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月弯弯
    季岩回到府中得知若蕊并没有回来,心急如焚。他按捺住情绪等待丁管家和吉庆,大约半个时辰,丁管家回来告知季岩,他也没有遇到若蕊,季岩终于像疯子一样冲出去。


    “你干什么去?”陆艳晴恶狠狠的吼道。


    “我去找三妹。”


    “你站住,从莲花庵到这里不过就两、三个时辰,就算她走得慢三个时辰也该回府。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时候去的,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不是明摆着嘛!她一定是在街上玩忘记了时间。”


    “不会的,若蕊不会这么晚不回来。”


    “你都跑了一个来回,她还没有回府。她在这里又没有亲戚朋友,不在街上在哪里?眼下就是除夕,街上的热闹你不清楚?依我看就是在外面玩,你不必担心,等她玩累了自然就回来,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陆艳晴故意指出‘他没有亲戚朋友,没有地方可去‘,等看到季岩脸色凝重,她心里舒了口气。


    难道她去找江郡生?季岩想都不敢想,她会去找江郡生,万一她真的去了怎么办?“我要去找她,我知道她在哪。”


    “表哥……”陆絮儿不舍的望着季岩,却无能为力。“姨娘,他怎么知道唐若蕊在哪?”


    “心中生疑,自然知道。”


    “那我们怎么办?她要是知道我们害死唐……”


    “闭嘴。唐若蕊在江府,我们谁都不知道。”陆絮儿诺诺的点点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季岩跑到卢府门前,吉庆正迎面走来。


    “三妹呢?”


    “没找到。”


    “那你怎么才回来?”


    “我给我爹买件棉衣,马上过年了,算我孝敬他老人家。”


    “你回去吧!告诉老爷夫人,我今晚不在家吃饭。”


    “二少爷这是要去哪?”季岩像是没听到一样,跨上马就走。


    “要是老爷夫人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你就说我去找我哥了。”


    急促的马蹄声踏着风雪消失在尽头,谁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有钱的花钱办事解除障碍;没钱的绞尽脑汁费心费力;有权的行使权力唯我独尊;没权的使尽手段拼命靠拢。这世界,从来如此。每个人都在浑浊里挣扎,都想爬到最看看外面,都想逃出那个不堪的环境,却没有一个能干净的站起来走出去。


    自古从来都是失去后痛心疾首;得到又不知挽留。世间万物,迷迷糊糊,想不到的人不知何时便能相遇,思念成疾的人总是稍纵即逝……


    “卢季岩,并非我是小人,实在情非得已。相较于敌人的铁蹄、尖利的箭,恩师的情义,一个唐若蕊能算什么。”吉庆望着天空自语。


    “你还在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丁管家招呼他上去,他走过去,听丁管家继续说:“你一个人说什么?小姐找到了吗?”


    “没有。二少爷说晚间不回来吃饭,他去找大少爷。”


    “唉,也对。大少爷现在是督军,派兵找三小姐自然要比我们自己找快许多,要不说二少爷头脑就是比我们好使!”


    “大少爷是督军?你没说错?”


    “这还能有假!我能跟你胡扯。”


    这是吉庆这几天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既然卢季峰是督军,那么我还是有机会接近他的,只是如此,唐若蕊怎么办?要不要马上通知卢府派人接她回来?可我要怎么说?他们都知道我并没有遇见唐若蕊啊!算了,还是再等等吧!


    天色渐晚,西街上的酒肆灯火辉煌,一排排一串串鲜红一片,照映在风雪中。长街两边的临时小商小贩早已不见踪影,倒是酒肆里热闹非凡,温酒的炉火烧的极旺,酒保前后不及的来回招呼。这些季岩都没兴趣,他只想快点到江府。此刻他的内心是复杂的,他怕在江府看见若蕊,怕她真的去找江永明;又怕她不再江府,那么他又将提心吊胆寻找她。


    季岩来到江府,很客气的与门口的家丁交谈,片刻,江永明就和进去通报的家丁一起出来。


    “卢兄,这么晚来有何要事,快进里面。咱们温一壶竹叶青慢慢说。”这次,江永明倒显得很热情,相较于上次见面,他的语言更符合一个读书人。


    “不必客气。我来只是想问问我三妹有没有来过?”


    “没有。你知道的,我与秋婷成亲之后便不再与三小姐来往。我不是还亲自托你归还了她的砚台。”


    “我知道。她真的没有来过吗?”


    “真的没有。难道她出了什么事?”


    “你成亲之前,她说去莲花庵还愿谢恩,今天我去接她回府,那里的人说她今天就已经回府,可是到现在我们也没看见她。”被卢季岩这么一说,江永明也担心起来,不错,他确实没有与唐若蕊联系,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心里的某个角落里已经有了她的足迹。是道德给了他自制力,杨府那边也为他挖了一道深深的鸿沟,于是,他对她的感情只能藏在心底。他不停地告诉自己,她不符合他的标准,只有这样才能有些许的安慰。


    “郡生,这位是……”杨秋婷闻讯赶忙跑过来,等见到他们站在门口她突然放慢脚步慢悠悠的晃过来。


    “东街卢府二少爷。贤弟,这是拙荆。”


    杨秋婷不是不知道卢季岩的身份,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要赶过来一探究竟。她是卢三小姐的哥哥,卢三小姐趁自己不在与江永明不清不楚的她早已知晓。那次她来江府不小心看到那方砚台,看见上面的字迹,怒火中烧。


    “天色已晚,不便打扰,我还是先回去,告辞。”


    “他来干什么?”杨秋婷冷言冷语的问。


    “没什么。”


    “江郡生,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已经成亲了。还有,当年要不是我爹帮你们,你们在扬州能立足?今天还能住进这个老宅子?你休想忘恩负义娶侍妾。”


    “你胡说什么?”


    “什么我胡说,那方砚台我亲眼看见的。”


    “我不是按你说的,还给她了。”


    “是的,东西是还了,可是你的心呢?”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有多在乎你,你不清楚吗?当年在扬州的一切你就能轻易忘掉?我的心要是不在你身上,我甘愿你把它挖走。”江永明像是脱光衣服站在街上,还被熟人看见自己一丝不挂,那种被人透视的感觉让他极力掩藏自己。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口,用极温柔的语气说,“你要不要掏出来看看?”


