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暑假逃难
    我和小甲也已经好到这个份上了,这个时候我越好运越觉得不好意思,什么大好事全落我头上了,小甲却是那么可怜。


    小甲走的前天晚上,我们说了好多悄悄话,我跟她讲波儿,讲他的憨、可爱,讲青蛙王子的故事。她很感兴趣,眼睛眨巴眨巴的,又轻笑,“是上次看我和陆凛接吻那个男生?”


    我僵着了,小甲却毫不在意地笑开了。我又正正经经地问她:“你告诉我,你还打算跟那个混蛋在一起吗?”我的眼睛无比凝重地望着她,让她无法闪躲。


    在以为小甲怀孕的几个日子里,我恨透了那个天杀的,一直以为怀孕是大人才有的事,根本不敢去想我们这个年纪还可以跟那个恐怖的词扯上关系,直到真正的事实摆在我面前,我才战战兢兢地逼自己去接受它。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坏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把无辜的女孩拉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自己却不管不顾。在那些时日里,陆凛那张脸就是天大的噩梦,在白天黑夜,时时刻刻,分分秒秒,血淋淋地撕开了我,和小甲每一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虚幻的快乐。


    我恨他,真的恨。


    她知道我说这些是想让她忘记上午爸爸说的话,但无可避免,她必须还是要走了。


    中考成绩都出来了,小甲的爸爸也应该马上知道她没参加中考的事了,而我说的组织旅游的谎也该是被揭穿的时候了。小甲,终该是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了。


    我根本不敢想,一个那么严厉的父亲,要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是错过了升初中的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他该是怎样愤怒地去追问可怜的小甲,她该是受到怎样不可想象的惩罚。


    送走小甲,爸爸感到轻松的同时也叹了口气:“这姑娘长得是挺漂亮的,在家里也还可以赏心悦目。”妈妈在一旁指责他:“难道你自家姑娘就不赏心悦目了吗?”


    爸爸陪笑,“看你说的,当然悦目了。这次考得这么好,怎么看怎么悦目!”难道我就是因为成绩好才看着顺眼吗?


    “恩,为了奖励,有个旅游团后天就可以走,我给我们全家报了名!”妈妈宣布


    下午就要走了,我总觉得应该去看看小甲。


    不出我意料,她住在又矮又旧的平房里。敲开她家的门,是她爸爸。不客气地问:“你找谁!”


    “叔叔,我找艾甲。”我毕恭毕敬。


    他警备地盯着我看。“你们这些鬼小孩,上次就有人帮她骗我说去郊游,我去他个姥姥!不争气的死丫头……”他对着房里面骂骂咧咧,我站在外面吓得愣住,虽然看起来很邋遢落魄,但他爸爸确实长得很英俊,没想到却是这么凶狠。我狼狈地落荒而逃。


    青春,就这么结束了吗?


    我二十二岁,刚从名牌大学毕业。还没毕业的时候就被故乡的一家知名企业邀请就职,我带薪潇潇洒洒地读完大学,就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乡,在那买好了房,过着单身贵族的生活。


    “为什么不在大城市好好发展,反倒回老窝来了!”爸听到这个消息火冒三丈。


    我无奈,就知道他老人家会是这个反应,本想躲一阵是一阵的。“哎呀爸,我们x城好歹也是中等城市好不好!而且我公司待遇不错,回来也可以照应你们二老,这不是两全其美吗?难道你还真希望我在外乡做个超级白领女强人独在异乡为异客啊?”被我这么叽里呱拉说一通,老古董爸爸也是乐了,反正他从来也没怎么说得过我过。


    这样也好,免得真像电视里说的,一到逢年过节,抢回家票都得挤死,还不如好好奋斗工作呢,这样下来,几十年不回家的都有。


    你们还记得波儿吗?他比我大两岁,才二十四。但是你们相信吗?他今年就要结婚了。


    当小甲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喷出来。我说小甲你少骗我,他才二十四诶!哪那么快。而且就他那大头娃娃的弱智样,谁敢要他啊。说完我自我感觉很幽默,噗哧一声笑出来。笑啊笑,越笑越疯,最后哭了。


