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温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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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市人民医院仍旧忙碌如初。张婧雯站在柜台前,正和值班护士交接工作。

    “今天新进重症病房的那个,童先生,马医生说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你要时刻注意观察,有问题就及时通知他的家人孙小姐,联系方式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值班护士是新来的小年轻,头回看护重伤病人,很是惶恐。

    “千万不能出岔子,不然说不定会影响你转正。”张婧雯严肃道,“我先下班了。”

    今年已是张婧雯在这儿工作的第十二个年头,几乎人人认识她。走下楼去,一路都有人跟她打招呼——“张护士,今天这么早下班啊?”“张护士,九床的病人情况怎样了?”“张护士,周末工会搞的妇女活动你去么?”

    在工作场合,张婧雯是女强人,办事老练,一丝不苟,是所有医生最放心的副手,加上她外表美丽,在医院人缘很好。不过,张婧雯从不对外谈论私事,有些端不住的男同事旁敲侧击,她嫣然一笑,委婉拒绝。

    追求者很快败下阵来。有人翻到她的人事档案,这才发现,原来她已经结婚了。

    张婧雯已经很久没见到她的丈夫了。

    正值晚高峰,巴士站旁挤满了人。张婧雯拎着提包,等候一拨又一拨的人拥入巴士,仍没见她等的那班车。坡跟鞋磨在石子路上,发出“硌硌”的响声。张婧雯小腿酸了。

    “哔哔!”路旁有车鸣笛。

    张婧雯起初没留意,可那车又不死心似的,再鸣了两声。她循声望去,从车里探头出来的男人,可不就是她那失踪已久的老公么?

    “你怎么来了?”张婧雯坐上车子劈头就问,“你去哪了?”

    “办点事儿,不该问的别问。”黄利杰烦躁地用手驱赶着车内的烟味。

    丈夫的态度总是这样,或许早已对这段婚姻丧失了激情。起初张婧雯还觉得挫败,时间长了,习惯了也能自洽。张婧雯打开窗,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听见他问:“和那人还有联系么?”

    “有,”张婧雯脸红了,“听你的,一直联系着。”

    黄利杰嗤地笑了,摸着她的头发说:“我是为你好,你不知道他多有钱,这种人,攀上了,百利而无一害。”

    张婧雯感觉胸口有成群的蚂蚁在爬,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几乎吞噬了她。用丈夫的话说,那个男人是她的合约情人,她被献过去遭点罪而已,却能换来他们这个小家永远的安宁与和平。

    她偏头看向丈夫,消失了那么久,为什么突然出现了?

    黄利杰发动车子,驶向回家的方向。刚下过一场细雨,老街石板路上的水渍,散出光洁的色彩,雾气晕湿了街道,天色已是阴霾尽去,万里无云。过了很久,张婧雯听见丈夫的声音:“最后一次。”

    张婧雯沉默。

    “就这最后一次!”黄利杰像是为了壮胆,握着方向盘大声说,“我跟那个人说好了!你再去跟他睡一次,就把那批货给我们!你不是想要市中心的房子吗?这单结完我们就去买!再给你买辆好车!婧雯啊……”

    他浑身颤抖,声音忽然低下来,近似于哀求:“你要是不答应我,我真的会死……会死啊!”

    *

    给滚滚洗澡用了一个多钟头。

    洗干净之后,滚滚如同褪去蒙尘的宝珠,露出它原有的模样来。一只白嫩,娇小,毛发卷曲的比熊犬。也不知谁这么狠心,把如此可爱的物种遗弃街头。

    孙明天蹲在卧室角落,给滚滚吹毛。吹风机呜呜的响声掩盖了不少动静,但她还是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客厅里的情状。

    没多久,脚步声传来。季寻推门走进,弯腰往地上扔了点什么,滚滚瞬间撒欢似的朝他狂奔而去,低头舔舐着地上的棕色颗粒。

    “去买了点狗粮,”季寻瞥见墙边竖起的行李箱,“怎么,准备去医院陪护?”

    孙明天嗯了一声:“童叔救过我两次,于情于理我都该照顾他。”

    “你住去医院了,滚滚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孙明天抬头看他:“要不你帮我养几天?”

    季寻脸黑了:“我这么忙,还有时间养狗?”

    滚滚似乎听懂了,狗粮都不吃了,吐着舌头靠在他脚边。太谄媚了。

    “好吧,”季寻无奈道,“就养到你回家那天。”

    “谢谢,”孙明天笑,“对了,有个事想请你帮忙查查,行么?”

    季寻冷笑:“你是周媛案的关键证人,有什么不行的?”他脸色臭得很,显然因为受到了方才争吵的影响。

    孙明天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打开衣柜,抱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箱子。

    “这里面装的都是我妈妈的遗物,我一直留着,”孙明天摸了摸旧相框,面露怀念,“这是她的旧手机,里面有一些她和当年那个男人恋爱期间的短信记录,你能帮忙找找,发短信的机主是谁么?”

    老式的诺基亚,年代久远,在十年前还是有钱人才用得起的高级货。季寻坐下来,光是粗略看完一遍那些短信就过去了半小时,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毕竟时间久了,不一定能找到,我尽量试试吧。”

    “谢谢,拜托你了。”孙明天难得对他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季寻却笑不出来了。看完短信,他心里的震动不比那时亲眼见证周媛的尸体要少。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孙明天,看着她故作无所谓地笑。原来,她曾独自承受如深海一般浩荡的痛楚么。

    短信内容很多,看来那时周媛正陷入热恋,与凶手来往频繁。在每条短信的开头,周媛都称呼他为,“老金”。

    *

    1993.10.25

    老金:

    天气逐渐冷下来了,你要记得多加衣。

    上午在办公室,你出去谈客户去了,见不到你的人,这才发现其实很想你。

    晚上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媛:

    这是大生意,还需要继续谈判,吃晚饭可能来不及,等结束了,在我家吃夜宵好不好?

    昨天你要的一千元给明天交学费,已汇款,另多加三万元,可为明天多购置几身衣服,以后上大学穿。记得查收。

    1993.11.05

    老金:

    最近,我感觉女儿情绪低落,可能是因为复习压力大,每天看着都没什么精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打电话问班主任,老师说女儿成绩有些下滑,但是女儿一直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