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囚犯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在新闻上看到关于陆凛的消息:在b市,作为贩毒份子头目,他在当地被判处无期徒刑。


    爸爸看这条新闻的时候说:“他还是个毛小子的时候就因为抢劫被我判了几年,后来屡教不改,现在又跑别的地方去祸害别人了。”


    而我在想:小甲这个时候开了电视没有呢?是不是一边喂着小乙奶,一边面无表情地观看这一新闻呢?


    小甲告诉我,波儿和别人订婚了。对象不是蒋路,是一个特小家碧玉的女人。其实我见过波儿和他的未婚妻上街,那小女人笑起来的时候两个小梨窝挂在腮边特别可人。记得波儿曾经和我说过:“要是你也有酒窝该和我多登对啊。”


    虽然我口里骂他,心里却也恼自己为什么没有生出一对酒窝出来。不像波儿,笑起来脸颊边挂两个大大的酒窝。


    现在他找着有酒窝的女人了,多登对啊,登对得和兄妹似的。


    我像抽了风似的喜欢在波儿他家楼下转悠,心里期望着能单独遇见他,和他说上几句话。


    转悠了几天,没有遇到波儿,却见着了波儿他老爸。我那时心情很激动,顾不了什么就上去和他爸打招呼。“叔叔,你还记得我吗?”


    他爸爸被我的热情吓了一跳,随后眯着眼睛瞧我。“记得!你就是我儿子的前女友嘛,还来过我家吃饭那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分手了哇。”没想到他老人家记性这么好。


    “那你看我现在还有机会找他复合吗?”


    他的光头老爸呶嘴,“那恐怕迟了,我儿子已经和别人订婚了。”


    二十二岁的我像小孩一样执拗,我说:“你就等着吧,我一定会做成你的儿媳妇的!”说完一溜烟地跑走了。


    又下雪了,今年下得特别大,尽是棉花雪,踩在地上感觉很柔软,很舒服。我几乎天天都往小甲家里跑,在她家外面的空地上和五岁的小乙玩雪玩得不亦乐乎。我把雪搓在小乙的鼻头上,她的鼻尖立马泛起红色,我问她:“冷吗?”


    她摇摇头,认真地回答说:“不冷。”然后猝不及防地把一捧雪往我右颊上搓。


    “噢!”我惊呼。以为会有刺骨的冰冷触感,但是似乎没有。


    她专心致志地用雪在堆积着什么,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在雪里穿梭,不一会儿就冻成通红。她却一点不在意,玩得忘乎所以,到后来竟然热得想要脱棉衣。


    我赶紧阻止她,纳闷怎么这么小的小孩都不怕冷,我一个大人还怕冷?


    波儿以前说过的话突然闪在脑海里。他说过:“你先就带着对雪的恐惧去玩它,自然没意思。要忘掉它的冷,尽情地和它玩。”那时候我根本听不进他说的,我只顾着自己冷了。


    我试图忘掉雪的寒冷,好好地和它做朋友,很快,我成功了。我像捏棉花糖一样把雪做成各种形状。第一次发现,这晶莹剔透的东西是多么美,多么亲切啊。我第一次融入了雪的世界中。波儿,你看啊,我这人,硬要等到失去你的时候才知道珍惜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如果你在,我会和你好好地打一场雪仗,和你好好地堆一次雪球。如果你在,我会认真聆听你所说每一句话,认真地重视你。如果你还在我身边,我会握紧我的手不让你随意离开。如果你还在我身边,我会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如果你还在,如果我还有如果……


    那是梦吗?洁白的雪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双黑皮鞋。


    那一定是梦,皮鞋的主人穿着黑色棉衣,头发被剪得很短,看起来很精神很帅气,更有成熟。下巴隐隐约约留了一些青黑色的胡渣。


    那是波儿吗?是那个长着一个硕大的头,笑起来一脸阳光又很大男孩羞涩的波儿吗?我们几年未见了呢?两年,三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应该陪着未婚妻在火炉边吗?这一定是梦。


    直到小甲出来把小乙抱进屋去,进门前对我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才知道,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波儿愣愣地看我很久,才说:“文林,你找我?”