    小甲啊小甲!为什么你不是一个爱跟我开玩笑的人!你从来不对我撒谎,连逗我一下都没有过。你说的话,全都真得可怕。


    当初波儿全凭体育专业进了一所很普通的高中,但是他很满足,并立志要好好学习争取跟我一起奋进考大学。


    “文林,我今天特意去书店买了本《羊皮卷》!知道什么是《羊皮卷》吗,这可是全球最有名的励志书啊!现在我的心情非常的激动,我感觉我正朝着成功勇敢地奋斗着!!!”那时我们才刚配手机,怀着新鲜感和久别的心情,我和波儿时时刻刻都在褒电话粥。


    他的那声“朝着成功勇敢地奋斗着”,气场十分强大,甚至还用了洪厚的男中音,声波十足地透过电话来震击我的耳膜。


    结果第二天,我们语文老师就说:“我不建议你们去买什么励志书,成功,不在于别人给你的条条框框的束缚,而在于自己对经验的拓取。毫不夸张地说:那些书,简直就是精神鸦片!”说得慷慨激昂的,这一番话说得,多么在理,多么让人信服啊!特别是最后的四个字:精神鸦片!那简直就是四个炸弹,炸在我脑子里掷地有声。那一瞬间,波儿在我心里的形象俗到泥巴里去了。尽管我一直在怀疑这语文老师昨天是不是跟踪了波儿。


    高中这个时期,和初中很不一样。你开始有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社会的看法和理解,你有了自己独特的思想。这个时候,那些平庸的想法已经动摇不了你了,只有够独特够新奇的思想,才能激起你挑剔的注意力。


    下课的时候我还沉浸在这位伟大的语文老师的一番话里,热血沸腾、心情激昂。忍不住就拨了波儿的电话,对他狠狠地教育了一顿:“你这傻冒!亏你买了精神鸦片还那么得瑟!告诉你,我们老师说了!@#&%$*”骂得他是摸不着东南西北了。


    他弱弱地答了一句:“什么是精神鸦片啊。”


    “就是你那破牛皮卷!”我骂爽了。


    他又弱弱地答:“是羊皮卷。”


    “我管你什么猪皮狗皮,反正就是鸦片!”


    “我不就想激励自己好好学习嘛,好好学习然后跟你考同一所大学嘛。”他那憋屈的语气就像撒娇的小媳妇。我在电话这头都可以看到他瘪着嘴委屈的小模样。


    我一个人住在一个两室两厅的大房子里,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两点一线,家,公司。


    妈妈天天就打电话来:“你自己知道做饭吗?你每天到底吃些什么?”她就感觉我一个人住像没娘的孩子一样,没吃没穿。


    “老妈,我都是在食堂吃的。”


    “食堂!那怎么行?伙食那么差。”我妈的思想永远停留在上个世纪对于食堂的看法。


    “我们那个时候啊,苦得哟,那管饭的从来就不给我们打满,舀一勺饭全是糙米。菜里面根本就没有荤的……”这是小时候妈妈给我讲的。


    “妈,现在公司食堂条件好着呢,就跟酒店差不多了。”


    “跟酒店差不多那还叫什么食堂!不行,反正你得回家来住一段时间,我给你调理调理。”妈妈这段时间频繁地邀请我回家去住。以我对我亲妈二十多年的了解,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找我。


    果然。


    “文林啊,你一个人住那么大一个房子,又没人照顾你,这让妈怎么放心得下啊。”


    “哎呀妈,我都二十二岁了!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啊?再说了,我那房子离公司那么近,我不住那里住哪里啊。”


    “可是,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一个对象也没有,我担心……”看吧,这就是我妈的终极目的。我妈不是怕我嫁不出去,她就想有个人能在那边管着我。


    “我有个同事的儿子才二十五岁,子承父业,他是一名律师,年轻有为,人格也非常端正,我约了时间,你们明天就见见面吧。”说完还冲我挤眼睛:“长得也挺帅哟。”天呐,为了让我去找个男朋友,思想那么保守的老妈都可以用这种语气说话了,真为难她老人家了。


    看我妈那也算用心良苦和期待的表情,我勉强答应了,怕什么,反正又不是要结婚了,说不定还真遇到个极品大帅哥呢?


    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完全是错误的。那位所谓的“大帅哥”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只感觉一只涂满了奶油的肥肉粗鲁地惊吓到了我可怜的小心脏。


    他那一头帅气的发丝可能涂了有整整一瓶的发胶,光光亮亮、整整齐齐地梳成了三七分边。排骨似的身板硬套个西装,就那样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我多么迫切地希望他不是走向我这一桌啊,我是多么迫切地希望有一只手帕来蒙住我的脸啊!


