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分班
    天色稀朦,雇役们将书院各处都点上灯。

    陈小笙挎着书箱从寝舍往明月阁走,临出静德居前,她还特地去敲了旁边邱一山的舍门,发现屋内并无人在。

    可等她来到书堂,邱一山人早就在这里了。

    只见他无精打采,好似斗败的公鸡,百无聊赖转着笔消磨时光,见到陈小笙来了,也兴致缺缺,随便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才来。”他打了个哈欠。

    陈小笙:“我在寝舍,你没先回静德居吗。”

    邱一山:“没,直接来的书堂。”

    他的脖子好像不堪重负,上半身“啪”地倒在书案上,眼神放空,神情呆滞,生无可恋,非常沮丧。

    陈小笙:“一山你没事吧。”

    邱一山:“好想死,还有三十天才再次休沐,啊,活不下去了。”

    陈小笙:“…………”

    她挽起袖子去廊檐下的水缸里打来半桶水,将桌案都擦擦干净。虽然韩誊没有来,但她还是很负责地将他的桌案圈椅也一并擦拭。

    没想到这番好心的举动,却遭到傅嘉兴等人的嘲笑。

    “哟,小金鸟儿又在讨好韩世孙啦!”

    少年蔑视地看着她,大摇大摆经过时还故意撞歪她的肩:“啧啧,真是放得下礼义廉耻,不愧是贱民!”

    陈小笙低垂着脸,不理他。

    邱一山因开学,本来心情就不好,还要忍受这帮人没事儿找事,拍案而起:“吵吵吵,吵什么,一群混蛋,赶紧滚!”

    傅嘉兴冷嘲热讽着走开了。

    可陈小笙却意外获得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傅嘉兴提到了“韩世孙”,难道这个“世孙”指的是身份贵重的韩誊?

    那么昨日张执事说的“太子殿下将世孙打了”,意思是韩誊被太子罚了,还受了伤?

    “我韩誊跑死一匹马,心急如焚,搜山救你!”

    “太子想筑造一座北苑送给日后的太子妃,这事儿就交给我们家公子来办。”

    “二爷公务繁忙时,很少来青槐巷,因为小笙你差点丢了,二爷不放心,才隔三差五回来看看。”

    往日那些不起眼的对话,在陈小笙脑海中一一流淌。

    现在都串起来了!原来自己五日前的走失,竟给韩誊带去如此大的麻烦。

    陈小笙自责不已。

    从进营缮书院第一日起,夫子就告诉他们一句话,务必记在心中,说,“土木兴造,事关百年,一丝不苟,方成大仙。”

    沅瑞提着盛了冰菓饮的木箱,正巧来书堂送给她喝。

    陈小笙看见他来,忙出去,跑到廊檐下接他,问道:“沅瑞,柏公子的伤好些了吗。”

    沅瑞一愣:“好多了,公子身体结实着呢,哎小笙,你怎么知道公子受伤了。”

    陈小笙:“猜到的。”

    沅瑞笑了笑:“对了,我看院门口人挤人,都在看板,好像是张贴了分班细则,你要不要去看看。”

    陈小笙大喜,拉上邱一山,几人一道去看。

    此处有四五盏角灯高高照着,非常明亮,就是人太多了,陈小笙个子不高,看不到前头。周围都闹哄哄的,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大概能推算出一二。

    邱一山懒怠道:“我来时,关珩师兄正在带人张贴,我早看过了。”

    宋明等人也来凑热闹,在人群中一眼叨中邱一山,他们几个人勾肩搭背,笑着加入话题。

    邱一山:“说是要根据工部指示,将书院学子细分,分班标准不再按照出身背景‘甲乙丙丁’排,而是分为‘织锦科’,‘冶金科’,‘水利科’,‘屯田科’和‘土木营缮科’几个大类。先自愿报名,然后夫子、山长、院长和工部侍郎一起审核。”

    “山山要去哪一科呀。”周泽坏笑逗他。

    邱一山:“冶金,营缮,二选一,可轮得着咱们嘛。哎,小笙,你想选哪一科?”

    陈小笙:“我想选营缮,学点手艺。”

    沅瑞点点头:“我也觉得,小笙你秀气得很,织锦虽然也适合你,但废眼睛,营缮不一样,将来大到宫殿宗庙,小到门窗桌椅,你要是学会鲁班祖师爷的本事,不愁养活自己。”

    宋明笑道:“不是,小笙不是张中全的大侄儿嘛,怎么等学有所成,还想着给人家里干活儿去。”

    陈小笙不明白了,那来营缮书院受学的学子,大到王公贵族,下到有钱人家的孩子,如此嫌弃,那为何他们还选择这个书院呢?

