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表演社
    再来说说表演社吧。


    我跟波儿自从初中那次吓了寝室管理员大伯一回,就对“演戏”这一活动是乐此不疲。而且是玩到了上瘾的地步。最开始只是喜欢单纯的装鬼吓人。


    记得初三晚上,我和波儿喜欢一人拿着个大大的手电筒上操场装鬼,要命的是,还是那种灯不怎么亮的、冷白冷白的光。逮着初一初二的小妹妹就拿手电筒往脸上照,最开始是可以吓几个单纯的小妹妹,让她们花容失色一会的。但是因为手段比较单一,到最后竟然没人再被我们吓了。见到我们两活宝就笑,弄得我和波儿信心极度受挫,决定增强手段,上小学门口买鲜红的舌头、荧光牙齿,上百货商城买假发,上影碟店买惊悚片观摩。最后愈演愈烈。有一次我和波儿晚自习早退了十分钟,我穿一袭的白衣,带上买的各种道具,躲在波儿的寝室厕所。闻着令人作呕的臭味,我差点没吐出来,心里恶狠狠地想着:都怪波儿,提前五分钟下来不就得了?非要十分钟,害我在这受苦,等我出去非扒了他的皮不可。然后就听着外面他的室友们都回来了。


    “怎么我们寝室停电了?”


    “我也不知道啊,别的寝室都没停电,我也感到纳闷呢。”是波儿的声音,他可真会装傻的。


    然后他们一群男生聚在一起聊天,谈论无聊的打打杀杀的游戏。我在厕所里听着无数个“经验”、“技能”、“加血”,差点要晕厥。


    “怎么你们都不上厕所啊?”是波儿。


    “上不上厕所关你什么事啊?”“是啊,你干嘛还管我们上厕所啊。”


    “哦,我只是看你们今天讲这么多,都没一个去上上厕所。先轻松一下,回来好继续讲嘛。”波儿陪着笑。


    “我们不想上!来,继续讲……”


    “该死的。”我咬牙切齿。我实在是憋不住了!这男生厕所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老娘现在就要出去!反正停了电,这样也可以吓着他们……于是我带着对波儿极度怨恨的表情准备冲出厕所,那一瞬间,进来人了。


    是一个小胖子,见我正吐出鲜红的舌头,露出绿色的荧光牙齿,并一副有些狰狞的表情,吓得面目扭曲,直接一脚滑地上去了。


    我们这一闹,把小胖的脚给扭着了。最后波儿用了他一个星期的零食贿赂室友,才免除了室友们对他的殴打。那些室友对他的评价是:为了女朋友,兄弟都不要了。


    表演社的社长是一个帅哥,而且是校草级的帅哥。副社长是一个美女,而且是校花级的美女。他们两郎才女貌,登对至极,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男女朋友。于是,我们社的戏所有主角就是他们两包揽了,这引来社员的极度不满。凭什么演偶像剧他们两就是男女主角,凭什么演惊悚剧我们就演恶鬼,他们就眼齐心协力斗恶鬼的情侣,凭什么演喜剧我们就都是喜角,他们还是演帅哥美女啊。就这样,我们社员纷纷退社,因为对演戏的热爱,我们自己又成立了一个表演社,社长是我。因为我的表演天赋是有目共睹的,演什么像什么。无论什么凶恶的、善良的、奸诈的、潇洒的、机灵的……通通不在话下。


    经过我和多位社员的努力,我们表演社在学校的舞台上表演了多次,并受到学校领导和同学的一致好评。不得不说说我的副社长了。名叫汤浩。他是我的右臂,是我的得力助手。最最重要的是,他长得神似波儿。浓眉大眼,洁白到可以去给牙膏打广告的牙齿,灿烂如阳光的笑容。性格也惊人的相似,同样是不怎么灵泛。我不知道长我这样大大的圆眼睛,略有婴儿肥的人是不是就受这种类型帅哥的喜爱一些。波儿迷我,副社长也迷我。而我也只能是无数次地去忽略汤浩给我的灼热的眼神,和所有能够、不能够打动我的暗示。


