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兄妹两人躲开镜头聊天, 没能聊上多久,其他人就过来找他们,让一起玩饭后游戏。


    等到了第二日, 他们不用再劳动, 反而收到了游戏任务, 玩起了分队海上抓捕游戏。


    大概是因为他们差不多要走了, 节目组这才对他们友善了不少。


    游戏规则很简单,一队当逃方, 一队当追方。


    两方需要在划定的海域内开着游艇追逐,限定时间内能抓到对方队的游艇就算赢。


    这次组队是谁也没想到的分配,应浅浅、谢忱和许初瑶,其他四人一队。


    和前两期不同, 如今的许初瑶显得有距离感许多,这一期一直避开谢忱走。


    没想到如今巧合如此捉弄人, 她和谢忱分到了一组,还有应浅浅。


    许初瑶坐在了最边缘,没有说话, 很安静, 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


    她现在很害怕谢忱。


    昨晚她听到了消息,许家已经在濒临破产的边缘了。


    最受这一切影响的, 是自己那渣父和继母, 但她一想到这是谢忱干的,就忍不住脊背发寒。


    把一家企业弄破产算不上多么恐怖,但从谢忱将目标对准许家开始, 才过了短短几天。


    他的手段非常隐晦,就算要追责到谢家,也追责不到, 行走在法律合法范围内。


    最重要的是,许家不单只是得罪到谢家,还连应家都得罪了个彻底。


    她那爸爸如今像狗一样地四处上门求人帮忙,却没有任何一家敢真的出手,生怕因此牵连了自己。


    许初瑶有陆归山护着,暂时还出不了事,如今她的靠山,是真的只剩下陆归山了。


    她很害怕。


    自己现在很像是一只四处逃窜的惊弓之鸟,无论怎么躲避,都始终被弓瞄准,随时都可能被击中,终日活在惶恐中。


    许初瑶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握着拳,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明白自己当初是受了什么影响,才会觉得谢家太太好当。


    大约是在以前还在学校时,太多次看到谢忱对应浅浅温声说话。


    她觉得应浅浅能有的东西,她也能有。


    她错得太彻底,这份特别,有且只有一个人能得到。


    许初瑶如坠冰窟,越想越觉得,自己一定要把握住陆归山。


    现在也就只有陆归山能护住自己了,可陆归山让她不准得罪应浅浅。


    【许初瑶太奇怪了,她居然这么安静】


    【说实话,我最开始的时候,就一直觉得那个叫出尘的CP粉很疯】


    【对,真的很奇怪,正常来说,两人没有一起上过综艺的情况下,哪有人磕网红和影帝的CP啊】


    【啊你们不知道吗,出尘粉一直都是许的死忠粉,觉得只有谢忱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许,一直在作妖】


    这条弹幕揭露了掩藏已久的真相。


    出尘粉都很疯,早就形成了一个团抱得非常紧密的群体,每天都有实时的任务。


    只是后来谢氏公关入场,这个群体里的人很多都因为言论过激被封号,失去了发言的机会。


    前几天许初瑶找人联系上了这个群体,她之前刻意引导这个群体的组成,一来是想要提前享受成为谢太太后享受到的名声,二来也想借此让谢忱看一看自己。


    但现在,她亲手解散了这个群体,巴不得这个CP快点从世界上消失,她不能再得罪谢忱,更不能因此落了陆归山的心。


    但许初瑶从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想到。


    如果,她没靠别人去攀爬到所谓更高的地方,根本不会落到如今如履薄冰的田地。


    许初瑶没有搞事,这场海上抓捕行动完全就是压倒性的胜利。


    应浅浅和谢忱两人智商本来就不低,再利用一点搞心态的策略,以三比零的成绩获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


    【笑死我了这分组,好像什么笨蛋组合和天才组合(许初瑶除外)】


    【真的很好笑啊,卫伏野自信满满转弯,结果一扭头发现抓自己的游艇就在正前方,惊恐的表情太好玩了】


    连输三局,应寻舟不满地提出意见,要求交换角色,让他们来当抓人的那个。


    导演倒是很想看看,四个笨蛋组成员是怎么试图挣扎的,非常大方地同意了应寻舟的要求。


    感受到了导演的小瞧,四人偷偷商量起了对策,他们也是有尊严的!


