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烧,卖出去的钱算你200文一个,严财主那边的钱我另外给,他不会知道你得了好处。”
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真有了这话窑工极为流畅地就往下接道:“窑已经在烧了现在放不进去,你只能等五天后的一批。”
王跃音忘了这码事。龙窑一旦点火便不再能随便放入,就算是分室龙窑也做不到。
严财主又不是每日都烧窑。
只是她和弟弟可挨不住五天不吃饭。
“能否劳烦大叔速速告知严老爷,我家中急着要粮米下锅。”
“好说。”窑工随即拿了两只宫碗,顶着星月出了门。
可王跃音还是带着弟弟饿着肚子等到了第二日中午。
严财主见了那些瓷坯当场把她姐弟二人接到了宅中,好吃好喝给奉上。
整整半日没进一口米的王跃音终于忍不住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进了食物,也不管可口与否。
吃饱才是第一要务。
“那些坯胎很精秀,是上品。”严财主欲言又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些花纹……”严财主捋着稀疏的胡子,“画得确实不错,颇有画派大家之风,但就我所知墨汁在烧成后会消失不见,根本显现不出痕迹。你不如便宜为我做些素坯,去了那些花里胡哨的图案。”
王跃音这才听出严财主的疑惑。
“那是用蓝色矿物磨成的颜料,烧完保准鲜艳如画不必刻的差,严老爷不妨等烧出来再说。”
“也好……只是,只是沈姑娘何时有了这些本事?”
王跃音吃完一碗米,停下来擦了擦嘴,将碗交给侍女示意再来一份,待新的一碗发到手她才回答:“龙生龙凤生凤,你窑里最好的两个瓷工生下的闺女自然有做瓷器的天赋。”
“那沈姑娘确实是,天赋异禀。”
“不敢当,还指望严老爷照顾。”
为了早日看到宫碗烧成后的模样,严财主下了令叫窑工提前点火烧制下一批陶瓷,王跃音乐开了花。
果真,她赌对了,拿出了古代碗具器型之最。明成化宫碗敢在碗具器型中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当晚还隐约带着点点余温的龙窑再次轰轰烈烈燃起松木柴火,里头仅放着平日里三分之一的瓷。
在高温氧化焰与高温还原焰一夜的烧制和冷却下,王跃音终于要迎来她第一次利用龙窑烧出的成化宫碗。
成品几率完全依赖于窑工烧制技术的高低,诚然王跃音已经细致告知了控制还原焰的时机及程度。
“等等,”王跃音叫住,“先同严老爷说好,我只是借用您的窑,卖出后的价价钱分您五成当作窑费。”
“意思就是说没卖出去的不给钱。”
“正是。”
严财主发笑起来:“你这是想白用我的窑。”
“并非如此,只是沈怜家境贫穷,在卖出之前实在无法支付您约定好的分利。”
“哦?”
王跃音伸出四指发誓,“我沈怜以名字对天发誓,如若有意隐瞒成交情况定当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这种毒誓倒也无需。”
“那就这么说定了。”反正她又不叫沈怜,用别人的名姓发誓有用才怪。
按照售出情况分成才能有效避免严财主在烧窑时使坏,毕竟她可没时间一天到晚守在窑边守着开窑,届时烧成良品多少只,次品多少只可全由严财主和窑工信口说了算。
她才不吃这种暗亏。再者她这话有别的用处。
“沈姑娘这种性子,料想怎样都不会被那愚钝泼妇弄得如此。”
“毕竟是婶娘,敬她三分也算合礼数。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是她个人品性所致。”
窑工终于启了室门,照例点上了三柱香祈求开窑顺利。
一个个土色匣钵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农历二月早晨的冰冷空气中,来自龙窑的温热空气一下子涌出罩在众人身上,温暖而又真实。
窑工取过一只匣钵,郑重其事摆在众人面前,开启宝匣一般小心开启。
根本无需什么紧张情绪,王跃音心想,系统给的材料总归出不了多大岔子。
高岭土在一众瓷土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了瓷土中的最佳之品,用它做成的瓷器即使没有任何装饰而仅由一层透明釉料也能美得不可方物,敲击后还能出现清脆的声响,不似原始青瓷敲击后声响发闷。
单凭这一点她的宫碗就能秒杀严财主窑中所有处于初级阶段的瓷,别说还有青花栀子图案的加持。
白净宫碗出匣,闪瞎了众人的狗眼。
整只宫碗胎釉白净纯洁隐含青绿,釉层温润透亮,青蓝色栀子图案浓郁而又清新,堪比白云间隙露出的湛蓝青天。
王跃音看着众人惊讶之神色暗自嗤笑,俗说“明看成化”,这可是明成化宫廷用瓷技术标准,质量绝非民间窑场能够相比。
现代社会一只货真价实的成化宫碗能拍出上亿元的高价,高水平的仿古工艺成化宫碗也能轻松拍出六位数。
以米价为换算基础,一两银子不过一千元。
她随手用指尖弹击被郑重摆在案桌上还带着窑火余温的宫碗,如磬之声随之响起。
“会卖个好价钱,对吧严老爷?”