    虽然,那时候我跟波儿已经没有任何的瓜葛。


    “社长,我们编剧临时写了一部爱情偶像剧,缺一个女主角,你快来啊!”我们社里的机灵鬼小豆子。


    “临时写剧?他什么时候变这么勤奋了?”我们的编剧出了名的懒,不拿把刀架他脖子上是绝对不肯交剧的。


    “唉呀,别问这么多拉,人总要勤奋一两回的。”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虽然我心里是觉得此事非常的蹊跷,但还是准备去看看。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原来今天是我生日?内心泛起一阵感到,没有白待这一群可爱的社员,还记得我的生日。我们窝在小小的会议室里,吃了蛋糕之后,关了灯,直接点起生日蜡烛一起聊天。


    “不如我们把蜡烛吹了,来讲鬼故事吧。”小豆子提议。


    “嗯,够刺激。”我第一个举手赞成。


    于是我们把散发出微弱的光源的蜡烛给熄了,留下一室的黑暗。周围也是一片的沉默,无声无息,搞什么鬼啊?不是说好讲鬼故事吗?


    “小豆子?编剧?汤浩?”我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却也什么也看不清,用手去找人也是什么也碰不到,心里不禁有些慌。“搞什么鬼,你们人呢?”我有些恼怒。


    “告白、告白、告白!”突然是一阵震耳欲聋的起哄声。


    谁跟谁告白?!


    “咳咳!”清嗓子的声音。周围又安静了下去。


    心里正犯疑,就听见汤浩低沉着嗓子说;“文林,社长大人,我喜欢你。”听得出,他非常紧张。


    原本是一场非常甜蜜的告白行动,干嘛搞得这么诡异呢?


    刚开始还没退社的时候,我们的社长和副社长这对金童玉女独霸所有的好角色,我们写过一出《新白雪公主》的戏,就是在白雪公主的基础上加一些野兽、怪物。社长演王子,副社长演公主。然后剩下的角色只有:小矮人、怪兽、、巫婆。我和汤浩都不矮,就勉为其难地选了怪兽,我安慰自己:怪兽多可爱啊,给观众带来了滑稽的喜剧效果的同时又无私地烘托了别人的正义形象。演戏的时候我们就穿一个布偶服,大热天的,我们一个大活人钻进里面,一出来就成了一个汗人,真真是汗如雨下,等于是用汗洗了个澡。我们怪兽演得如此辛苦,他们主角却穿着帅气和美丽的衣服卿卿我我,尝尽了甜头。在一次排练的时候,我觉得憋屈憋够了,就问社长:“为什么你们一直演王子公主或者是少爷小姐,而我们就一直是你们的衬托呢。”


    社长斜着眼睛看我,一副轻蔑至极的样子;“你要是模样生得赏心悦目一点,我也让你演小姐公主。”周围一阵哄笑。


    我的脸涨得通红,我再不好看也还至少过得去,怎可受如此侮辱!社长说完这句话就回去继续演他的王子了。没有人为我说一句话,我委屈得掉下眼泪,把怪兽装脱下,就要离开。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好了,然后躲在某一个角落好好地哭一场。我一步步地走向门口,忽然,一个淳厚的声音如惊雷般响起来。


    “你以为你就生得很好看吗?!”这就是汤浩了,见他也是通红着脸,这样一吼他也是付出了很大的勇气。


    社长没想到还有人帮我这平平凡凡的小人物出头,吃了一惊,很快又淡定下来。“至少比你好看。”


    我的热血又上来了,冲回来对着社长那张英俊却恶毒的脸吼道;“我觉得他比你好看!”


    然后我又对着所有社员说;“反正我是要退出这个社了,你们还想留在这里被埋没吗?”