    陈澄被派着控制游艇,在导演看不见的地方,应寻舟和卫伏野这两个也会开游艇的,偷偷找渔民借了游艇,打算靠多船包抄的方式抓住应浅浅和谢忱。


    只是他们的计划又失败了。


    应浅浅跑车都能开得很厉害,开起游艇来,也是一点都不在话下,硬是在三船围攻的情况下逃出了一条生路。


    很快,第三期在一片欢笑中宣布结束。


    在当地渔民和弹幕网友中依依不舍的告别中,嘉宾们上了游轮,站在甲板上挥手和渔民们告别。


    应浅浅也跟着远远地挥手,在渔民群中看到了热情的大姨。


    大姨仍旧是笑得很热情,也许是隔得太远了,她竟觉得大姨的眼尾有些晶莹。


    看着海岛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应浅浅第一次发现,原来她自己,也并非无所不能的。


    就算应家再大,她的研究做得再厉害,也总有帮不了的人。


    大姨看上去阳光快乐,对人总是满满的热情,但她孩子远在外求学,只有自己一人。


    生活在孤独中,所以才会对每一个有眼缘的人如此热情。


    因为错过了一次,能说话的人也就少了。


    她没办法为大姨做什么。


    大姨缺少的不是钱,她想要的,是能够待在故乡的同时,又能获得陪伴,这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陪伴的价值比什么都要高。


    应浅浅向来是很理性的人,很少悲春伤秋。


    这是在奶奶走后,她第一次感觉到有些伤感。


    从上游轮开始,手机的信号就已经开始逐渐变弱,缓慢地消失变成叉号。


    她有点无聊,随手找了本书看。


    看了快半小时都没能够看得进去,应浅浅干脆起身去往甲板,想通过吹风清醒一些。


    正好,外面已经准备开始日落了。


    今天海上天气还不错,估计可以欣赏到日落。


    去甲板的路上,她又经过了谢忱的房间。


    在他门前停顿一会儿,她最终还是敲响了那扇房门。


    大概过了半分钟,门打开了,谢忱穿着一身随性的居家服,戴着耳机,估计是在重温什么会议。


    比起应浅浅纯粹是休假,谢忱要比她忙多了,谢氏并非离开他一天就转不了,但谢忱身为集团的掌舵人,还是有很多重要文件要批示,一些重要会议也不能漏下。


    应浅浅靠在门边看他,问道:“你在忙?”


    谢忱侧过身子,看着她说道:“先进来吧,等我一分钟。”


    她进了谢忱的房间,这里摆放的东西非常简单,只放了点非常必须的用品。


    桌子上放着手提电脑,屏幕放着的果然是过往会议的音频,他甚至还有做笔记标出重点。


    应浅浅瞥过一眼就没看了,开玩笑着开口。


    “谢总,我这看一眼不小心全记住了,应该不算是偷窥你们公司机密吧?”


    他缓缓地将耳机取下放好,轻笑了一声。


    “谢太太,忘记了吗,你也是谢氏的股东。”


    当初两家联姻,谢父谢母高兴得很,送了应浅浅不少股份。


    听了谢忱说的这话,应浅浅想说,按照他们的婚前协议,这笔股份最后是算不到她头上的,她当时可不想在离婚后和谢家有什么牵扯。


    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败气氛的话,也不想再做出伤害两人关系的事情了。


    “行。那让我这个股东来监工一下你工作。”她说着,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目光终于重新投回了他的办公桌。


    她刚刚就注意到了,桌上放了三颗糖,透明的,是她小时候很爱吃的糖。


    注意到这些糖出现的地方,应浅浅忽然觉得,自己昨天大约是自作多情了。


    她确实想过,谢忱养成带糖的习惯,会不会有可能和她有关系。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可能只是工作繁重需要及时补充糖分,他才养成的这个习惯。


    选择这种糖,也可能只是因为他吃习惯,觉得好吃。


    应浅浅本来就有点烦躁,意识到自己真的自作多情了,烦躁程度直线上升。


    随后,她在自己烦躁的情绪中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在谢忱面前,自己变得情绪化了,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就在她分神意识到这件事情的片刻,谢忱将电脑合上,站了起来。


    他朝着应浅浅伸出了手。


    男人的手非常宽厚,色泽冷白,掌心纹路清晰而深刻,骨节也很分明。


    看着这只忽然就出现的手,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声音有些冷地开口问:“怎么了?”