    “外面冷,快进去吧!”她原是楚楚动人、温柔善良的姑娘,现在为了捍卫她的婚姻,她甘愿做个狠媳妇。这就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孩的根本区别。像贾宝玉说的,女孩是宝,女人是草。宝,人人都愿意接触;草,人人都不愿接触。


    回来的路上,季岩不知所措,不知何往。只有回卢府,说不定若蕊已经到家在等他。卢府除了他期待并急迫的想要见到若蕊,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卢道林。至于代湘君和其余诸人,都是静静等待,唯独东边大房,静静等待之余是幸灾乐祸。


    回府后,季岩一个人坐在西厢若蕊的房间,困了就倒头睡在她的上,感受她的气息。第二天,卢道林报官,满城都张贴寻人告示:凡有得知卢府三小姐踪迹者,赏银五十两。可是整整三日过去并无一人领赏,这倒不是没有占便宜的,实在是没人听说卢府什么时候多了位三小姐。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今夜没有月亮,因为已是除夕。


    可怜的若蕊就这样被吉庆困在婉罄楼,刚开始她还痴痴的等卢府派人接她回去,后来看清形势,暗自思索才明白,自己并不是掌上明珠,不过是遭人摒弃的陌生人。琼姬也常常吓唬她,说这里是歌舞圣地,她这样身份不能出门,万一被人看见传出去会败坏卢府名誉。若蕊并不傻,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这里是供人取乐的地方,只能乖乖躲在房间里。一些日子住下来,多多少少看出这里不是,应该是有钱人听曲的场所。所以,她安心住下养伤,不做他想。直至除夕,每逢佳节倍思亲。


    轻轻推开窗户,外面的世界很繁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连天空都漂浮雪花,为新春增添一份瑞景。新春的气氛正浓郁,甘醇的酒香远远飘来,黄发孩童弯着腰伸出手点燃炮竹就跑开……这些都深深地吸引着她。琼姬推开门端来新制的糕点和蜜饯。


    “你知道吗?原来我在家的时候,也常常和我妹妹一起放烟花。我胆子小,她胆子也小,我们谁都不愿意上前点燃那跟短短的导火线。但是我们都鼓舞对方去点燃它……”


    “后来呢?谁去点的!”


    “我们一起。”


    “是不是想家了?要不我偷偷带你回去吧!“


    “去哪?“若蕊惊奇的问。难道现在能回去吗?能逃离这里,回到现实吗?


    “当然是卢府!“


    “不要,我不想回去。“


    “那你要一辈子住在这里?“


    是啊!难道要一辈子住在这里?“这些日子很麻烦你,等我伤好了,我会离开的。我没有值钱的东西,这个送你吧!“若蕊从头上拿下一个镶钻的头绳,这钻石当然是假的,十几块钱的玩意还能有真。”这个虽然不值钱,确是好工艺,这里没得卖,希望你收下。“


    “真漂亮,谢谢你。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只要你愿意,就能一直住下去。“


    “能认识你和吉庆是我的福气。等将来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一定要参加,我要为你设计一个别具特色的礼物。“


    琼姬笑而不语。“今晚我不能陪你,你早点休息。“


    空空的房间外人声嘈杂,除夕该是家人团圆的时刻。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跑到这里来,难道家里的妻儿、父母还不如这里的乐妓?她不能理解这里的人,事实上,她从没理解过。窗外是一片繁华,小孩子们还在玩烟火,灿烂的火光四射,红红黄黄散开时瞬间沸腾。这片火花,是开启记忆的钥匙,也是那些幸福的记忆。树下黄发,闺阁青丝,同在除夕,都在观赏银树火花。


    “妈妈,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爸爸对你好吗?公司转危为安了吗?于萱呢!你们相处的融洽吗?今天是除夕啊!你一定要在新的一年里开开心心,幸福快乐。


    爸爸,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妈妈。他是个急性子,有时会很霸道,会说话不经过思考,如果她无意间中伤你、伤了萱萱,请你一定要原谅她、体谅她。她是女人,从来外表刚强内心柔弱,她需要你的照顾与关怀。爸爸,也请你一定照顾好自己,有你在,她们才能安心。


    萱萱,你是我妹妹,你我之间的事,我不想再说了。不管过去是是非非,只希望你好好对待我妈妈,也能把她当作你亲生母亲。长辈们的事,太过曲折,我不想参与,萱萱,好好和你爱的人在一起,祝你们幸福。


    我这一辈子最不能失去的朋友,美人,你还好吗?外面下雪了,又下雪了!还记得那天在公园吗?你就靠在我肩上……虞露,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是明铭,当我来寻你的时候,你已嫁人……难道我们就这样错过?你知道吗?此时此刻,我最希望见到的人就是你,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和你说。我看见他了,不过,他成亲了……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你不知道吧,这里也有对我好的人,卢老爷、卢季岩、代湘君,还有司花和空月……“若蕊靠在窗棂上对着飘扬的雪倾诉心情,直至说到司花、空月她才想到这些日子竟然忘记了她们俩。那天发生的事,就像晴天霹雳,现在她俩是不是安全回到卢府?”卢季岩,不管你们认不认我,这封信我一定要写。“若蕊铺好纸墨,一字一句慢慢写好。


    季岩二哥:


    二哥,请再让我唤你一声哥哥。若蕊身似浮萍,从不敢奢求荣华富贵,去岁攀附哥哥家世,如入蜃楼胜似神仙,享尽人间温暖,不胜感激。今日再书此信已然得陇望蜀,可若蕊心有牵挂不得不为,还请哥哥念在往日情份成全若蕊。


    旧日伺候若蕊身边尽心尽力的司花、空月,是若蕊终日不忘之恩情。当日莲花庵大火,二人不顾性命奋力保护若蕊,此恩此情若蕊今生不忘。更往前者,她二人更是尽职尽力,若蕊曾许诺于她们,只要她们愿意,若蕊会放她们出去嫁人。今日今时,若蕊早已不是贵体千金,也谈不上放她们出去。二哥,如果她们愿意留下,请你不要为难她们;如果她们想要离开,请你看在你我往日的情份成全她们。


    若蕊恳求你。


    请代若蕊问爹、娘安。劣女若蕊不能服侍左右,还望二老担待,请二哥代为美言,若蕊不甚感激。


    最后,祝愿哥嫂们一帆风顺。


    若蕊


    若蕊写完之后,把它叠好塞进信封,在封口处滴上蜡烛油,把那枚玉按在上面。就像大半年前想过的一样,等蜡烛油干了,封口处能清楚的看见玉纹。


    第二天一早,若蕊把信交给琼姬,托她把信交给吉庆带给季岩。琼姬把信交给吉庆,吉庆拿在手里揣摩半天最后把它藏进衣袖。


    “你不打算送过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变了,你变得好可怕。她要是万一有急事怎么办?“


    “我会看着办。“


    “你……“


    “好了,你回去。我不看她的信,等必要的时候,我自会送去。“


    若蕊哪里知道,那一天蒙面人走后,不敢进城只好向城外跑。这一拨人正好迎头遇到司花、空月,他们二话不说撸起她们就跑。这拨蒙面人早就听丁奶娘说起唐若蕊身边有两个丫鬟,先前没有抓到,现在正好遇到,怎能轻易放过。


    蒙面人把她们关起来,一边派人守着一边派人去卢府拿钱。陆艳晴不是傻子,她要让铁手掌杀了司花、空月。铁手掌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他要先收钱才一刀了解二人。于是一边拖着不给,一边拖着不杀,日子也一天天挨到除夕。


