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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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转向窗外,正看到一只落了单的大雁,一跃而起,冲向碧霄: “陛下,你看那里有一只孤孤单单的大雁,你说它若是找不到伴,该如何是好?”

    他把我从窗口拉了回来:“别顾左右而言他。”

    “我便如这孤雁,陛下当日愤然离开,我伤心欲绝,只能负气说了这一句……”

    回想起当日的场景,我不由红了眼眶:“乡野之地,人多口杂,闲言碎语,我本被退过亲,若又是遭了遗弃,今后该如何自处……”

    他似乎并没有留神听我后面的话,而是轻柔地打断了我:“你说,朕离去之后,你伤心欲绝?”

    我不明他这样问的缘由,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将我揽在了怀里,不再言语,嘴角却扬起了笑意。

    乘舆外面的天空已经来到了它的黄昏时分,半边天空红彤彤的,一直灼灼地燃烧到天地相接之处,像极了那几日闻道乡的夕阳。

    他的脸上映着一片霞色:“再过七八日,北郊祀地的祭礼结束了,朕带你去外头走走,可好?”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朕什么时候骗过你?”他说着,伸出手来,“若是不信,朕同你拉勾。”我们的小拇指勾在了一起,我笑了声。

    他轻柔地抚着我的头发,道:“你这些日子受了委屈,朕不知该如何补偿,便想着,去外边散散心,或许能得你欢喜。”

    “知我者,陛下也。”我笑着答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或许也能得你欢喜。朕这次在南郊,还遇见了一个人。”他低头看着我,忽然卖起了关子,“你猜是何人?”

    我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随口回答:“是不是什么西施毛嫱,宫里又要多一位婕妤了?”

    他朗声笑了起来,用手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尖:“朕倒是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不过,若真是多了一位婕妤,你能欢喜?”

    他笑过之后,正色说道,“是河堤使者王延世。他入京述职,朕将他召到了南郊。”

    “河堤使者?是修缮平原郡决堤口的官员?”我问道。

    他点了点头:“平原郡大河治水的徭役用了你所谓的市场之法,倒是颇有效果,工事进度较之三年前,快了将近两成。据他所言,如此一来,在大河春汛到来之前,就可以合龙门,治水工事便能结束了。”

    我闻言,立马从他的怀里直起了身来,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心里则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澎湃。他的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眼睛里是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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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春意正浓,桃花不愿让我折枝,所以将花枝伸到了窗棂之前,来装点我的宫室。花枝上有的尚且是含苞待放的样子,像是含着羞,有的已经展颜,薄如蝉翼的花瓣在春日的暖阳之下更显得娇柔,像是少女吹弹可破的脸颊。昨夜随风潜入的春雨化为了晨露,盈盈地从粉白的花瓣滚落到淡黄色的花蕊之间,教人生怜。

    我立在窗前,欣喜地迎接着这不期而至的春日来客,忽然被环腰抱住了。

    侧过头,只见到采蘋与江离低着头偷笑,正往外退出去,掩上了寝殿的门。陛下的呼吸落在我的耳畔,有些轻痒:“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新妇,可思念夫君了?”

    我笑着转过头去,还未作答,他的吻便已经落在了我的唇上,比窗外的春光更为浓烈。

    窗子依然半开,桃花含羞看着我衣衫褪去,露出与它一般的颜色来。春风把窗外的春信也一样送入到这个深深的宫室之中,我们也成了合生的花枝,在和软的风中微颤、低吟。阳光透过窗子斜斜地照进来,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重叠叠,隐隐绰绰,把两人变成了一人。

    春日的阳光并不强烈,好像成了一层迷蒙的纱帘,我透过这纱帘,隐约看到花蕊上的露水在一阵又一阵清风或强或柔的吹拂下不断颤动着,终于滚落下来,滴入到春泥之中。

    他落在我耳畔的呼吸声也渐渐从沉重急促变得平稳。他抱着我来到了榻上,依然拥着我,好像不愿辜负春日的好梦,而那梦的内容依然是春光、桃枝与雨露。

    我用发梢轻轻挠着他的鼻尖。他从这悠长的梦里被我唤醒,倦怠地睁开了眼。

    “陛下刚从北郊回来吗?我这儿都没听见任何陛下回宫的消息。”

    他疲惫地笑了笑:“朕思你情切,祀地之礼一结束,便找了匹快马,只让几个禁卫军随着,先回来了。至于其他人,大概还要耽搁一两日呢。”

    “陛下方才……可不像是骑了几个时辰的快马,疲惫不堪的样子。”我说着,脸上微红。

    他似乎一扫疲惫,朗声笑了:“朕见了你就不累了。对了,朕原说过要带你微行,你可想好了去哪里?”

    我惊讶地问道:“原来陛下让我来决定?”

    “你懂闾阎之事比朕多得多,又是带你出去散心,自然是由你来定。”

    我凝神思忖了良久,又问:“那——陛下可有大汉的疆域地图?”

    他一愣,回答道:“宣室殿便有。你可要看着疆域图再决定去哪里?”

    “不可以吗?陛下后悔了?”

    “自然可以。君子一言九鼎,只是,倘若是西域都护府或是南越之地,或是北边与匈奴的边塞之地,皆太远了或是太凶险,一出京城,恐怕没有一年半载可回不来。”

    我笑着说:“自然不会。西域之地,多是广阔无人之境,还有茫茫大漠,我即使进得去,也不一定能出得来了。更何况,荒漠戈壁,哪怕一千年、两千年,也不会有多少变化。我也不想封狼居胥,故而也不会想着去北方的边境之地。”

    他笑着揶揄道:“是不想封狼居胥,还是不能啊?”

    “陛下莫取笑我了,人人皆想封狼居胥,但天下之大,从古到今,也就出了一位霍去病。何况我是一介女流之辈,连挥一把剑都困难,如何能行军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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