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回到母校
    二零一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圣诞节。我和波儿回到初中的校园,晚上十点多钟,学生大多数都已经下晚自习回宿舍了,诺大的校园空空荡荡。


    啊,这个装载了我三年满满的回忆的地方。经过岁月的变迁,如今我又回到这里。从前的每一幕每一景像放映电影一样活生生地在这里的每一处回放了起来。


    这一扇高高的绿铁皮门,象征着学校全封闭式的制服。那时候我们还小,家长老师想像关动物一样把我们关在牢笼里,我们当然不干,顽劣地天天都想方设法要逃出去。


    我那时候特不爱吃食堂,就爱吃学校外面的米粉、饺子。但是出校门必须要出示通学生的校牌,我就让波儿到处去借。波儿为了借校牌,天天都要割舍一大堆零食出来收买那些通学生。有一次我把一张校牌弄丢了,而那个时候通学生校牌又是那么的宝贵,波儿咬咬牙,赔了人家一百块钱,喝了将近一个星期的西北风。


    这油味浓重的食堂,是我初中又爱又恨的地方。


    食堂阿姨见着男孩子饭就打得多,见到女孩子就打一点点。我吃不饱又不好意思说,就让波儿一个人打两碗。波儿去打饭的时候就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对食堂阿姨说:“阿姨,我吃不饱,给我打多点好不好。”


    所以波儿每次都可以端着两碗菜多饭多的碗在群众们嫉妒、愤恨的眼神中屁颠屁颠地走过来。


    还有这幢女生公寓。很多次波儿准备把我送到公寓门口,但因为说话说得太入神,他和我一起走了进来。有一次被宿舍阿姨发现了,他突发奇想再上演一次在男生公寓里戏耍大伯的戏码。没想到那阿姨不仅没被吓到,还要把他抓政教处去,好说歹说了好一阵才免除。


    波儿特不平特委屈地说:“为啥你运气这么好,我就这么倒霉呢?”


    还有这栋废弃的教学楼。很多年前的圣诞节当天,也是下晚自习,我和波儿一人拿个手电筒来到这里。我用喷漆在墙上写:我长大以后要当演员。波儿也写:我长大以后要娶文林。当时我还说他:“你就这点出息!”


    突然,一道亮如白昼的电筒光射来,“那里两个人在干什么!”政教处的人的训斥声吓得我魂飞魄散。乱涂乱画的罪还好,早恋可就严重了。


    我和波儿利用年轻人的优势飞毛腿般的跑回了各自的寝室。


    第二天,有老师说:“昨天晚上,有一男一女在废弃教学楼里面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么!溜得比兔子还快!我们也记不清长什么样了。我告诉你们,高中早恋的都没有什么好结果,何况还是初中!”


    天知道我当时抖得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


    刘老师和他妻子就是在高中的时候开始恋爱,然后毕业,结婚。我特别特别羡慕这种爱情,这么长的时间不变心,在晚年时可以一起回忆美好的青春。


    还有我和波儿,从初中就开始在一起了,兜兜转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分离。谁说早恋就没有好结果的!


    废弃教学楼的楼梯间有两条长长的漆印子,那便是当初我和波儿喷上去的。


    我和波儿相视而笑,又感慨万千。他说:“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不知道。”


    “还记得我在那里喷过什么字吗?”


    他说的是,长大以后要娶文林的字,我说不出口,故意装做不记得。


    “少装,我知道你记得。”


    我无奈。“好拉,我记得,怎么了?”


    “还记得我以前送你的圈在脚上的红绳吗?”


    “喏,还在我脚上呢。”我把脚露出来给他看。


    他有些不好意思,说:“把它摘了吧。”


    “为什么啊,你可说要圈我一辈子的!”我有些急。


    “那个时候你过生日,我又把钱花光了,就买了一条便宜的红绳给你,其实我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


    “什么?!你这大骗子!”我一个重锤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胸口,怎么能骗我这么久。


    他握住我砸过去的拳头,眼眸突然深邃起来。“今天,我送你个东西,希望能真正圈你一辈子。”


    我被他温柔儿嗓音蛊惑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什么东西?”


    “你看。”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打开,一枚璀璨的钻戒出现在我眼前。


    所以说,他现在在和我求婚?!


    我和波儿从初中就开始做情侣,长达八年的时间里,我和他分手一次,相隔数年。如今重合在这里,在他曾经许下的诺言前,他向我求婚,我含泪答应。这八年的苦痛伤悲和相离的挣扎矛盾都终结了。我们最终拥有了完美的结局。


    是谁说过,坚持不容易,坚持下去了就有好运。


    小甲说:“我想去监狱看看他,最后一面,当作去和他永别吧。”