    宋明、周泽等人看邱一山兴致不高,都在跟他打闹逗他开心。

    沅瑞和陈小笙离开人群中心,走向旁边。

    沅瑞解释道:“不知道小笙来这里,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有?”

    陈小笙:“什么话?”

    沅瑞笑道:“是句俗语,叫‘营膳郎啊营膳郎,富一方,又一方,今生做了营膳郎,来世修成财神王。”

    陈小笙大为震撼。

    沅瑞笑道:“营膳是个肥缺,不然怎么大家都来营缮书院呢。那些士族公子,譬如我们家公子,虽然也来这里受学,但跟穷贵们截然不同。说白了,出身低等的学子,靠这混个手艺,但大家贵族之子,是奔着青云入仕去的,将来营缮建造,力争做发号施令的那一个。”

    陈小笙感激道:“多谢你沅瑞,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是想不到这些的。”

    沅瑞笑道:“咱们回书堂吧,外头也热。”

    两人并肩回书堂喝冷饮。

    三日后。

    分班正式开始。

    陈小笙与邱一山都报名了“营缮科”,并呈递答卷,经过七日的焦灼等待,分班名单终于公布。

    陈小笙是“营缮科-鲁班堂”第十二名,邱一山嘛,最后一名。虽然如此,但好歹是挤进去了,并成功地留了下来。

    邱一山心态好得很,得意道:“这就叫,考得好不如考得巧!过就行,你管它分儿多少!”

    去食堂吃饭的路上,他兴奋地勾着陈小笙脖子:“小笙,怎么样,山爷为了继续跟你做同桌,老命都拼上了!不庆祝一下?”

    陈小笙笑道:“一山,恭喜你,得偿所愿。”

    周泽他们远远走来:“山山,你他娘的要点脸儿好吗,小笙全院排名前二十,她说什么了!”

    邱一山被呲了,心情瞬间不美丽。

    陈小笙安慰他:“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邱一山:“你们看看人家这胸怀。”

    说着,扔下陈小笙,同他们厮混打闹起来。

    但现在正是午膳时间,去往食堂的小径,人来人往,他们几个半大小子这么一折腾,这条路,瞬间吵得不行,鸡飞狗跳的。陈小笙没注意,被周泽一个手肘怼进旁边莲藕荷塘里去了。

    “咚”的一声!

    她就那样无辜可怜地直立立同莲叶一起,种在淤泥里。

    “哎哎哎,有人落水啦!”

    兴致正高的邱一山回头一看,小笙没了?!再一看,她在荷塘里呢。

    单夫子刚用完午膳,正和同僚出来走走消消食,他捋着花白的胡须,非常得意向山长炫耀自己精心栽培的满池子菡萏。

    一扭头,两老头儿就看见那样一幅败兴的景象。

    单夫子胡子都立起来了。

    “陈小笙!”

    一群惹祸的调皮鬼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瞎胡闹。

    单夫子指着荷塘里的那个倒霉蛋:“你,你,你今日不准受学听课,你给我修整莲花池!修不好,不准吃饭!”

    说完,气呼呼,背着手,被气走了。

    陈小笙:“…………”

    邱一山左右看看:“小笙,老头儿走啦,你怎么还不起来?”

    陈小笙欲哭无泪:“陷进去了,拔不出来。”

    一只懒懒的青蛙跳到她的头顶,“呱”!蹦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涂了她半张脸。

    啊!倒霉。

    于是,整个下午,陈小笙都被迫充当苦力,独自将被损毁的荷花、莲叶都修剪掉,再拔出破损的白藕。

    日落西山,邱一山下学后好不容易有时间来看她,“对不起啊小笙,晚课回去,我请你吃宵夜。”

    陈小笙累极了,苦笑道:“没事,一山。”

    沅瑞今日一早就回国公府给韩誊回话去了,直到傍晚,他才背着大包小包的细软回到营缮书院,找了一圈,都不见陈小笙人影。

    后来打听,才知道她被罚了,还是替人背锅顶罪,哭笑不得,捧着热腾腾的果子来菡萏池这边寻她。夕阳西下,湖面波光粼粼,陈小笙挽着袖子,梳着秀气的学子髻,纤细的身影被余晖拉得很长,正弯腰洗小腿上的淤泥呢。

    沅瑞:“小笙,都弄完了?”

    陈小笙见到沅瑞,心中一喜:“你回来了,公子好吗?”

    沅瑞:“公子很好,他还问你功课呢,我说你留待鲁班堂,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瞧着,他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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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小笙看着他手里的果子:“这是给我带的?”