    他没有收回手,仍旧是那样停在半空中,几秒后忽地就弯下了身子,握住她皓白的手腕。


    “太太在这里,我哪里有心思工作。走吧,不是来找我看日落的吗。”


    她的手腕温度有些微凉,抓着她的手却显得格外的烫,那温度像是会传染一样,将她那一寸肌肤染上了同样的体温。


    温度缓慢地往上涌,直至牵连到了心头。


    她甚至清楚地察觉,心跳是以着怎样的一个节奏加速度跳动。


    在安静的房间内,她抬起头去看他。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看日落的?”


    “其实,”他认真地回望她漂亮的眸子,抓着她手腕的手心忍不住收了收,“是我想和你一起看日落。”


    是我想和你一起看日落。


    应浅浅第一次发现,他能这么的会说话。


    没有刻意地去说那些甜言蜜语,但却总又在最刚好的时候击中她的内心。


    大约是过了五秒,她这才慢吞吞地回他。


    “那我就满足一下你这小小心愿好了。”


    谢忱眸子着笑意,嘴角弧度微勾。


    看着他的笑容,应浅浅想起了自己以前曾说过谢忱笑着好看,让他多笑笑。


    他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呢。


    他说,只对她一人笑。


    她忽然就不想计较带糖的原因了。


    就算养成带糖的习惯,是因为工作需要补充糖分。


    可从今以后,她也能让他为她而准备。


    应浅浅没有挣脱开他握着自己的手,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向甲板。


    其他人才吃完晚饭,都在房间里休息,两人一路没有遇见任何其他人,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


    走出门之前,谢忱顺手拿了件西装外套。


    即使这里已经是属于热带,如今他们被大海包围,还吹着海风,温度还是有点凉的。


    两人在栏杆前站住,他动作轻柔地将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应浅浅顺手稍微收拢紧了一点外套,让自己完全地被宽大的西装外套所包裹。


    天边已经有了日落的迹象。


    日落是和日出截然不同的美,要落下的日头将整片云吞得昏黄,远处却又还是带着点沉的蓝色。


    面对着这样壮丽的景色,应浅浅却忍不住微微偏过了头,去看自己身旁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他也在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立马重新偏过头去看天边,顺手撩了一下自己被风吹得飘了起来的头发,假装偏头只是为了撩头发。


    谢忱终于也看向了远处的天,淡淡地问:“你不开心吗。”


    完全没有想过他会知道,应浅浅看不下去眼前的景色了,侧眸将眼神落回了他脸上。


    谢忱的侧脸正对着她,已经有些昏暗的光洒在了边缘,勾画着侧脸利落而英俊的轮廓。


    平时沉得像墨的眸子,不知何时被远处的落日余晖住了进去,夺目到叫人眼神为之定格。


    应浅浅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


    难怪谢忱以前能在国外电影圈中杀出重围,他生得很像是人类基因的天花板,单单只看那双眼睛,就已经足以让看的人陷了进去。


    她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太开心。”


    谢忱指尖轻轻点着栏杆,沉着地回答,“一种感觉吧。”


    其实也不能说是因为感觉。


    他太了解应浅浅,连她每一个小动作背后的意思都了解得清楚。


    她刚才一直无意识地撩着头发,明显是心情烦闷的表现。


    “那你直觉可真准。”应浅浅轻笑了声。


    他没有否认这句话,耳旁都是海浪跟着海风一起翻滚的白噪音。


    “如果不开心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他说。


    在谢忱这样说的时候,她还真的,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很想和他诉说的冲动。


    她没有再去看谢忱,手搭在栏杆上往外伸,下方是正在涌动的海,有种像是要坠落的感觉。


    “其实也说不上很不开心吧。”


    “就是好像突然发现,自己也挺渺小的,以前是想要去创造数字世界,觉得自己多少算是能改变世界了,但实际上呢,改变不了现实中很多既定的事实。”


    比如因为衰老而导致的自然死亡,她不可能改变得了。


    虽说如今有数字生命的概念,即使是这样也仍旧改变不了肉.体终将死亡的事实,她只是个脑子有一点好使的普通人,做不了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情。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谢忱面前说这样的话题,以前最多只会隔着网络,和Y讨论一下。