    这晚,铁手掌领着众兄弟再次去要钱,结果只拿到买酒钱,还碰了一鼻子灰。众人心里愤愤不平,却又不敢与陆艳晴撕破脸皮,只好买些酒菜,众人各自消遣。


    “大哥,那老婆娘既然不给钱,我们就问卢老爷要。“


    “混蛋。问姓卢的要钱,不是自寻死路吗?“


    “要不,我们就按照她的意思,先杀了里面的,再去拿钱。“


    “到时候,她要是不给呢?我们不是死无对证。“铁手掌猛喝一口酒,把碗狠狠地按在桌上。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大哥,不如我们杀一个留一个,各自都退一步。”


    “我们能退,那死老婆娘会退吗?你们动动脑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杯接一杯。谁都忘记了屋里还有两个人,两个很重要的人。子夜,众人都睡熟,司花、空月二人相互帮忙,用蜡烛烧断困住手脚的麻绳,顺利逃脱。她们连夜跑回卢府,一看见丁叔开门顷刻大声痛哭。


    “你俩怎么这般模样?小姐怎么没回来。”


    “小姐丢了。”司花、空月早合计好说辞。那帮人不会平白无故追杀唐若蕊,后来又抓走自己,在屋里听见他们说的‘老婆娘’‘卢老爷’这让她们更加恐惧。保命要紧,小姐已经不知所踪,先活下去,再找证据,最后挑明凶手为唐若蕊报仇。事已至此,她们明白,只有傻子才能安全。


    “丢了?怎么丢的?快说。”卢道林第一时间面见她们,陆艳晴正在上香,听说她们回来,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檀香还没来得及香炉,全部掉在地上,直听到她们说一无所知才渐渐放心。毕竟她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怎么能轻易相信她们,所以她几番试探。司花也很会敷衍,不管他们问什么,总之一句话:我们不知道。问到最后,陆艳晴终于选择相信:她们确实一无所知。


    “我们从莲花庵回来,半路遇到劫匪,小姐被他们追赶,我们追不上,后来我们也被他们抓走,直到昨晚除夕他们大醉,我们才逃出来。”


    “你们在哪里遇到的劫匪?他们长什么样?”


    “他们全部蒙着面,看不见样貌。就在离城门2里路的时候,他们突然出现。老爷,小姐可曾回来?”


    “还没有。这如何得了。快去。通知京兆尹,说司花、空月已回府,叫他加大力度寻找三小姐。“


    几个小丫头扶司花、空月回房,一进门就看见季岩躺在上,俩人二话不说跪在前大哭。此时刚过寅时,卯时才起。季岩听见哭声,睁眼一看是她俩,激动不已,又见她俩跪在地上,表情凄凉,心里七上八下。


    “怎么才回来!三妹呢?快说呀!“望着她们呜咽不已,一字不语,季岩恨不得打她们几下。”司花,你倒是说话,快说话。“


    司花歇斯底里的一句差点让他昏过去。“小姐丢了。“


    “丢了?“季岩自语。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丢了?


    “丢哪了?“季岩轻声问道,空月还小,这半月来连番出事,她早就丧失与人对话的基本功能,一味哭泣。司花心中则是辗转反侧,这件事能不能对他说呢?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妹妹,算了还是不能说,若蕊待自己那么好,不能背叛她。只能靠自己,只要有一天能为你报仇,我司花也不枉你待我的恩情。


    “丢哪了?”季岩终于爆发,这一声吼的整个卢府都在颤动,司花吓得身子一抽搐,哭声停在那里。


    “我不知道。”司花也几乎是吼出来的。“她被人追杀,我们追不上,后来又被那群土匪抓走,一直没有听他们说起小姐的踪迹,直到昨晚才逃出来。”后面的声音忽然变小,司花疲倦到了极点,她真想倒下,好好休息一番。


    “一群没用的废物。废物。”季岩站起来,冲到门口,回身冲司花喊道:“卢府养你们有什么用?没用的废物。”


    这是他第一次骂府里的女佣,而且是骂这么重的话。这些字像刀一样刺进司花、空月的心里。终于筋疲力尽,终于无人问津,终于……俩人倒下休息。


    俩人狠狠地睡了一天,申时将尽之时,大花给她们送来水饺。她们吃完刚想躺下,代湘君走进来。


    “大少奶奶。”三人都给代湘君请安。


    “你俩快坐下。我有事情问你们。司花,你的手怎么伤成这样?真叫人心疼死,这要让蕊妹妹看见,不得哭死。大花,你去找找看上次那个玉露膏还有没有,要是这边没有,就去我那边,找吉云拿一瓶来。”


    “司花谢谢大少奶奶。”


    “我今天听说蕊妹妹没和你们一起回来,说是丢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本想一早来问你们,跑来几次见你们都睡着,就没喊你们,你们又是怎么和那些强人跑到一起,还被他们关起来?”


    “这期间事情发生的太多太乱,我们也不知道……“


    “你慢慢说。“


    “那日深夜,莲花庵突然大火,我们和小姐都睡的很沉。不知什么时候,小姐突然摇醒我,告诉我失火了,等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面前的景象惊出一身汗,又使劲唤醒旁边的空月。等我再看小姐的时候,透着火光,我看见她已经吓得脸色苍白,那时,我也吓得慌了神。”


    “后来,司花姐姐把我们的衣服仍在水里,湿了水再给我们披上,她拉着我和小姐往外跑。可是火一会就烧大了,一蹿就上了屋,小姐为了救我,替我挡下一块掉下来的木头,她的后背瞬间就起火烧着了,幸好司花姐姐,用手扑灭了火。可即使是这样,小姐的后背还是烧伤了一块。”


    “严重吗?我听说你们是自己下山回来的,好好的怎么就跑散了?你们为什么要自己回来,哪怕往府里通个信派人去接你们也好。”


    “莲花庵大火,独独就烧了我们那间屋子,小姐这次本来就是去感谢她们当初收留,没想到反而害她们差点丢了命,所以她心里难受,当天就租了马车要回来。”司花隐藏了一件很重要的信息没说,这件事她不想说,因为这些年她看得清楚,这个大宅子里的女人从不会真心关心另一个女人。所以,那晚失火时看到的人影,是绝密。


    “还有那个明文,坏极了,我看得出来,她不喜欢我家小姐,我心里总是觉得她对小姐说了什么,小姐才会饭也不吃就下山。”空月补充到。


    “后来呢?”


    “路上都很好,我们在山下的茶馆里租下马车,车夫还是茶馆的儿子。等快进城的时候,空月和我去方便,我们再回来时,小姐就不见了……但是我们看到有一群人在前面追跑,我和空月试图追过去,可我们都有伤,实在跑得太慢。大概一刻钟的功夫,他们又折回来,还抓住我们,把我们关住,直到昨晚他们喝醉我们逃出来。”


    “那蕊妹妹去哪了?”


    “我们都不知道。那群土匪抓住我们之后,从没提过小姐。难道小姐不见了,府上都没人去找吗?”