    她说的是陆凛,是被判了无期徒刑蹲在监狱里的陆凛。


    我和小甲一起来到他在的城市,一个喧嚣繁华的大都市。


    我们见到了陆凛。很久很久没有剃过的胡子,很久很久没有剪过的头发,宽大的囚服套在他瘦骨嶙峋的身板上,吸得眼球深深地凹陷下去,看起来就像一只恐怖的僵尸。


    看见是小甲来,没想到他脑袋还清醒,呜咽着奋力要在小甲耳边说话。小甲平静地做一个“嘘”的手势,他像小孩子一样很听话地安静下来。


    两个人不发一言地对视,似乎在用灵魂对话一样。


    最后,小甲轻声说一句:“保重。”然后准备离开。


    陆凛急了,一只干如柴的手臂伸出铁窗来,他用非常迫切的眼神看着小甲。小甲犹豫了一会,把自己的手握在他手上。


    陆凛闭上眼,在小甲的手心处深深一吻。然后缓缓地,一步一步自行离开。


    小甲在初一的时候招惹上了他,从此堕落,一发不可收拾。初三没有参加中考的她,独立地走上了社会。父亲去世后,她和陆凛重新在一起,小甲怀孕,他却狠心地抛弃她来到这里过纸醉金迷的生活。后来,小甲担当起生活的一切,拉扯年幼的女儿,当了小三。这一切又一切的路程,小甲一个人趔趔趄趄地走来,而这个男人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如今,他陷入牢笼,后生不归,小甲来探望她最后一眼。


    我是不是曾经说过:这个男人就像一把熊熊的烈火,烧掉了小甲的青春、梦想、单纯,一点灰烬都不剩。


    几天后,传来陆凛在监狱自杀的消息。我想,为什么要死呢?是因为无望的人生有了一个圆满的终结吗?小甲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小乙冲奶粉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随后一切正常。


    小甲说:“下个月我就要结婚了,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老板。”


    我冲动地站起来,说:“他比你大了快二十岁,绝对不行!”


    她说:“我还能要求什么呢?他有钱,可以照顾我和小乙。而我比他年轻,我们各取所需,就行了。”


    “你不能这样作贱自己!”听她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我恨不得打她骂她,让她清醒一点。如果要我在婚礼上看见大腹便便、一脸猥琐的大老板牵着年轻而气质脱俗的小甲走出来,我不能保证不会忿然离场。


    “林林,本来我想就此罢休的。可是那个女人不肯放过我!她伤害我没有关系,可是她去害无辜的小乙!所以我就要把他男人给抢过来,是她逼我的!”


    开始的时候我很同情那个老板的妻子,自己的丈夫有了钱就变心,可是当她深夜里来找小甲麻烦还将恶毒的魔爪伸向小乙的时候,我又觉得这女人太过心狠手辣,简直是活该。


    那天晚上,大老板没有在自己家里,也没有在小甲家。她老婆不分青红皂白地上门把小甲揍了一顿,手段泼狠,把小甲的脸打得红肿又有多条血印子。她是冲着让小甲毁容的目的去的吧!


    看见小甲脸上的伤后,我心惊胆战。问她是谁打的,她死活不肯说。


    “你连我都不告诉吗?”我寒声问。


    她还是选择用沉默回应我。我知道,她身上有一股倔劲,要是她不肯说的话,你再怎么逼她也是徒劳。


    直到某一天小甲突然要我去她家,还没进门就听见小乙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我要爸爸!要干妈!……呜呜呜……”我快步上前抱住她,安慰道:“小乙乖,干妈在这里,告诉干妈有什么委屈。”


    可怜的小乙哭得岔了气,话也说不完整,只是一边抽泣一边语无伦次地说:“有好多叔叔摸我的身体……呜呜呜”小乙今年十岁,上小学四年级。有叔叔摸她的身体?!我的心情紧张得无以复加,但愿小乙在开玩笑,在戏弄我,在乱说话。


    小甲像个忧伤的男人一样,地上落满了烟头和烟灰。


    我沉着嗓子问她:“怎么回事!”


    她说:“他老婆打了我以后,找了几个男人去欺负小乙,摸她的身体。”


    我大叫:“神经病!表态!色情狂!他妈的!”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大人的纠纷为什么要去牵扯一个无辜的小孩?我真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忍心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去伤害一个十岁的小女孩。


    “想哭就哭吧,闷着做什么!”


    小甲终于忍不住伏在我肩膀上嚎啕大哭,她说:“我不配做一个妈妈,我该死,是我害了小乙!”


    像上次她安慰我一样,我一下一下地打她的背,说:“好了,我知道你爱小乙,这不是你的错。”


    小乙有些哭累了的哼哼声和小甲伤心的嘤嘤声混在一起刺激着我的耳膜,这就像是戏中在上演悲情一幕时播放的插曲。


    随后,我恨恨地说:“我们得告他们猥亵幼女!妈的,我妈妈是律师,我爸爸是法官,还怕治不了他们!”


    小甲点头,说:“我们必须得讨个说法。”


    打官司我不怕,只是看看小乙,哭得精疲力竭倒在床上睡去,红肿的眼睛,脸上还布满了没有擦掉的泪痕。她还这么小,这件事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简直不可想象。我只能祈祷,小乙啊小乙,就当可怜可怜妈妈和干妈吧,快快地忘掉这件事吧。


    我们将大老板的老婆告上法庭。大老板说,如果我们撤消诉讼,他老婆可以答应和他离婚并不要财产。


    这件事的决定权完全交给小甲,由她来决定还告不告。


    小甲说:“即使告成功了也是得到一笔赔偿金而已,不告的话还能给我和小乙找个依靠,至少给她一个爸爸。”


    我只好尊重她的选择,毕竟小乙已经缺失了十年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