    谢忱很安静地听完了她说的话,垂眸看着她悬在空中的手臂,肤色的冷白,和大海的深蓝鲜明对比。


    他安静了会,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大概过了快有一分钟才缓缓地开口。


    “我没想着要改变什么。算是自私吧,能抓住我想要的就已经很好了。”


    谢忱的回答,让应浅浅有些愣住。


    她有种错觉。


    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谢忱,而是Y。


    Y现在还在国外忙工作,怎么可能会是谢忱呢。


    可能是谢忱和Y一样,都喜欢和她纯粹地基于事实讨论,而不是站在安慰的视角夸大其词地说话,才造成她这种错觉吧。


    应浅浅很喜欢这种对话方式,她有着良好的情绪管理能力,很多时候需要的不是安慰。


    她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互相倾诉,交换想法的机会。


    “你说的挺对的,我们也没那么伟大。”她轻轻勾起了唇角。


    大概是因为前阵子受到了太多关于昆仑的赞名,周围人的追捧在无形间对她的心态造成了影响。


    大家都说,昆仑是真正能够改变无数人命运的神药。


    于是她也真的,生出一点要拯救世人的错觉。


    其实大姨应该也挺开心的,她周围都是熟悉的渔民,孩子在大陆高校上学,寒暑假都会回到岛上帮忙,生活都是希望。


    “应浅浅,我觉得你已经……”谢忱斟酌了一下用词,重新措辞道,“许多人追求自己的梦想,也没有真的改变太多。但至少,你让人重新拥有了四肢,像个正常人一样。”


    他说着,手指穿过她垂落的手指缝间,手与手毫无缝隙地紧扣着。


    他爱应浅浅意气风发的模样。


    却也更爱不完美的她。她不需要永远坚强永远走在完全正确的道路上。


    应浅浅没有拒绝,反倒同样地扣住了他的手,指尖落在他的手背。


    她能感受到指尖那连着心脏的跳动,很细小,缓慢地跳着,隔着他手背的肌肤。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耳旁又重新充满了海风的声音。


    但心跳声,似乎要比海风要更大一点,充斥着耳朵。


    “那你呢,你刚刚说的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应浅浅又开了口。


    他几乎是要克制不住溢出那个他曾在唇齿间,百转千回过无数次的名字。


    “家庭吧。”最终,谢忱还是这般地回答。


    还不行。


    现在还没到坦白的时候,她只是比起以前稍微软化了态度而已,却始终存在着若有似无的距离感。


    应浅浅有些惊讶。


    她收回了眼神,说道:“我以为你会说,将谢氏继续做大之类的话。”


    在此之前,应浅浅从未想过谢忱会给出她这样的答案。


    原来谢忱是一个顾家的人吗。


    因为顾家,所以他会千方百计地维护她和他之间的关系,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一个还算和谐的家庭。


    应浅浅宁愿自己没听到过这个答案。


    “那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其实是无足轻重的。”察觉到应浅浅一瞬之间的情绪变化,谢忱继续缓缓地道。


    于他而言,因为有着一个还算过得去的脑子,本身拥有的资源的起点也足够高,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但他绝不认为,自己对应浅浅的喜欢是因为得不到。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和她关系很好的时候。


    他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只是那个时候太过于稚嫩,并未觉得这一切有什么。


    后来呢,等到应浅浅逐渐远离他,他一开始也只是觉得,可能是她叛逆期发作,等一下就好了。


    只是这一等就是很久。


    等到他亲耳听见了应浅浅说的——


    我不要窒息的爱,就算全世界只有谢忱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和他结婚。


    他那天,其实是听见了她和沈枝的聊天,知道她们打算午休一同吃东西看电影。


    他想示好,带她喜欢的那家城海街道巷口98号的小吃过去,然后同她和好。


    那时候,谢忱也是心高气傲的人。


    听到了应浅浅说的话,他将东西丢到了垃圾桶里,只当自己只是偶然路过。


    后来,两人的关系就彻底淡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到了国外吧,他意识到自己后悔了。