    “找了。找遍了。季峰在官府报案到现在也没消息。”这时,大花已从吉云那里取来玉露膏。“你给她们敷好,我先回去。”


    湘君从西厢出来,大雪还在肆无忌惮的飘着,望柳阁往日的柔情今日变得冰冷刺骨。她停住脚步往树的方向望去,深深地一片白色,天、地、物共一色。


    今天是初一,陆仁恩夫妇到卢府做客,陆絮儿高兴的忘乎所以,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两年前就失去在他们身边膝下。她的母亲沈碧莹也时常抹泪,慢慢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他们一来,府中又热闹许多,陆絮儿的陆景阔活泼好动,逗得卢道林呵呵大笑。酉时,晚宴开始,在卢府的前厅摆上满满两桌。


    长辈们和小辈们分开,彼此都畅快交流。这是难得的时光,家里人都可以聚在一起。昨晚的食材是哪些飞禽走兽,佳肴又是哪里的雨露琼浆,卢季岩一概不知。所谓食不知味,他算是尝到了。今天又和昨日一样,人在,心不在。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了醉意。陆艳晴从不会错过她认为的最好时机。


    “去年江家父子在我们这里小住,我看见他那位公子,实在生的俊秀,恐怕潘安在世,也不分上下。看得我真是喜欢到心眼里,恨不得与他父亲搭个亲家。”


    “人家早就定了亲的,你又瞎起什么哄。”卢道林以为她还在打若蕊的主意,他实在小看了她。


    “我知道。可你看,江永明都成了亲,我们季岩是不是也该赶一赶,不要落在人后太久。”陆艳晴盯着卢道林,沈小如却看着陆絮儿,不语。


    陆仁恩夫妇知道姐姐的用意,笑而不语。


    “絮儿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好,稳重。眼见着一天天长大,和季岩又属青梅竹马,两个人的感情自然没的说,将来在一起,一定能相敬如宾,令人羡慕。”


    “是啊!表小姐来府上两年确实没做过什么事,一直都安安稳稳,不仅对季岩客客气气,就连遇到我也是极其泰然。”沈小如终于说话了。她看不惯陆艳晴的为人,她知道卢道林不愿意陆絮儿嫁给季岩,所以,此时她开口为他说话。至于陆艳晴得罪就得罪,与其整日垂首不语、装聋作哑,不如真刀实枪来一场。等到陆絮儿嫁进来,这里恐怕更没了她的地位。


    沈小如这话,明白人都能听得出其中的意味。卢道林却装的不知何意,心里却暗暗感激她。“就像小如说的,絮儿确实安安稳稳、客客气气。可是夫妻二人总不能一辈子这样,该拌嘴时就应该拌嘴,何必藏着掖着,日久必定生疏。我看她们俩人就是如此。”


    坐在旁边的季峰听到他们说季岩和陆絮儿的婚事,心中暗喜,他是真的替高兴。陆絮儿来府中两年,不就是等今日!至今不谈婚论嫁还不是心有所属!他二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二弟,别玩了!快干了这杯,我给你道喜。”季峰举起酒杯朝季岩伸过来。


    “道什么喜?”他手里那只纸鹤,被季峰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迷惑。若蕊丢了,我还能有什么喜?这十几天来,就像是挨过十几个春秋。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就要和表妹完婚,还装什么愣!等你和表妹成亲那日,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礼。”湘君拉拉季峰的衣角,叫他不要再说,他似乎没察觉,继续说到:“你就要成亲啦!你说我该不该给你道喜!”


    “可是若蕊丢了。”他几乎是喊出来的。陆艳晴听到这句话脸色阴沉。


    “季岩,你过来。”这句话卢道林说的。他把纸鹤藏进衣袖,走过来。


    “你看着你表妹,告诉大家,你是什么态度?”


    “老爷,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叫他怎么好开口。”


    “自己喜欢的人难道都没有勇气开口吗?这样的孬种不是我卢道林之子。”


    “我……我一直把表妹当成妹妹看,从没有过非分之想。”


    “傻孩子,什么叫‘非分之想’,你们要是有意,我们一定赞成。”这是沈碧莹说的,她很期待这门婚事,她的不比陆艳晴少,苦于使不上力而已。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强求。只是,如你娘所言,你一年一年长大成人,始终还是要成家……”


    “我想等找回三妹再说。她不回来,我没有心情。”卢道林还没说完,季岩打断他的话,许下他的承诺。


    “难道你现在不和絮儿完婚是因为唐若蕊没回来?”


    这句话被陆艳晴问的他不知怎么回答,就在他沉默的时候,陆艳晴趁机下手,又说出关键的一句。


    “那好,等唐若蕊回来,你们就完婚。了却我和你爹的心愿,也完成你人生的一件大事。”


    “我没……”


    “好了,你过去吃饭吧!”


    “爹。我……”卢道林此刻醉意沉沉,已分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你爹醉了,我扶你回去,你们慢用。”


    沈小如使个眼色给季岩,然后帮陆艳晴扶起卢道林,自己则独自回去。她沏好两杯茶放在桌上,茶还没凉,季岩走进来。


    “姨娘。”


    “坐吧!”


    “姨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你娘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她是铁了心想要你娶陆絮儿。以我对她的了解,我劝你现在不要反抗她,只能顺着来。否则,你不仅会毫无退路,反而还会很快与她完婚。”


    “姨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这么多年你也能看见,我不是会使手段的人,我也从不和你娘争权夺势。”


    “那今天这事你为什么帮我?”


    “帮你也是帮我自己。你一定记住,不要抵抗你娘,顺着她,慢慢来。“


    “如果这样,到最后还不是要娶表妹。”


    “现在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但是能拖一步是一步。只要你们还没成亲,你都是有办法的。”


    “办法?”


    “对。比如说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人,那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说,你不能娶她。这样在你爹面前,你也可以说得通,不是吗?再者,你可以借口以科举为名。”


    “我懂了。你为什么帮我?”


    沈小如思虑良久,不得不说:“我隐忍了半辈子,什么都不在乎,只有一点不行。我见不得老爷违背心意。让你娶陆絮儿,我看得出,老爷不情愿。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老爷不喜欢陆絮儿,但既然我知道他的心意,我就不能坐视不理。“最真实的话是:我讨厌你娘,所以,不为别的,只为让她不能如意,我便称心。


    季岩从她那里出来,回到自己房间,这里离他的房间不过百米而已,中间却有陆艳晴的房间隔断。他只能从竹林里穿插迂回回去。等他回到房间,大花已经准备休息。


    “这么早就要睡下?“


    “我还以为二少爷你不回来的。怎么今晚不去西厢?“


    “司花、空月回来,我不便再去。这些天我去那里有没有人知道?“


    “放心,我在这里做的跟你在一样,没人察觉。“


    “你去吧!“大花站住不动,看着他,似乎这些天见得少了不认识一般。


    “有事?“


    “你衣服还没脱呢!“这些天睡在西厢,一个人习惯了不脱衣服就睡下,今天竟然也忘记宽衣。


    “我自己来。“季岩挥挥手失意她出去,大花等的就是这句,她披着夹袄早冻得哆嗦,转身一溜烟跑掉。


    季岩躺在上,不停地回忆与若蕊在一起的日子。初次见面,她是一身尼姑装扮,季岩一眼就看出她不像是尼姑。也许就是那身衣服,是那件透过禅服的玫红色裙子吸引了他。当她向他求救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就想答应她,出于谨慎,他还是表现的很犹豫。最终他还是带她回府,对她,起初只是好奇,后来,那是爱。