    汤浩也是帮着我,“对,你们还要在这里就随便你们了,我们走!”我和他大义凛然地离开。


    “我也走!”有人响应了。


    “我也要退社!”渐渐的退社的人越来越多。


    就是那一天,由我开始起义,我们推翻了这个不公平的社团,再由我带头,重新成立了一个响当当的表演社——森林表演社。


    我们的森林表演社成立不久,还没有招进编剧,所以只好由我来暂时担任这个职位。而刚刚成立起的社团必须要先演出一两部好戏来打响名号,提高知名度。于是我夜以继日地写着剧本,直到新编剧招进来。


    汤浩喜欢做我旁边给我提意见,虽然他提的都是一些啼笑皆非的、没什么作用的意见。但我还是非常喜爱他在我饥肠辘辘地写着剧本的时候,温柔地递给我一杯咖啡,买上几个热气腾腾的蛋挞,然后不嫌累地做在我旁边,一个人无聊也不玩手机,要不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看我写剧本,要不就是一个人絮絮叨叨。时间久了,我的心慢慢地融化了,习惯了劳累着写剧本却还能享受如此贴心的关怀,习惯了他像个小孩一样在我耳旁叽叽喳喳。


    记得初三要中考那会,以前没怎么注意史地政,临考前一个月就拼命背。那么多知识点是越背越多,背得我一个头变两个大。有很多天在通宵背,深更半夜吹着夏夜的寒气,一手举着手电筒,一首拖着书,越背越觉得心里慌慌的。有一次刚好背到刘少奇冤案这一节,我发挥了我丰富的想象力去描绘当时刘少奇受冤的场景,什么以命抵清白,血溅三尺的场景全溜进我的脑袋,吓得我赶紧想让自己睡着,可是心里受了惊,怎么也不可能睡着,这个时候室友的呼噜声如恶魔的喘息声阵阵传来,刺激着我的耳膜,吓出我一身冷汗,完全不知所措。黑夜中无意按到了手机屏幕,我盯着发出惨白光芒的屏幕发呆,对了,打电话给波儿!以前跟他发短信到凌晨,我知道他没有晚上关手机的习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朦朦胧胧被惊醒的声音;“文林,怎么了?”


    我的语气就像受气的小媳妇,“波儿,我在寝室背历史呢,现在觉得好恐怖,我睡不着了。”


    “哦……”他迷迷糊糊地应一声,然后就没了声音。


    “波儿!”我压着嗓子叫他,“别睡!我怕。”


    “好的,文林,你背吧,我不挂,你要怕了叫找我说说话,我陪你。”他的声音很温柔。


    “你可千万别睡啊。”我又不放心地叮嘱他,然后放心地去背书了。过了一会,觉得无聊,一看手机,他果然没挂,我贴着手机叫他:“波儿?”


    “………”


    “波儿!你又睡了!”我气他,我在这担惊受怕的,他还有心思睡觉。


    “嗯……我眯了一小会。”他被我叫醒。


    “你历史背了多少啊?”我突然兴起,问他。


    “唔……我刚背夏商周呢……”


    “什么!你才背夏商周!知不知道马上就中考了啊。我还有几单元没背完就在这累死累活地背,你居然还有心思睡觉!”


    “林林,我这脑袋再怎么背也没用的……我现在好想睡觉啊。”他连打几个呵欠。


    “唉,算了。你睡吧。”我也有点心疼他。准备关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


    结果第二天,来了个突击模拟测验,刚好是历史。我考了满分,波儿因为昨晚被我吵着了,睡了整整一堂考试,最后交了白卷。


    就这样,在我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我跟汤浩在一起了。这是我人生的第二次恋爱。


    生活如此,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如一条川流不息的小河静静流淌,没有太大的波澜和起伏,却在许多个岁月静好的风景中走过。偶尔,我会想起波儿的笑脸,然后抬起头,看见汤浩正微笑着回望我的眼睛。有时候,我会神经质地会汤浩;“你说你是不是有一个亲生哥哥或者弟弟?”


    “没有啊,我是独生子。”


    我不依不饶,“那么堂哥堂弟呢?”


    “有啊,大的都结婚了,小的还在读小学呢。”


    我有些失望,但又觉得好笑。我在期望什么?难道我还希望我是跟波儿的哥哥或者弟弟在一起吗?