    他有时候也会在想。


    如果当初他能够当自己没听到那句话,没有丢掉那份她喜欢吃的东西。


    是不是就不用错过这么多年,也不用卑劣到试图用婚姻捆绑她。


    海风还在继续吹拂,落日就快要掉进了海里。


    应浅浅并没有因为谢忱补充的这一句解释开心多少。


    她想,如果和谢忱协议结婚的是另外一个人,他是不是也会这么竭心尽意地维持这段关系呢。


    他会坐那人赛车的副驾驶,送那人一车库的跑车,背着那人走过沙漠,一起看绿洲里的星星,相拥着取暖,十指交握。


    他对她好,仅仅只是因为谢太太的身份。


    “应浅浅。”谢忱的唤声突然叫她从海风的声音中抽离,她没有去看他,只是一点一点地挣脱开了相握着的手指。


    谢忱没让她挣脱开来。


    “除了你,我没想过和别人结婚。”他终于是开口说道。


    男人正色着凝望着她,随着日慢慢落下,夜色也逐渐将他的眸色点得像墨一样暗沉,像藏着深海。


    应浅浅定住了。


    那些纷杂混乱的思绪,那一点酸涩的情绪,忽地就戛然而止,像水里冒出来的泡,突然炸开消失。


    天彻底暗了下来。


    她很慢很慢地“哦”了一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这算是告白吗?


    应浅浅告诉自己要稳重一点,不要再和之前一样自作多情。


    虽然是被哄到有些开心,但她还是决定不能得意忘形。


    她除了刚才那声不止意味的“哦”,便再也没说什么,在一瞬间发挥了喜怒不于形的本领,神情瞧不出任何的端倪。


    这个话题就这么突然地被带过,谢忱得不到她一个确切的反应,指尖轻轻地在栏杆上摩挲。


    终究还是太心急,话说早了。


    随着太阳落下,夜色沉了,海风恢复了寒冷,吹得人脸颊发冷。


    看完了日落,两人没有再多待,一同走进了船舱。


    应浅浅被谢忱送到了房门前,她想起自己身上这件西装,将西装从身上拿了下来搭在臂弯处。


    “我回去洗了给你吧?”她道。


    谢忱接过她手中的西装,“不必。”


    应浅浅看着他就要拿着西装走了,忽地就控制不住地喊了一声,“谢忱。”


    他听见了,回头看着她。


    “怎么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就只是忽然很想叫住他。


    几秒后,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比较轻快自然地道:“晚安。”


    说完之后,她刻意地停住了几秒,没有立刻将门关上。


    直到听见了那声磁沉的,音质偏冷的“晚安”,她才缓缓地关上了门。


    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房间,虽然不算很大,但是瞧着总感觉有些冷清。


    当晚她睡得不算特别安稳,做了好几个梦,但醒来都忘记了。


    -


    夜晚,一条消息正在发酵。


    应浅浅的职业一直没有公布,她这几期来的人气又渐长,表现出来了不少异于常人的特质,大家对她的职业是越来越好奇。


    不少人在网上各种上蹿下跳,众筹找职业线索,只为了提前知道应浅浅的职业。


    直到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在顶尖研究院官网中扒出了一个姓应的人,名字也叫应浅浅。


    官网上没有她的照片,但是介绍中,这个人的年龄和应浅浅是一样的。


    意外发现了这样一个巧合,这个网友立马将网页截图,发了微博,还带上了热度很高的词条。


    由于这个网友实在是太敢想,评论刷得非常快。


    【虽然我很喜欢浅浅老婆,但是我想说,还是别捧杀我浅浅好吧,抱走我老婆不约】


    【同意。这个研究员履历也太牛了,我们还是别蹭人家热度好,也别打扰了人家研究生活】


    这时候有路人路过,打了个问号,紧接着在下面留言。


    【别的不说,我要是这么牛逼的研究员,我肯定不会藏着掖着,早就暗中爆料出我的身份啦。】


    【而且别的不说,人家是首席研究员耶,这么牛逼的职称,肯定忙得要死,哪里有空来参加综艺?再说人家也不需要这小小的名利,更不可能来综艺了】


    有应浅浅的粉丝跟在下面符合。


    【我们浅浅要是真的是那么厉害的研究员,肯定会有部门帮忙控制舆论的,不可能会在综艺一开始时被骂得那么惨,大家别瞎猜了】


    【不管浅浅到底是什么职业,都改变不了她本身也是优秀的人,专注喜欢人本身就好了】


    粉丝都在下面控评,以免败坏路人好感,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意外。


    有人将微博单独截图了出来,发到某书上挂这条微博。


    那人还给出了极具争议的配文:


    [某些人的粉丝能不能别登月碰瓷啊?]