    想到这里,季岩咯噔一下。原来是——爱。


    唐若蕊,我爱上你了。


    在东大街的尽头,若蕊穿着浅蓝的夹袄,玫红的罗裙,挽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枚青玉发簪。乌发散开在肩头,轻盈靓丽。双手握在前,丝帕在手中仍风吹摆。季岩骑着马走到他面前,然后下马。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脸颊微红。


    “终于找到你了。“


    “我一直都在等你。“


    “跟我回家,我要娶你。“


    “不,你要去陆絮儿。“


    “不,我要娶的是你。“季岩睁开眼,若蕊并不在他身边,原来是梦境。”若蕊,我要娶的人,是你。“他穿上衣服就着月色,在院中度来度去渡过后半夜。


    白天大花走后,司花再一次告诫空月,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例如像那夜的人影,不能说;还有那日屋外土匪的对话,不能说。这些说出来,不仅没凭没据,还会引火烧身。空月毕竟还小,学习做个哑巴不是难事。从初二早晨开始,全府上下都知道空月失声了。这是她们俩个能想到的最好的保护自己的办法。


    自从若蕊婉罄楼,吉庆就很少与她见面。这些日子,她每天只能看到琼姬一人,渐渐的,二人感情逐渐升温。琼姬似乎忘记吉庆的交代,每日尽心尽力照顾她,与她相处慢慢没了距离。很快,若蕊的伤势逐渐好转,后背上的皮肤有时会很痒,琼姬总是把手捂热后再伸进她的衣服里,轻轻,为她止痒。


    “琼姬,除夕那晚你在花台上跳得舞真好看。“


    “那可是我学了3年才学会的。当初为学那支舞,没少挨郭妈妈的鞭子。“


    “郭妈妈是这里的负责人吗?“


    “她是这里的。听人说她年轻的时候艳貌美如花、技压群芳,舞姿汴京城无人可敌。“


    “真有这么厉害!我倒是想看一看。我想在这里找份工作,我不能一直依靠你。“


    “哈哈,只要你愿意,楼下郭妈妈求之不得。“嚯的一声,郭妈妈推开门,吓她们一跳。琼姬惊慌失色的站在那里,百口莫辩。若蕊听门口的女人自称‘郭妈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我刚刚在外头都听见啦!唐姑娘,以你的姿色,完全可以留在我这里。“她一早就听人汇报,琼姬房里藏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这十几天她竟然做了一回明眼瞎,这让她很怄火。可一见唐若蕊的姿色,她觉得生意来了,心中如意算盘敲的啵啵响。


    “可我不能见外面的人。“


    “那我要你做什么?“


    “我会跳舞,但是我需要帘子遮住我,并且我不与客人接触。“


    “这个我做不到。你既然不是真心,那就请便。我这里从不养不干活的人。“


    “郭妈妈,她是我朋友,你不要赶她走。“琼姬央求郭妈妈,郭妈妈双手叉腰一字不语,傲气凌人。


    “你要是想把生意做大,就不能一直依赖那几支舞,几首曲子。而我,可以帮你填词谱曲。“


    “是的,郭妈妈,你让她填词谱曲,我去跳舞。“


    “我凭什么相信你?“郭妈妈盯着唐若蕊,那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她讨厌到骨子里。


    “你明天早上支走后院所有的人,我会证明给你看。“


    郭妈妈走后,若蕊和琼姬商量许久,等到深夜,院中悄无一人,她们不停地在井里打水倒在雪上。


    “这雪停了,你把水洒在上面。明天一早保准上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只求天公作美,从现在开始到明日中午都不要下雪,这就算成全我一回了。“


    “你明天怎么证明?“


    “请你拭目以待。你明天一定要选一首旋律优美的曲子,有静有动才好,我需要你的配合。“


    “那我们要不要先练习一下。”


    “可是现在夜太深了,要是吵醒别人怎么办?这样,现在上去,到房间里我跳一遍给你看,你看看怎么样,好不好?”二人跑到屋里,若蕊把自己学到的所有的皮毛都跳出来,琼姬看完暗暗伤神。


    “这样不行,这种舞姿,我们这里三等舞姬都会,恐怕难以过关。“若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就算不是翻天覆地的赞美,也不至于低劣至此啊!难道现代人跳的舞不如古代的人?


    若蕊想起原来在学校学过溜冰,或许,加些动作在里面会好些。都怪自己当初没好好学习芭蕾,选择什么古典舞,还只学了一年。真是舞到用时方恨少啊!


    一番轻舞之后,琼姬沉默不语。


    “怎么样?现在如何?“


    “你这舞,我没看懂。不过,关键就在这里,越是难懂越是耐人琢磨。“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今晚的舞一定没有明天的好。“


    “为什么?“


    “因为……有你啊!还有冰。“琼姬似懂非懂的陪着她睡下。若蕊却有成竹,溜冰——我不是正是靠此技能才能上高博的!


    第二天一早,琼姬请郭妈妈来到后院,若蕊和琼姬早早就在走廊摆放好座椅。等郭妈妈来后,若蕊毕恭毕敬的给她行礼。


    “郭妈妈,早。”


    “你要怎么证明你的才华?就凭这把琵琶?你难道不知道琼姬的琵琶弹的有多好,你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我不会弹琵琶,这把琵琶是为琼姬准备的,我需要她的帮助。”若蕊提示琼姬就坐,可以开始。


    冻了的雪在洒上水之后,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但是有些地方不太平整,这只能靠她自己掌握力度。若蕊站在冰上,双手张开,等待琵琶声起,然后脚步慢慢转起来,先是脚尖触地,再到大步迈开,最后随着琵琶的旋律,旋转、跳跃……


    她就像一只蝴蝶在白雪里飞舞,激昂、亢奋、自由。琼姬第一次看到可以在空中旋转3圈不落地的舞姿,为了更好的配合她,她也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古曲情绪渐次波荡,像激流,像万马奔腾,像风中的怒吼……若蕊也忘情地挥舞,在冰上的她忘记忧愁。她这次舞的比当初入学还要好,没有监考老师,心理包袱也没有那么大,只要完整的跳完,能留下就留下,不能留下,甩甩手,接着走。


    音律在空中徘徊,手指间拨动的琴弦触到心扉。好似落在春天,若蕊穿上玫红的裙子,白色的泡泡袖上衣,遇到朱晰。只有快乐,没有离别。乐曲弹奏到高山流水之处,琼姬缓缓唱出:


    破碎几度梦春秋,遗步高台罄楼。归途遥遥路,百花逝去,旧时故里。香彻粉砌处,胭脂发,耳倾谁诉?杯光泪粼粼,枝柳绵绵柔柔。


    浩瀚繁星空动,能几重,人影何处?心许青灯住,安得永固,绝非萍浮?舍高枕软塌,闲暇日,陋瓢孤烟。望山脚,横舟野渡,日落黄昏。


    若蕊张开双手尽情飞奔跳跃的时候,却听到琼姬用极无奈、哀婉的语气唱出她的心声,她受其感染,放慢脚步,跳出所学全部的古典舞。尽管这些动作略显生疏,但她认真的样子依旧打动到她们。那一瞥回眸,一味转身,还有那要迎风而上的滑翔……她自己陶醉自己。等琼姬唱罢,旋律尾声,若蕊也停住脚步,一个凄凉的转身结束这场舞。