    我们的社团越办越好。因为学校只我们一个表演社,所以每次校园搞舞台活动都缺不了我们,学校对我们社团投之越来越大的关注和支持,而新生的血液也越来越饱满。


    我天天开玩笑似地催促编剧;“你看我们森林社现在这么火,多少精英想进来啊,你还这么懒,小心被踢出去啊。”


    后来真的有一个非常优秀的编剧进社了,这是一个看起来很乖巧懂事的女孩子,一进来就非常勤奋地交了很多份令我很满意的剧本。我乐得合不拢嘴,这下真是捡到宝贝了。


    汤浩皱着眉头说;“我看这人不简单。”


    “去你的,别人这么优秀你就说不简单,你嫉妒啊。”


    有一天,我和汤浩在草地边散步,编剧红着眼眶跑来,对我说;“文社长!就算我懒,但是我也是这个社团最初的一份子啊!我已经说过我会努力写剧本了,你为什么还要赶我出去!”


    她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赶她出去了?我问她;“谁叫你出社的?”


    “不是你不让我留在森林社了吗?”


    我镇定下来,“我没有让你退过社,你说清楚,是谁让你退的。”


    “是新来的刘杨,她说是你说的,我们这些老社员现在都没什么用了,只要那些新来就好了。”


    “你就这么信别人说的话吗?也不用你的猪脑子想想,你们社长是这样的人吗?”汤浩对着编剧吼道。


    “我……因为社长总骂我懒,我以为,她是真的不要我了。”编剧有些气虚。


    “好了。还有哪些人也退了社?”


    “还……还有很多老社员听她那么一说,都被气走了。”


    “我跟这个刘杨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我在大学不说人缘好,但至少也算过得去,没有什么仇人。


    “赶紧去通知那些老社员回来。”汤浩命令她。


    “社……社长,有人在贴吧里发了贴子,是关于我们社团的。”


    “什么贴子?”我心里一紧,感觉网络这东西就是乱七八糟的,什么丑闻曝光,可笑公众小丑,我这种渺小的公民根本没想过会上网络,即使是学校的贴吧。“拿给我看看。”


    编剧的手机递过来,贴子被排到了首位!标题是:森林社社长忘恩负义,抛弃所有老社员。


    第一次看见关于我的“负面新闻”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我气得脑门发热,手机拨刘杨的号码: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真是不可以貌取人啊,这个刘杨刚进来的时候一脸和煦的模样,让我怎么想也想不到她会是这种陷害人的人,就连汤浩都知道这人不简单,我居然都没看出来!难道我比汤浩还傻?!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个刘杨不简单的?”


    他答;“因为我看她的样子感觉跟以前的副社长很像。”


    “是噢!副社长就刘柳,她叫刘杨,那不就是副社长的姐姐吗?!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不是告诉你她不简单了吗?”


    “拜托,你说不简单我怎么知道是为什么啊?你应该说明白点好不好。”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错了,行了吧?”他服软了。


    “现在怎么办啊,我们森林社就这样散了吗?”想起当初我们一起退出那个不公平的社团,又齐心协力建起一个温暖的大集体,如今终于是到了社团的春天了,我又被陷害背负上了忘恩负义的罪名。


    “你别急,我们一个个去把老社员都劝回来不就行了吗?”


    我躲在宿舍里偷偷地哭,那些老社员很多都联络不到,忙活了一上午才招回来几个。想起以前那个恶毒的社长对我当众侮辱的样子,现在女朋友的姐姐又来陷害我,定是怨恨我拆了他们的社团!越想越觉得憋屈,脑门发热,冲去大二教学楼找前社长理论去了。


    我们宿舍离他们教学楼是有一段很远的距离的,跑过去的途中下起了大雨。老天爷一定是为了响应我的心情,回应我在胸口烧起的愤怒之火吧!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即使冰冷的雨水在纷扰我的视线,模糊我的意识,但我相信所有的误会都会解开,所有的正义都会得到平反。跑到教学楼,我的夏季衬衫已经全部湿透,我的呼吸和脚步都很急促,终于到了前社长的班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