    如今已经没有人黑应浅浅了,但她热度高着,很多人都想要蹭热度。


    问题就在于,应浅浅和她的粉丝一直都很克制,他们很难抓到蹭热度的时机。


    现在终于是逮着了机会,当然是要趁机要一波讨论度和流量,把某书账号的关注度和粉丝量养起来。


    这条图文很快就进入了更大的流量池,在下面评论的人太多,被系统自动评判为优质图文,曝光的速度也就越快。


    有些不看综艺的网友刷到这条,觉得是一个想红想疯了的网红在蹭研究员热度,跟着在下面一起骂。


    自发站在了和研究员同一阵线上,大家都同仇敌忾地批评起了应浅浅。


    评论区一堆类似的言论,都在说某些人能不能多点自知之明,让人家研究员过平静的生活。


    这事儿发生在夜里,主要战线在某书,等到评论都过万了,事实监管舆论的团队才发现这条图文笔记。


    这样的内容不太好处理。


    发文的人不属于营销号,只是很单纯的个人笔记,加上起源也并非是因为应浅浅个人行为,公关上有一定难度。


    最重要的是,他们团队也不知道应浅浅到底是什么职业。


    如果能提前知道是什么职业,要处理起来就方便很多了。


    实在是想不清要用哪个方案,他们干脆请示了谢总的特助。


    特助常年跟在谢忱身边,是整个公司中唯一清楚应浅浅职业的人。


    他看着那条评论还在不停增加的图文笔记,扯了扯嘴角。


    “先联系官方那边减少推送热度吧,撤销热搜吧。”


    联系不到应浅浅和谢忱,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


    游轮上,应浅浅还不知道自己职业成了骂自己的靶子,睡过了不算太安稳的一夜,起床到餐厅吃起自助早餐。


    应寻舟今天难得起得非常早,已经坐在餐厅吃早餐了。


    应浅浅选好了早餐,和他坐上了一桌。


    “翘了这么多天班,你回去应该要忙上一段时间了吧。”她说道。


    想到可能积压的那些工作,应寻舟一下子就感觉自己的饭菜没那么香了。


    “应浅浅,吃饭不要说这些,很影响胃口。”


    他说是说没胃口,下一秒却是一口吃了一整个虾饺皇。


    游轮上的虾饺皇还挺好吃,非常有弹性,带着鲜虾特有的鲜甜。


    应寻舟喝了半杯豆浆,吃了个半饱才继续和她说话。


    “谢忱比我忙上不少,你说他图的什么,要来参加这综艺,不知道得积压多少工作。”


    他确实是有点可怜谢忱了。


    苦兮兮追人,居然还追不太上,甚至需要他这个做哥哥的帮忙点醒。


    应浅浅掀起眸,上下看了一眼应寻舟。


    “可是他比你自律。”


    应寻舟:。


    措不及防地被扎了一箭。


    终究还是他太过于善良,居然想着要帮这两人稍微捅破一下窗户纸。


    应寻舟很是不满地闭了嘴,将早餐吃完就走了。


    他决定,自己要继续和没良心妹妹冷战。


    在出门的时候,宋虞儿刚好走进餐厅,应寻舟和她对上了眼神。


    在对视的时候,他忽地就想起了将杂志借给宋虞儿的那日,她是跟着应浅浅一起回来的。


    应寻舟忽地就福至心灵,压低声音问她。


    “那本杂志,应浅浅应该没看到吧?”