    “舞跳的一般。曲弹得却很好。至于说这首词,我不懂诗词,所以不敢妄下评论。你暂且留下,我给你单独一个房间,你就负责给琼姬谱曲填词。”若蕊连声答应,满是感激的看琼姬,她恨不得冲过去抱住她。“你这曲《秋日听雨》弹得很好,情绪细腻,把持有度。“


    “这还要感谢唐姑娘。是她这首《风萧》写得好,我才能发挥的好。“


    “今晚你就弹这曲,并且唱出来。要是他们喜欢听我就留下她。“郭妈妈回头看一眼若蕊,笑着走开。


    若蕊一下抱住琼姬,不解的问:“你怎么突然唱歌?我都不知道。“


    “刚刚我去请郭妈妈的时候,看见你用的宣纸被风吹散在地上,我就去捡,结果却看到你写的词。当时我一看完就有了一个想法,我要把它和《秋日听雨》合二为一,我做到了!“


    “这么短的时间,你能记住?“


    “小看我!我就是吃这碗饭的。好在你能留下。“


    “还不确定能不能留下呢!现在还是暂定。“


    “走,我们去收拾你的新屋子。“琼姬抱着琵琶和若蕊跑上楼。”我才知道,原来你会写词。“


    “我哪里会写词啊!不过是看得多,照葫芦画瓢,学着写的玩。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叫那些能诗会文的听见,真真的丢死人。“


    “唉!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事。你说,我以后唱着你写的诗文,别人听到万一要是问起来,我怎么说?我总不能说是你写的吧!这传出去,给你爹娘知道,你的名声可不好听。“听琼姬这么一说,若蕊的心凉到底。虽说自己找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不能再看别人脸色,可这份工作传出去实在不堪。就算自己不再回卢府,也不能给别人知道唐若蕊在婉罄楼卖艺。


    “怎么不说话?“


    “你让我想想。“


    等她们整理好若蕊用的笔墨纸砚,琼姬看看房间里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


    “我拿几件衣服给你,你来时也没带衣物,总不能随身衣物不洗不换啊!“琼姬打开箱子,拿出两件满绣的棉袄和罗裙,又拿出一套贴身穿的衣服递给若蕊。”别嫌弃,这两套棉袄和罗裙我只去年穿过一次,这套贴身丝绸衣服一次都没穿过,你先拿去穿。等你自己领导工钱,我陪你去泰瑞祥买布料去做新的。“


    泰瑞祥?这不是卢府的商铺吗?那个地方我怎么能去?“谢谢啦!真漂亮。我原来也有一套很漂亮的衣服,可惜没带出来。还有一件红裙子也在大火中烧毁。谢谢你的衣服,我一定好好爱惜它们。“若蕊身上还穿着她的衣服,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她的房间就在隔壁,这是郭妈妈特意安排的。


    “琼姬,如你刚才所言,以后要是别人问起我的名字,你可千万别说我的真名,我怕传出去给卢府丢脸。我不想抹黑那个家。“


    “我懂。“


    “浴兰烫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这是《九歌》之句,以后,我就是若英。假如有人问起,你也好回答他们。若英——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名字。“


    “若英。我记下了!“


    大年初三,若英在婉罄楼有了自己的房间。有了自己的工作,不用再靠别人施舍。


    转眼二十天就这么过去,卢道林找遍所有他力所能及的地方,都没有丝毫唐若蕊的消息。平时看似不大的汴京城,城头出了事,第二天城尾就能知道,怎么如今丢了个人,就那么难找。唐若蕊是死是活都搞不清楚,这叫他怎么安心。和他一样不能安心的季岩更是寂寞难耐,整日惶惶不安。


    关于唐若蕊是死是活,陆艳晴也很重视。好在铁手掌确定唐若蕊已死,只是那俩个回来的丫头,始终是个隐患。


    “丁奶娘。你去外头找找丁管家,看看有没有那个小厮要娶妻,把西厢那两个配了小子叫她们出去。我实在见不得她们在府里,每日看到她们我的心就会不安宁。“


    “奴婢知道,这就去办。只是,铁手掌那边,要是再不给钱,我怕他们狗急跳墙,万一闹出事来恐怕不好收拾。“


    “嗯。这件事你也去办了。把钱给他们,叫他们滚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临安。如今那两个贱蹄子回了府,我们也拿她无法,好在她们什么也不知道。你告诉那些人,他们办事不力,以后要是在临安给我知道了,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丁奶娘带上银两找到铁手掌,把陆艳晴的话全部带到。铁手掌倒也爽快,收下钱,二话不说,拉上兄弟们就出了城,保证只要卢府在此,再不进汴京城一步。此事不提。


    再说说江永明,自成亲那日见到吴梦窗,一个多月都没再见他。突的今日,吴梦窗不请而来,倒把永明喜出望外。吴梦窗也是个才子,比永明大8岁,还不到而立之年,虽才华横溢却不愿入仕为官。也正因此,才备受尊敬,不管是达官贵胄,还是一介书生,汴京城里没有不知道他的。他可入王府、也能去草堂,他的作品只要一经问世,大家便都争相诵,颇有当年柳三变之势。


    “江府实在气派,到处殷红。想必美味不少,还不快快端上来,叫我尝尝。“


    “你又拿我取笑,梦窗兄王府都进去数十次,还在乎我这里粗茶野果!红屏,上碧螺春。“


    “人都说新婚燕尔,依我看正是如此。洞房花烛已温存,你现在就等着金榜题名了罢!“


    “难道你这次来就是为取笑我!“


    “说笑。前日,我发现一个好地方,原本也不是新奇的场所,不过那里出现一个会填词的女子。这也不算什么,奇就奇在,那女子一直不愿见人。你想想,能进那样的地方,谁不想博个头彩,多见识有钱人,可她偏偏藏着不出来,令人琢磨不透。“


    “什么女子,这样神秘?什么地方会有一个填词的女子?“


    “喝了这杯茶,我带你去。“红屏端着茶走过来,给他们倒好,退去。


    二人短暂叙话之后一齐出门,走了大约一刻钟,来到婉罄楼外。江永明抬头一见这里,扭头就要走,吴梦窗一把拉住他,“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


    “来都来了,还不进去看看!“


    “我从没去过这种地方,我不合适。“


    “你放心,这里不是,只是听曲赏舞。难道,你不想看看那位女子的真容?“江永明被他半拉半就的拽进去,这里果然富丽堂皇。里头宽敞明亮,还是二楼。一楼大厅中央是一个直径有五米的圆形木台,高出地面二十公分,很显然这是跳舞用的。二楼正对着婉罄楼大门的方向,有一个伸出来的平台,四面都有丝帘隔着,看样子是给哪位佳丽准备的。围绕着一楼木台,三面一次排开几十张桌椅,二楼的三面也隔出几间包间。


    吴梦窗领着江永明坐在木台正对面的桌边,等待一场好戏。


    “为什么不去上面的包间?“


    “上面虽然人少,却看不到美妙的舞姿。你从没来过所以不知,二楼往下看全是头,平着看,全是丝帘,不见人,没意思。这里就不一样啦!平着看,一群曼妙女子朝着你搔首弄姿,抬头看,根本不用看,就听声好了。现在这个时候,就要开始。你放心,有我送你回去,保你夫人不怪罪于你。“


    “我不要你送,她还能限制我自由么。看吧!人上来了。”


    一群红衣少女站在木台上摆好姿势,只听二楼的琵琶一响,随之舞动。缓缓地,一个温柔的声音唱起来:破碎几度梦春秋,遗步高台罄楼。


    “你仔细听,一个女子能写到如此,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你知道她?”