    沅瑞点点头:“来,趁热吃,就这么吃,你手上都是泥巴。”

    她就着沅瑞,弯腰结结实实咬了一大口,软软糯糯,香香甜甜,好吃无比!劳作了整整一个下午,她又累又热,又渴又饿,真是不好受。

    沅瑞道:“事情我听说了,等找机会,我收拾周泽他们。”

    “嗯?不不不,他们不是故意的,就是好玩儿,你别找他们麻烦了。”陈小笙道:“他们下午来看我好几趟了,可夫子不允许别人帮我。”

    说着又咬了口糕点。

    吃完了果子。

    沅瑞觉得那些修剪下来的荷花正新鲜,丢了也可惜,随手拾起一朵,凑向陈小笙:“别动,小笙。”

    陈小笙就不动了,沅瑞将小荷花扎进她的发髻里。

    沅瑞:“好看,花美,你也美,小笙,你千万要努力读书,将来出人头地,再寻个好郎君,好好地活。”

    陈小笙抬手摸了摸头上的花,正腼腆笑着,忽然,感觉肚子在抽筋。

    察觉她神色有异,沅瑞关心:“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难看。”

    陈小笙倒吸空气:“好,痛啊,沅瑞,我肚子好痛。”

    沅瑞飞快收拾残局,抓起地上的莲叶荷花,扶着陈小笙先回寝舍,结果走到一半,他才察觉陈小笙裤子上的异样。

    虽然他是儿郎,但……多多少少也懂。

    沅瑞急得抓耳挠腮,支支吾吾,难为情笑道:“小笙,你,你好像来葵水了。”

    陈小笙疼得脸色煞白,她不懂,问:“葵水,是什么水?”

    沅瑞:“就,就是,你,体经,一月一次,小笙,你是大姑娘了!”

    陈小笙:“啊?”

    啊!好痛啊!

    这样的事,沅瑞却也是硬着脸皮做,避开人,把陈小笙送回寝舍,飞快去打来几桶热水给她泡澡,然后关好门窗,私底下,去书院外的后街买来月事带放在房子里。

    自己独自在院子里用炉子熬煮热腾腾的姜汤。

    “嘎吱——”

    陈小笙捧着肚子,推开门,站在廊檐下。

    沅瑞:“小笙,别光脚站在地上,凉。”说着,用布包裹炉柄,将姜汤端进屋子。

    陈小笙好像还有点儿高热,喝了姜汤,也很难受,今夜就没有再去书屋,早早就睡了。

    谁知第二天竟直接病了,床都起不来,茶不思,饭不想,浑身高热也不退。

    中午醒来,感觉整个身体都十分沉重,脑子混沌,眼睛也花,不然怎么看见韩誊了呢?

    难道高烧出现幻觉啦?

    “起来了?”韩誊端着热汤走过来,“能坐起来,就把药喝了。”

    陈小笙嗓音沙哑:“公子,你怎么来了。”

    韩誊:“回书院拜访院长,请教几个问题,才听沅瑞说,你不争气地病了。”

    陈小笙鼻子堵得慌,瓮声瓮气:“嗯。”

    韩誊:“来吧,本公子服侍你喝药。”

    陈小笙:“谢谢,咳……咳咳!”

    “慢点。”他虽皱着眉叮嘱她别急,但却很温柔地抚抚她的后背,“嗯,退烧了,看来是快好了。”

    陈小笙:“沅瑞呢?”

    韩誊:“你还有功夫管别人。”

    陈小笙:“我想咳咳……谢谢他。”

    韩誊将她喝干净的空碗笃在一边:“你感谢的人多了,头一个就是本公子。”

    陈小笙不否认。

    韩誊:“大夫说你头上受暑热,脚底入寒气,冰火两重天,铁打的身子也得垮,况且又碰见你初潮。”

    陈小笙:“咳咳!!咳咳咳!!”少女满脸涨得通红。

    韩誊瞥了她一眼,拿走空碗,冷冷道:“我已经与山长说明,将邱一山调离鲁班堂。”

    陈小笙:“啊?不,不行,一山他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

    韩誊:“他整日不学无术,连带你受罚,你还护着他。”

    陈小笙:“不是的,一山他看起来没有正形实则热心肠,我们大家都想留在鲁班堂,正结伴要发奋图强呢。”

    韩誊:“所以他第一个就将你打发到池塘里去了?”

    “不,不是这样的,公子。”陈小笙求道:“能不能让一山留下来。”

    韩誊看她那不争气的软绵绵模样,心中就十分不悦,道:“你先顾好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