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再见温和清雅的男人
    秦著没吱声。

    他只是看着她,但并不拒绝。

    林见微便试探着,一点点慢慢靠近,重新将红唇贴上,沿着他的手腕,把流淌的鲜血收进嘴里。

    慢慢咽下。

    她眼皮子耷拉,只看着他的手臂,等红唇抵达伤口附近,便伸手拿了布巾,拧干,重新为他擦干净。

    清理伤口时,她不再抬头,只当自己感受不到少年灼灼烧起来的眼神,为他洒上药粉,用干燥、洁净的长布为他裹住手臂伤口。

    “最近几天别用力,也不要沾水。”林见微将药箱收拾好,擦拭的布挂在一旁的木架子上晾干。

    秦著“嗯”一声,右手拄着自己的剑,眼睛还是一动不动盯着她。

    林见微打开窗,将污水泼出去,斟了一杯茶,从杯中看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血。”秦著终于开口,“我的血。”

    林见微有些怔愣,抬眸看向少年,从那双浓绿如墨玉的眼睛里,她瞧见了小小的自己。

    她倾身,放大少年眸子里的自己,用那双写满“危险”二字的眼睛,打量自己如今的模样:“好像是没擦干净。”

    骗子。

    分明就是故意不擦。

    秦著将剑搁在自己腿上,用左手手肘压着,右手伸出,四指托着她的下颌与脖子,大拇指落在红唇上。

    这个姿势相当危险,一不留神就能被扭断脖子。

    刹那间,林见微瞳孔缩了缩。

    常年练武的人,体温偏高,她只觉得那几根手指像是烧红的烙铁,滋滋烫着她的咽喉与唇。

    并不用力,却不容忽视。

    大拇指轻轻擦过红唇,将上面的血液推开,抹匀,指腹的茧子留下一串麻痒。

    这下,林见微不止短暂怔愣,眸子还闪过几分诧异,有点儿——

    不敢相信。

    “好了。”少年收回手,握着放在膝盖上,眼睛依旧不躲不闪看着她的眸子,没有半分类似羞涩、不自然之类的表现。

    恰好,林见微也不是这样的人。

    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还发麻的嘴唇,总觉得对方此举有点儿类似“报复”,也是“警告”,为的是让她知道,他也并不是任人糊弄的傻子,她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目的,他内心清楚。

    一转而过的念头,让她莫名翘起唇角笑了一声。

    其实,她从未将少年看成可以随便骗到手的单纯人物。她从不低估任何人。

    如今,倒是更有趣了一些。

    “你笑什么。”秦著莫名。

    林见微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没什么,只是开心。”

    与弱小搏斗有什么趣味,与强者搏斗才叫有意思。

    “吁——”

    车门外,陶夭夭勒马。

    叶蓁蓁回首,低声对他们说:“有一队人马拦在前面。”

    稍稍一想,林见微便知道必定是秦著救的那批人。

    对方要留在原地打扫,还得重新整理队伍,肯定没那么快离开,她也预想会碰上。

    “无妨。”她拿过桌上的手炉,捧在手上,往外走去,站在前室上眺望。

    秦著也跟着出来,站一侧。

    一位黑衣暗纹的护卫上前行礼,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要乱瞥:“林姑娘、秦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话说完,他还是没忍住抬眸,看了少女一眼。

    那一眼极快,也很自然,可还是让敏锐的秦著发觉,默不作声移动视线,落在他身上。

    护卫脊骨蓦然生寒。

    林见微稍思索,答应前去,在临坡一侧见着那道病弱清贵的身影。

    厚重的白色狐裘披在他身上,丝毫掩盖不了底下单薄瘦削的身形。

    犹如伫立的一支孤竹。

    “还未请教先生如何称呼。”林见微向他行礼,不卑不亢。

    男人咳嗽几声,收起帕子才回头,脸上挂着温润和蔼的笑意,眼睛也全是宽容。

    ——那是一双海一样浩渺的眼。

    林见微不曾见过真正的大海,可料想大海该似这般,才当得上“有容乃大”四字。

    “鄙人家中行六,二位若是不介意,喊我一声六哥或者郑六也可以。”

    郑,大周国姓。

    听闻当朝秦王便是行六,名肃,字敬德,行年三十有余,封地就在长河府内的秦州,而并州也在长河府内,与秦州东西盘踞,守着大周的北大门。

    “不敢。”心思刹那流转,林见微重新见礼,“民女隼,见过六王爷。”

    秦著亦跟着行礼。

    郑肃哭笑不得:“不必多礼。你这女娃娃,怎能聪慧至此。”

    他不过是将自己在外的化名“关六”改成“郑六”便被识破了。

    林见微但笑不语,只等着他说话,看看他有什么目的。

    矜贵的王爷若不是有事,怎会主动攀谈,便是秦著救了他一命,也不过还了他上次的出手,一声多谢足以抵消。

    “小王喊你们来,是有一事相求。”郑肃的确有事。他的目光,落在他们身后的马车上,“听闻你们一行人里,有人极其擅长雕刻,做出来的狼栩栩如生,难辨真假。”

    林见微容色不动:“六王爷想要她们帮你雕刻什么?”