    “我问你,你上次去我们大学找我,为什么不跟我解释清楚短信的事!”我愤恨我们一次又一次地错过。


    “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不想再让你为难了……”


    “别装得这么善良,这么善解人意,这么伟大!我不需要你的狗屁退让!你知道我心里爱的是谁吗,就这样把我让给别人,你就知道你退出我就一定会幸福吗?你少自作多情了!”


    他沉默。我突然又激动起来,上前抓住他的衣领,问他:“你还爱不爱我!”声音有些撕心裂肺,带有一些自尊的决裂。现在波儿真真切切地站在我面前,虽然我似乎很有自信,但我知道内心深处并没有几分把握,他如果回答不爱了,那么我会转身离开和他从此再无瓜葛。


    当他说我当然还爱你的那一刻,泪水像决堤一样痛快地涌出来,这么多时日,我在黑夜中问自己: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吗?白天我说一定可以!可是黑夜中只有最最真实的空虚和令人恐惧的真相,我哭泣着告诉自己他也许不爱了,然后心脏像失去了蜜糖的包裹一样苦涩到疼痛,一直生活在自欺欺人的骗局里,我累了,我受够了。今日,我终于亲耳听到他说还爱。我以前总说,哭什么!我还有机会!他也许还爱着我呢。而现在,像移走了一块紧紧压在我胸口的巨石,泪水毫无压力地全部释放出来。


    他说:“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打断他,从包里掏出他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给他看。


    被泪水晕开的一行水性笔字:我会一直等你。


    两年前,看到这样一行字。我不顾一切地和汤浩分开,放弃了去大城市发展的机会,这句话就是我的信念,它让我坚信一定可以找回我的青蛙王子。


    我说:“这是你自己写的,难道你要食言了吗?”


    波儿看到他亲手写下的字,眸子亮得吓人,他说:“林林,我不会违背诺言的!”


    我和他拥抱在一起。这一刻,我明白,我的青蛙王子重新回到我身边了。


    我说:“来,我们来堆雪人,以前你一个人堆了一个”我“出来,现在我陪你一起堆。”


    他说:“你不怕冷吗?”


    我坚定地说:“我不怕冷了。”


    几年前一个下雪的日子,我蹲在雪地里嘟嘟囔囔地不停在抱怨,抱着波儿的围巾和热水袋不肯撒手。波儿在不远处堆雪人,他多次要求我和他一起堆,我果断拒绝,不管他怎样威逼利诱,我都不为所动。最后他只好委屈地单独行动。而我的注意力全放在热水袋上面,没有心思管他,只想要他赶快堆好,赶快走人。


    很久以后,听到他欢心鼓舞地叫我:“林林,快来看快来看,我堆了个你出来!”


    我兴趣缺缺地走过去看,看到一个丑不拉叽的,从形态和外貌上都和我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雪人。唯一可以确认是我的是他在雪人的肚子上用树枝写了我的名字。


    “你竟敢把我堆得这么丑!”亏他还一脸兴奋地叫我去看,我还以为有什么绝佳的作品呢。


    “你看你,这么怕冷,我堆个不怕冷的雪人出来,你就可以像他一样不怕冷了。”


    我啐他,“幼稚!”


    他只是嘿嘿一笑,把自己身上一件棉花衣披在雪人的身上,然后拉我离开。


    “你的衣服不拿走?!”


    “算了拉,反正我都快穿不了了。”


    我又骂他:“败家子!”


    多年后的今天,我和波儿一起堆出一个“我”来,虽然还是很丑,但是意义深刻。我找来树枝在雪人的肚子上写好我的名字,并在雪人前方写上一句话:这个冬天,文林不再怕冷。


    我和波儿默契地把身上的棉衣都脱下来,披在雪人的身上。


    待波儿走了后,小甲见我棉衣都没穿在外面呆那么久并把棉衣奉献给了一个雪人,又好气又好笑,她说:“我代表那个极其幸运的雪人衷心地感谢你冒着感冒的危险给一个没有知觉的东西温暖。”


    我心情特别好,不跟她争辩。


    突然想起。我问她:“你怎么突然把波儿给叫来了。”


    “看你这段时间盯着他的微博看几个小时,想留言又不敢。恰逢这几天浪漫的飘雪天气,我就帮你主动出击喽。”


    我冲上前抱起她连转几个圈。欢呼:“知我者,莫过艾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