    “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永明听他这么说,冷笑一声:“那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的?只怕是个男的也有可能。”


    “我不与你争辩,你只管往下听便是。”


    “归途遥遥路,百花逝去,旧时故里。


    香彻粉砌处,胭脂发,耳倾谁诉?


    杯光泪粼粼,枝柳绵绵柔柔。”


    “确实哀婉,却不见得就是女子,殊不知柳三变也有此才。”


    “这才是半阙,你可听好那下半阙。你若是猜错,这酒你请,我若是猜错,不仅这杯酒我请,明日的酒还是我请你。”


    “好,她若是女子,我请你三天。”


    “浩瀚繁星空动,能几重,人影何处?


    心许青灯住,安得永固,绝非萍浮?


    舍高枕软塌,闲暇日,陋瓢孤烟。


    望山脚,横舟野渡,日落黄昏。”


    一曲唱罢,掌声不已。众人连声叫好,婉罄楼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歌舞合二为一的表演,《秋日听雨》琼姬也是很少拿出弹奏。人都是图新鲜的,所以自从三日前《秋日听雨》弹响,婉罄楼的客座再也没空过。吴梦窗也不例外,唱词他听的不少,可是,像今天婉罄楼这样的场面却不多见。待琼姬唱完,他二人各执己见,谁也不认输。争到最后,吴梦窗不得不喊过来说明。


    “你说说,写这词的人是男是女。”吴梦窗手指二楼露台,今天定要一个明白。


    “怎么?连你也不能知道?这可是天大的奇闻啊!”


    “你别卖关子了,我这位兄弟与我意见不合,你上去叫那人出来我们见见,一切便可分晓。”郭妈妈不是傻子,既然他都开口了,她不能不去跑一趟。他的生意她不能不赚,这可是位老主顾。她跑到露台上,附耳琼姬嘀嘀几句,琼姬明白她的意思。


    郭妈妈下楼站在木台上,高声喊道:“今日我们琼姬姑娘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请大家安静。”


    琼姬拉开帘子,站在露台上,俯视下方。“这几日大家都很好奇我唱的曲子是出自谁人之手。我很愿意告诉大家,只是希望你们别去打扰她,她不愿见人,还望你们体谅。为这首《秋日听雨》填词的人是一位姑娘,在我第一次弹唱这首歌曲的时候,她是在此前一天才正式婉罄楼……”


    “我就说她是女子,你欠我3天酒,可别抵赖。”吴梦窗得意的拍拍永明的肩膀,朝楼上喊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她叫若英。”琼姬很用力的说出这两个字,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


    “贤弟,今日疑惑已解。你去付了酒钱,记得明日再来听若英姑娘填的词。我送你回府。”


    “怎么听了一曲就要走?我不要你送,我自己回去罢。”


    “算了。今日就是来解惑的,疑惑已解,罢了!”


    在回去的路上,吴梦窗还念念不忘的说想要一睹若英真容,永明只当是玩笑,并不当真。今日去了婉罄楼,他才发现,原来世间还有这等有趣的去处,比起那些唱戏的,她们更添情趣。


    再说说空月。自打空月突然失声,卢府上下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空月初一回府,初二装哑,十五事情有了变化。


    陆艳晴不是那么好骗的,空月被铁手掌抓过,又逃出来,还回到卢府,表面上看一切正常,却好端端变成哑巴。司花以为这样能保护空月,能不让她说错话,没想到,正是如此,改变了她的命运。


    十五早上,陆艳晴早早的敬完菩萨、诵经、焚香。之后吩咐丁奶娘做她该做的事。


    空月变成哑巴之后,无法与人交流,陆艳晴安排她一个人打扫西厢。司花则主动请缨,要求留在陆艳晴身边服侍。陆艳晴当然求之不得,如此一来,司花的行踪她都可以了如指掌。今晚赏灯是全府都期待已久的,除夕一过完,所有人都在准备元宵佳节的灯笼。府里有个会做纸灯的师父,更是提前一个月就在制作,晚上,卢府的长廊上挂满了各色各样的灯笼。


    按照卢道林的要求,今年要一切从简,可是从今晚的规模来看,整个一富丽堂皇,亮如繁星。季岩提着莲花灯静静地走在西厢,回想起那日和若蕊争吵的样子,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那么蛮横。


    “可是,若蕊,你在哪?你难道回家了,但我不知道你的家在哪?我怎么去找你?”正心绪烦闷,昂首一霎,一轮皓月悬空。“你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家,不是应该温暖的吗?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


    空月躲在房里看见季岩站在外面发呆,不敢出去,等看到他走远,才慢慢推开门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黑黑的天空中只挂着一只弯弯的月亮,它也在那里发呆……


    “空月。“丁奶娘端来一碗汤圆,空月吃惊的望着她,她怎么回来?还无事献殷情。


    “今晚是元宵节,夫人怕你一个人寂寞,就让我来看看你缺什么?正好司花听见我要来,就拖我端一碗汤圆给你。司花要在前厅服侍老爷夫人,来不了,所以,我顺道给你带来了。“


    空月接过碗,眼睛里钻出泪花,好多天没有看见司花,她心里有些害怕。她害怕白天那些人会欺负她,更害怕夜晚独自守在这黑黑大大的西厢,她多想找个人陪陪、说说话。


    “你刚进来那年才7岁,我等于是看着你长大的,等你再过两年,我一定帮你找个好人家。你看看司花,明日也要嫁人啦!“听说司花要嫁人,空月差点激动的说出话。


    “你不要急,明日是她,后日不就是你了!好孩子,外头冷,快进去吃吧!我还有事,回去了。“丁奶娘是老姜,她想让你听的话,你一定能听到。她想做的事,必定不择手段也要做到。


    回到房里,空月一边感激司花对她的好,一边又埋怨司花。明明说要去找证据,怎么就要嫁人?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空月对着汤圆不停地问,怏怏的一个个把它们全吃完才洗洗睡去。刚躺,空月就感觉嗓子火辣辣的疼,一会儿像吃下辣椒,一会儿又像鱼刺在扎喉咙。她用手掐自己的脖子,使劲给自己灌水,折腾大半夜终于消停,消停之后才发现:自己真的哑了。