“我给你二十两银子,这一批卖给我,也别说什么五五分成了。”严财主当场就掏出两张十两的银票啪的一声拍到王跃音手心,像是生怕她后悔。
“哎呀严老爷,”王跃音当场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笑得灿烂,“我不卖给您自然有一堆人抢着要。但做人要讲恩情是吧严老爷?”
严财主从没见过有哪个未出阁的姑娘敢同他这般言语:“沈姑娘想如何?”
“今日你给了我姐弟二人饭吃,这份恩情我沈怜会记。”王跃音道,“二十两银子我就收下了,严老爷转手卖出去多少我也管不着,只是……”
“沈小姐还有别的要求?”严财主竟一时间将口中的姑娘改成了小姐。
王跃音就势将计策按部就班道出,“不如我们合作,我负责教你的工匠们制料和手艺,你出钱和场地,卖出去的钱刨去成本,利润五五分成,您窑里原有技术做出的老瓷利润我分文不拿。”
除非严财主愿意冒着被官家查账的风险另外做本假账糊弄她,否则不会出现窑里私藏产品进行倒卖的情况。
如此一来不是严财主吃她的利而是她吃严财主的利。
不光是严财主,就连哑巴弟弟沈云都是一脸惊讶。
“好一个狮子大开口。”
“我还有不少别的本领,就算出去自立门户也不难,我自信这种新工艺江南没有窑场比得过。”
她王跃音掌握的正是明清制瓷巅峰时期专供皇家的御窑厂手工制瓷技术。
这已经不是单纯器型的改善以及胎釉技术的全面革新,这是装饰技法的开创性提高。
“您的工匠们学了技术不会吃亏。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可以。”严财主终究经营窑场多年,一看看得出品相,为了挣钱终于咬牙答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三天还得劳烦严老爷您选几个有天分的匠人出来。”王跃音见窑工神色似有不悦,解释道,“我自然年纪小资历浅,比不得那些老匠人经验丰富,但这是挣钱的买卖,学会了不寒碜。”
古代师父同学徒间尊卑分明,没有哪个从业了几十年、十来年,做着别人师父的老匠人会放下骄傲甘愿在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手底下当学徒,这也算人之常情。
但仅凭她王跃音一人可做不出那麽多批量化陶瓷。
一个人的私房制瓷产量有限,要数量精细程度就跟不上,要精致繁缛产量就跟不上,一个乾隆粉彩瓷她得从早到晚废寝忘食干一个月,烧坏了还白干。
买家也不好找。
一个人总归赚不到大钱,成不了气候。
有了严财主的窑场喝销路人脉做基础,她便无需消耗时间自行建窑摸爬滚打,直接就能少奋斗至少一年。
谈妥一切后,王跃音乐乐呵呵拿着银票拉着哑巴弟弟走向县城。
水路就是便利,王跃音下船就到越州城。
当务之急是换银子,有了银子才好消费。
十分钟后,王跃音看着钱庄两个托盘上两只五两制式的锃亮银元宝同五两的碎银外加五十串一百一串的铜钱再次怒拍大脑。
她相当于在银行换了五千元钢镚!
整整五十斤!
要么花完,要么她必须拎着几十斤的铜钱同购买的生活物资原路返回。
沈云主动扛下了拎钱的大旗,本就患上肺痨的身子霎时间咳起来。
王跃音这才想起当务之急不是买粮也不是娱乐吃香喝辣,老弟这病必须得买好药伺候着。
只是五十斤铜钱要如何携带?铜板不像银两,铜板重新存回去还得加收5%的保管费用。
王跃音舍不得手续费,一咬牙将装着铜板的五个大布袋扛上了肩。布袋竟也是五文钱一个付费的不支持退回!
哑巴弟弟咳得腰都直不起来还想着帮忙分担,王跃音心想这怎么个贴心了得。
到底还是给了两袋铜钱合二十斤让沈云扛着。
古代治安比不得现代,王跃音一方面怕一身巨款被人当街抢走一方面又舍不得花钱退回或是请钱庄的打手护送,只得胆战心惊走在路边,时不时提防着来往路人,生怕有个彪形大汉拦路。
走了约莫五分钟不到她便发觉腰酸背痛,口舌也干巴巴燥得难受,只得弯下腰将钱袋搁在地上,急着想找地方歇脚喝点茶水。
刚抬头王跃音便见了个神奇招牌——古渡口一点道茗茶?!
这分明是现代奶茶四大家的名号结合体。
店铺开在十字路口,正是人来人往的地界,怪她方才注意着提防路人没来得及注意。
一块硕大的招牌横着挂在正门上方,还缠着红布,俨然一副新开张的模样。
王跃音来了兴致,当即就想看看这开店之人是何人物,兴许是另一个穿越者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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