    “我的妻子。”郑肃眉目柔和下来,眸中闪着冬阳璀璨的光。

    林见微抬眸,看向那目光放远,眺望皇家陵寝方向的清贵侧影。

    此人,与她所知的皇家中人并不全然相同,倒是与老百姓口中相传极其符合——温和清雅。

    只不知真假。

    “此事,我没办法答应王爷。”不等对方失落转眸,她便道,“六王爷便是要问,也该询问雕刻的手艺人,而不是我。”

    别人的事情,她做不了主。

    郑肃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是小王考虑不周。”

    他又着人去请姐妹俩,温和询问可否。姐妹俩都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答应,纷纷看向林见微,盼她能帮忙做主。

    “无须问我。”她没有转头,“只要问你们自己是否愿意便行。听闻六王爷爱民如子,并非那等会刻意刁难人的权贵。”

    权贵郑肃,侧眸看她,眼中带着几丝温和、包容,甚至有些看小孩子玩闹一样的宽厚,抱着手炉点了点头。

    “自然。”

    陶夭夭和叶蓁蓁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好奇心重的陶夭夭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为什么想要找我们雕等身木像?”

    京城的工匠,手艺也不见得比她们差。

    “因为明年就是她故去的第七年。”郑肃毫无避讳道,“传闻,人故去第七年,便会在七月七重返人间,附身旁人,彻底与俗世告别,遁去六合之外,从此逍遥。”

    “意如不会喜欢附身旁人,我寻思着,用雕像替代也好。

    “两位小友做的雕像我看过,足以以假乱真,且头足可动,倘若意如当真会回来,也不至于动弹不得。”

    原来如此。

    难怪会找上她们。

    能动的木雕,市面似乎难求,是以才会每年有客商远到边关找她们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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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

    “可还有旁的疑问?”郑肃笑问她们,“若是没有,不知诸位是否介意告知小王,抵达京城之后,落脚何处。”

    他也好找人。

    林见微拢紧手上的炉子:“暂无落脚之处。”

    郑肃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她们会无处落脚,很快,他就收好自己的诧异。

    “小王有一处闲置的宅子,落在皇城北,与小王的府邸斜对,隔着两条街巷。诸位若是不介意,可以暂时用作落脚处,等安定下来,再慢慢寻住处也不迟。”

    林见微也不推迟:“那就劳烦六王爷了。”她看了一眼天色,“不如我们先进城安顿,再慢说不迟。”

    天色太晚,就不好赶路了。

    双方行礼暂别。

    郑肃的车架走在前方带路,她们在后头跟着。

    马车辘辘。

    林见微屈指轻敲膝盖,眉目轻垂,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

    秦著抱着剑,在渡上暗影一重又一重的马车内,看着那根白皙瘦长的手指水漏一样慢点。

    “你觉得——”林见微抬眸,看向少年,“这位六王爷是真善还是伪善。”

    有着野兽直觉的秦著只能说:“他很平和,不会轻易攻击人。”

    其他的,他不做分析。

    在脑子里打转的那句“既然怀疑,为何应邀”来得快消得快,他清楚,倘若有蹊跷,与其被人虎视眈眈盯上,不如入局摸透,伺机反扑。

    她,并不是会将自己性命交给他人衡量的人。

    北风扬起车帘,车厢忽明忽暗。

    他依旧垂眸,盯着那根长长的手指。

    林见微“唔”了一声,不再说话,一路安静抵达皇城北那处闲置宅院。

    闲置宅院也有管家、守门人、婆子和两个家丁,他们将这里维持得相当好,直接把行李解下,就能入住。

    几人看见她们出现,愣了好久,双眸失神,魂灵似已抛到天外,直到郑肃温声介绍她们姓名,才回过神来见礼。

    秦著微蹙眉。

    宅院众扈从格外热情,婆子做饭的味道特别好,陶夭夭一口气吃了三碗,还喝了一碗汤,心满意足去洗浴,美美睡了一大觉。

    就是一向胃口平平的林见微,都多吃了小半碗。

    婆子松了一口气。

    饭毕沐浴更衣,准备歇息。没有少年的味道在侧,林见微痛了十年的心脏,一如既往那般绵密扎着她的筋脉,将她血气收起。

    她没什么波动,推开窗,看院中飘落的薄雪与墙角腊梅。

    “不冷吗?”

    熟悉的香气飘到她身旁,随之落下的,是一袭柔软的兔裘。

    林见微趴在窗台上,转眸看一身黑衣的秦著,忽而一笑。

    雪色倒映的月色化作薄雾荧光,散在小院,也落入少女眼眸。满地清白霜色,将没有点灯的室内都照出萤囊一般的微光。

    “秦著。”

    少年在等她说话,没等到,才回应:“嗯。”

    林见微却不再接话,只是定定看着他,笑意青青澹澹的模样。

    一派欲雨生烟的山间物候之象。

    秦著回视。

    一人眼中酝酿烟雨,一人眸中沉凝如蛰伏猛兽,谁也不曾退却。

    呼呼。

    北风吹起一地残白碎雪。

    窗扇被吹得半合,几乎要拍在林见微头上。

    秦著伸手,用剑抵住,向前迈了一步,将少女圈在他的手臂与窗扇之间。

    此时,她说——

    “今晚陪我一起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