    莫名奇妙被问起了这件事情,宋虞儿顿时就爬起了心虚之感,连眼神都有点飘忽。


    她好像想起来,在给自己杂志之前,应寻舟千叮万嘱着说,不要给应浅浅看到来着。


    然后呢,她没当回事儿,拉着应浅浅一起看杂志了。


    注意到宋虞儿这眼神,应寻舟甚至都不用她回答,就知道没跑了。


    应浅浅绝对是看到那本杂志了。


    此时,谢忱也走向了餐厅门口,他穿得很齐整,扣子扣到最上面,衣服熨烫得整齐,没有一丝褶皱。


    他冲着谢忱扬了扬眉,却是一句话都没开口。


    这妹夫情路确实挺多舛的。


    难怪那天晚上,他问应浅浅和谢忱情况,应浅浅会是那样一个反应呢。


    内心充满了看戏乐子人的想法,应寻舟决定再看多几天两人笑话。


    没办法,天意如此,这是谢忱的报应。


    一顿在心理上充满跌宕起伏的早餐结束,又过了几个小时,游轮靠岸,一行人赶去机场,顺利抵达京市。


    到了京市后,众人分道扬镳。


    应浅浅和应寻舟一起回到了应家,谢忱没有跟着一起,去公司处理紧急事务了。


    车上,应寻舟终于有了一点公司高层的样子,和助理处理起工作。


    应浅浅在一旁假寐,心思还是忍不住落到了不停说话的两人,不时地睁眼开口提一两句意见。


    等到了后半段,助理汇报起了公司股价。


    这段时间来,集团股价呈现出一个非常明显的上涨趋势,比预期的要高上不少。


    问题在于,他们集团最近也没有什么大动作。


    股价明显上升的时间点,恰好和应浅浅上综艺的那端时间吻合。


    助理说着,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应浅浅身上,谨慎地推测。


    “这可能是因为小姐上综艺,对公司产生了正面宣传效果。”


    应寻舟若有所思,对着助理说道:“你晚点跟着我一起去老宅,然后假装继续汇报工作,将刚才说的这段推测再重复一遍,一定要当着家里那两位说。”


    这要求听上去很怪,甚至还有点考验表演能力,但助理是个拿着百万年薪的打工人,当然是没有任何异议。


    助理真的很兢兢业业。


    等到了应家老宅,还真给找到了机会,借着汇报事情的借口,汇报了一点别的确实很重要的事情,顺利穿插了这件事情。


    周书兰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几乎是一瞬间就识破了应寻舟这点小心思。


    她就说,应寻舟性子她再了解不过,怎么可能忽然就转性,回家了还忙着工作。


    原来把心思藏在这里呢。


    助理顺利完成了领导给的任务,礼貌拒绝了周女士的晚餐邀请,稳步地离开了,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气。


    高薪资果然是不太好拿的。


    周书兰的气势太强了,光是坐在那里就有种很自然流露的严肃,要说他没心理压力,那是不可能的。


    等到特助离开,应家也彻底没有了外人。


    周书兰将自己手中翻着的书放下,语调平静地对着应寻舟道:“你在想什么我还不清楚吗。”


    应寻舟暗暗地朝应浅浅眼神示意。


    “妈,”她将自己的水杯放下,“前阵子你让我自己在综艺好好玩的。”


    周书兰:“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谢忱和你们说了什么?”应浅浅看着她问。


    周书兰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之前,应浅浅为了和谢忱结婚,表现出了非他不可的态度。


    周书兰想着,两家关系确实不错,应浅浅既然那么喜欢谢忱,她倒也乐见其成。


    可现在很不对。


    要是两人关系真像之前那般,应浅浅不可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多少是会知道一点,不可能来这里问她。


    周书兰面色沉静,看不出任何神情变化,语调缓缓地接话。


    “你和谢忱是夫妻,有问题自己问他。应寻舟,你跟我来。”


    等到两人从客厅离开,应浅浅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回到自己房间收拾行李。


    她打开行李箱,将衣服放到待洗区,眸光扫过衣帽间,瞧见了属于男人的十几件衬衫,款式和颜色都挺单一的。


    谢忱现在应该在忙工作吧。


    应浅浅走到那些衬衫跟前,注意到衬衫的摆放很有规律,同一色系的放在一起,挂得很整齐,若是被强迫症看见了,绝对极度舒适。


    谢忱这个人,除了爱干净,是有点强迫症的。


    将行李的东西都收好了,她这才看起手机,在十分钟前,她收到了应寻舟的短信,只有一个句号。


    出于一同长大的默契,她知道,这是她哥在和自己求助。


    不知道现在去还来不来得及。


    估摸着两人应该是在书房,应浅浅往书房走去,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阵人声。


    是她爸应东柯回来了,正和周女士在说话,并没有应寻舟的声音。


    没听到有应寻舟的声音,自己估计是来晚了。


    应浅浅准备回房找点事情做,却有几句话像是长了腿一样地跑进了耳朵里。


    “律师那边进度怎么样了。”这是周书兰的声音。


    “取证完了,法院那边受理立案了。你放心吧,我亲自跟着这件事情,那些敢辱骂浅浅的,一个都逃不掉。”


    应浅浅定住了脚步,微微敛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