉,这种淡香的侵略感是如此的强。


    “怎么不说话。”他淡淡地开口。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衣服,她穿的是自己的常服,没有换制服。


    “怎么穿上了制服?”


    谢忱忽地微弯下腰,垂眸望着她,“不好看吗?”


    应浅浅抬眼回望他。


    这个角度的谢忱有一些压迫感,他眼皮那颗褐色的小痣很是明显。


    她眼尾忽地就笑弯了,伸出纤细的手指,替他稍微正了正刚才被扯偏了的领子。


    “谢先生,你这算是,”她忽地拉住了领子,仰头去看他,“制服诱惑吗。”


    他喉结隐晦地滚动了下,眸色变得幽深。


    男人拖着调子,声调缓缓地应。


    “若我说是,那太太愿意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