    空月无力的趴在桌上,死死盯住那只碗,心中暗暗念到:司花,你竟然要这般害我。你要嫁人就去嫁人,何苦如此对我。从今天起,你是你,我是我,再无牵涉。往日你对我的好,今日一笔勾销。


    元宵佳节,家人团圆。不管哪朝哪代,何方何地,只要有人过这个节日,就一定期盼聚首。若蕊本想和琼姬一起去西街游赏街灯,没想到吉庆来找琼姬,只好一个人呆在房里。她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一直无人问津,主要是她没听到一丝丝关于有人寻她的消息,看来,卢府真的不会在乎她。她喜欢端只板凳靠窗户边坐下,然后趴在窗台上面看着外面。不知看了多久,眼睛都显得疲倦的睁不开,就在眨眼的一瞬间,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街边。


    “江郡生。”若蕊激动不已,忽的站起来。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她根本没有看到他身旁还有一位女子,就立刻开门冲下去,冲到后院开门跑向刚刚看到的位置。这是她第一次走出婉罄楼,她不熟悉这里的路况,但是她每天都看这里,至少不会迷路。


    等她跑到刚刚看到江郡生的位置,那里早已不见他的身影,只剩下耀眼的灯笼。若蕊疯子一般的跑来跑出,却始终没能再看到他,比昙花一现还短暂的相遇,已经让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痴痴地站在鲤鱼灯旁,默默出那句:倘明年来游灯市,为侬沽酒。我还能有机会吗?


    “但若是两情长久,又岂在朝朝暮暮。“


    若蕊回头找说话的人,那一刹四目对视,时间好似停止一般。江永明不知前面说话的人就是唐若蕊,假如他知道,他一定不会说出后面的话。不过两个月没见,他竟然没能认出她的背影。


    再遇见他,若蕊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想问:你想我吗?却想起:他已经成亲。她还想说:我想你。却难以开口。


    “你……“若蕊始终没能说出来:你为什么看完我的信,又把它给卢季岩看?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他结婚了,有妻子,她不能不识趣,不能破坏人家家庭。


    “你好吗?“这是若蕊能想到的最好的问候!你好吗?你很好,我知道。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再听你亲口说:我很好。


    “我很好。你也好吗?“


    若蕊交叉双手,左右摆动一下,刚想说话,杨秋婷提着灯笼走来,永明很自然的介绍她们认识。若蕊一看到杨秋婷,便呆在那里,杨秋婷也很奇怪的看着她。


    “卢小姐,你怎么样?“杨秋婷轻轻碰碰她,她慢慢晃过神来。她是于萱,还是杨秋婷?或者她们就是一个人。她转身把目光投降永明,不错,他是朱晰,她是于萱;他是江郡生,她也是杨秋婷。


    “恭喜你们!“


    “谢谢。卢小姐一个人出来玩吗?怎么身边没有丫鬟服侍,街上这么多人,没个人在左右,万一出事怎么办?“杨秋婷试探的问,一边迅速挽住永明胳膊,若蕊却好似没听见,只顾想自己的。


    若蕊听她说话,细细打量她,她头上插着应景的雪柳、玉梅。这些用丝织成的饰物把她打扮的很俏丽,她那件青色的罗衫格外显眼。领间洁白的裘绒,拖住她尖尖的下巴,高高梳起的发髻,两端插的金凤,尽显雍容华贵。再看看自己,比无可比。“上次二位大喜,我刚好不在临安,连份贺礼也没送,今日出来仓忙,身上没带交子……“


    “夜露渐深,我们送你回去。前日见季岩到处找你,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若蕊听他说卢季岩找过她,心中半信半疑。如果卢季岩在找她,为什么不直接来接她回去,还是,他只是在做做样子罢了。


    “卢小姐……“若蕊听到杨秋婷在叫她,立马应声。


    “你……江夫人,别这么称呼我,感觉怪怪的,喊我若蕊就可以。时间过得真快,我不打扰你们,先回去了。“此刻她心中虽然万分不舍,却不得不走。人家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自己再不走,要遭厌烦了。若蕊走出两步,还是回头说出最后一句:”我衷心的祝你们幸福。江夫人,江少爷,愿你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真的是最后一句吗?若蕊说完抬脚迈步的时候,心里对自己说:不管是江永明,还是朱晰,我都想快快的,永远忘记你们。


    能再次见到唐若蕊,江永明的内心并不平静。就在她刚刚转身的时候,那个熟悉的面孔让他再次心动,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她,所以即使再见面也不会感到紧张……


    我能说什么呢?他是读圣贤书长大,那些君子的思想早就禁锢了他。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这些行为都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他虽然喜欢若蕊,却不能为此辜负杨秋婷,他曾疯狂的迷恋过秋婷啊!


    “不知是哪个有福的找到了你,而我只是那匆匆一瞥中的一影。”永明看着若蕊慢慢远去的身影,暗自思索。他明白,今后他要用生命去保护的是此刻站在他身边的这位女子,他将视如珍宝,加倍爱惜。


    “我们走吧!走啊!回去了。“杨秋婷拉住江永明朝江府走去。若蕊还没走远,她听到杨秋婷说的字字句句,那些话比利剑还狠,扎在心窝上,满满全是痛。她努力让眼泪不流出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抬头。可是眼泪还是流出来,不是她的控制力不好,全是因为今晚得月亮太美。


    今晚与去年的那晚一样,就是这样一轮弯月,勾出回忆。那晚,于萱向她坦白对朱晰的心意,她也直言自己对朱晰的态度。


    “是我不对,我明明对你说我不喜欢他,后来却又与你一起争夺。是我错了。“若蕊站在街上,回想起那晚自己说的话,许多的事原来都是自己弄出来的,怨不得别人。如果当初不是自己说不喜欢朱晰,于萱就不会当真,就不会去追他。原来一开始就是自己错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若蕊一路上都只重复这一句话,直到走进婉罄楼才闭嘴不言,独自静悄悄的上二楼,想了许久。”既然江永明娶了杨秋婷,那么朱晰一定会选择于萱,要是哪一天我能回去,那我一定祝福你们,因为你们本就是一对,你们应该在一起,我不会在阻拦你们。“


    原先然子说她会祝福他们在一起,那也许含有一些无奈和生气。那么现在她祝福他们在一起,完全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看到他那么爱她,若蕊为她高兴;看到她那么在乎他,若蕊也为他高兴。至此,把一切扰乱心智的愁绪都整理好,她终于能安静入睡,再遇周公。


    人生如若尺素练,何惧悲风昼夜吹。


    今朝如梦今朝醉,何为他年存酒杯。


    苍穹如教灯明灭,何来红蜡抵高风。


    青光如照明月里,何枉今生苦寻觅。


    明年如有桃花季,何处寻他故道回。


    情来如此谁能言,何必苦寻黄金纸。


    书道如愿重见日,何故长河断前途。


    朝朝如暮暮春残,何教春花艳色褪。


    来燕如附云外信,何降春雨击。


    归鸿如云去时句,何苦今朝覆雨来。


    如雨随风飞,何置美酒广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