    “首先呢,我想跟你谈一下房子的问题,我们两个各自都有一套房子,要是结婚了的话我建议呢,住我那一套,你的那一套就用来出租,或者等它升值了就卖掉。恩,我又想啊,要是我们感情不合了,分居也会很方便,那还是不卖掉较好。而且如果离婚的话,分财产也比较方便……”他就像一个奥数老师,滔滔不绝不绝地讲着你根本没有任何兴趣的事情。


    要是波儿,他哪会话这么多啊。跟他待一起这么久,我估计经过大脑说出来的话他讲不到十句。我最喜欢笑他是大头娃娃,因为他的头确实比较庞大了一点,很容易让人误会是三鹿奶粉喝多了。“你小时候吃奶粉吗?”


    “我家那时候穷,不吃奶粉,就吃我妈的母乳。干嘛啊,突然问这个。”


    “那你妈的可真稀罕。”


    “为什么啊?”


    “因为你妈的分泌的不是母乳,而是三鹿奶粉。”


    波儿愣了有几是秒才反应过来,“你要骂我脑门大也别这么拐弯抹角啊!”


    “文林小姐,你有在听吗?”涂满奶油的肥肉打断了我的思绪。


    “噢,我很认真地听了你所说的。给你提几个意见啊。第一,说话的时候注意别加太多的呢、恩,更别用你那独特的鼻音来说。第二,说话的时候最好别翘兰花指,这样很容易让别人分不清你的性别。第三,我根本就没打算跟你结婚,好吗?奶油先生,哦不,肥肉,不,韩卓君先生。”


    可怜的小肥肉使劲地瞪大一双缝大的眼睛,下巴都要跌下来了。气了良久,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不结婚,相什么亲嘛!说完一扭一扭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遇到极品了,真是郁闷。自己一个人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到自家,妈的一通电话打来:“你怎么把我介绍给你的小韩气成那样了?”


    我正愁气没地方撒呢,对着手机像放机关枪似地一阵快骂:“妈你什么眼光啊!那油面哥长得跟汉奸似的,怎么配得上你家如花似玉的姑娘啊!一上来就跟我提结婚的事,我才二十二诶,谁说要嫁人了啊!还有啊,要我嫁一个律师,天天就在我耳边念叨:那两套房子怎么处置……这要我怎么活啊!”


    我妈可能被我吓傻,默默地挂了电话。


    喉了这么一通,毕竟是对着一心希望我好的老妈,愧疚起来更是觉得烦躁。


    我拨了好哥们:李鸿的电话。


    “李鸿啊,我今天可算是遇到你的同门师兄了!”


    “去你的,回来这么久才想起哥们我,你可真没良心,哼!”多年来,李鸿的气质一点没变。我都可以看见他在那边翘起兰花指,一脸娇俏的模样。


    刚进高一那班时,班主任让我们每个人都上台做自我介绍,那时候又都不认识,多忸怩啊。几乎每个人上去都是支支吾吾说不出几句话,然后脸红彤彤地下来了。


    但是有一个人不同。


    只见他在台上整张脸都熠熠生辉,眉飞色舞地讲个不停:“hello,大家好!我是李鸿~我最喜欢玩qq了,等级是四十六级哦,号码是xxxxxxxx,大家加我,我随时在线哦!………”说完抛了个媚眼给我们,扭着臀,下台了。


    我们都傻眼了,只能惊叹246班惊现奇葩一朵,从此人送称号:霸王花。


    因为这货qq号重复的数字比较多,我就觉得眼熟,觉得有些可能性,于是当场用手机登了q,验证了下。


    我发现这世界真小。


    记得初中那会我网恋吗?虽然是网恋但还是筛选了条件:同城、同龄。于是乎,初中和我网恋的人就是现在的李鸿。


    当初那个对着镜头瞪金鱼眼、鼓青蛙嘴的非主流现在又和我成高中同学了。现在的他已经不走非主流路线走伪娘路线了,行头一般是紧身衣搭配超短裤,外搭挎肩小皮包。


    思虑良久,我准备还是把这件事告诉李鸿,毕竟这事这么凑巧,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碰着的不是?


    我还以为他会为了以前的事而尴尬呢,没想到他一点也不介意,还迅速跟我成了好哥们,虽然他跟我站一起就像两姐们。


    跟他玩熟了之后,我说:“李鸿啊,我想到两句词来形容你,可以高度概括你的特色。”


    “什么词?”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去掉上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