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无开局
    早春花月,随着暖意渐日浮现,江南的空气再次变得潮湿。


    天地氤氲,到处是一片朦胧。


    沈云顾不得春水冰凉,拨开不少枯败莲拼命似的向前,直到碰到了姐姐的衣襟触到身体仍旧温热,悬着的心才堪堪落了下去。


    “穷死鬼上身了?!”小婶拎着手帕带着一身肥肉奔了过来,扫了眼后便就着尖锐嗓音开始叫骂,“要挖去别处挖,别淹死在我家塘里!”


    王跃音直被这快要刺破耳膜的叫骂声闹醒,她睁眼看清眼前人的古式装扮霎时倒吸一口凉气,还未吐净的湖水带着泥腥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涌上喉头……


    她穿越了,穿成了个柔弱貌美的穷家姑娘,父母双亡家徒四壁,还带着个十四岁患肺痨的哑巴弟弟。


    父母曾是窑场瓷工,凭着手艺过日子原本还算温饱。多年前父亲去世母亲病重后算不上多的家产被小叔一家争抢殆尽。前些日里母亲去世后就连为数不多的家具碗碟也被争抢着搬了一空,婶母一家还美名其曰为的是母亲下葬,实际是为了逼迫原主妥协嫁人,好收聘礼。


    此时家中就连下一顿的吃食都没有,原主下塘为的是挖些春藕果腹,连带着取泥学着父母烧些日常陶器好卖钱贴补。


    眼前这人正是婶母。


    王跃音冷笑一声,呸的一声吐尽了口中污水,用尽全身的气力扶着弟弟起了身。


    还不忘抛下个恶狠狠的眼神。


    小婶子第一次见柔弱丫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一时间愣了神,竟也不敢去阻挠,待到丫头提着春藕和塘泥走了良久才一拍大腿在后头大声叫骂起来:“那是我家的东西!你个没心肝的贼!”


    王跃音懒得对骂,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法子挣些钱,几根春日里的细藕可吃不上是多少时日。


    塘泥虽不及专用的高岭土但只要仔细去除有机物也能够用于陶器制作,卖些钱果腹不难。


    作为景德镇手工制瓷非遗传人,王跃音熟练掌握各朝代陶瓷制作手法,而这个世界的陶瓷发展程度仍处于类似魏晋前期的初级阶段,器型和装饰都较为普通,平常匠人所掌握的技术远不及她来得高超。


    她提着原主用破布裹起的春藕痛几斤淤泥带着弟弟回到了住处。


    老破的房子惨不忍睹,几乎只剩了个框架,墙壁由材料不一的破木头构成,缝隙靠泥巴勉强糊着,不仅透光还漏着冷戚的风。


    屋顶也尽是旧瓦,破烂的地方只用茅草堵着避雨。


    风一吹便是“卷我屋上八重茅”的凄惨模样。


    王跃音叹了口气。


    别人穿越荣华富贵走上人生巅峰,不是公主王爷就是小姐少爷,她穿越就家徒四壁。


    好在只要还活着,问题总有办法解决。


    她顾不得腥臭,直接伸手掏出一块塘泥。


    下一秒眼前游离的尘埃定格……


    【检测到宿主为手工制瓷技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现为宿主绑定制瓷系统……】


    机械女声响起后快速染上杂乱电流声。


    【检测到同时空要素,升级,升级,系统升级中……】


    【系统升级完毕,已重新为您绑定……】


    【宿主仅需完成指定任务便可获得积分,积分可换取各式色料釉料配方及瓷窑搭建图纸等物品】


    冗长的机械女音发言令王跃音的瞳孔为之一振,随之一同出现的还有浮现在视野正中的语音字幕。


    【完成全部任务后,宿主可回归现实世界】


    “什么任务?”王跃音只注意到完成任务便可奖励积分,而积分可用于换取制瓷材料——她此时正迫切所需的物件。


    【宿主的主线任务是促进该世界陶瓷行业发展,弘扬中国传统陶瓷文化,促进世界文化交流】


    【支线任务为带领该世界手工业发展达到明清水平】


    “可以,都行,你叫我努力一把当皇帝都行,只要给我材料烧瓷挣钱。”王跃音试着索求,“能不能先给我点简单的材料工具,比方说高岭土、透明釉、青花料、粉彩料、画笔什么的?”


    【需求接受中,需求接受完毕,消耗积分5,初始积分10,请确认使用】


    “使用。”


    下一瞬,一堆材料唰唰出现在眼前,王跃音乐开了花。


    有了熟悉的专业瓷土她便无需再想办法对着乌黑塘泥花大功夫去除无机物。


    高岭土就是在毫无基础之人手中被随便捏制,烧出来品相也不会差劲。


    何况她是制瓷领域数一数二的天赋型人物,这下便是如鱼得水,下一顿的饭钱手到擒来。


    系统撤去,时间这才恢复流动。


    王跃音二话不说摆好材料,家中无水桶她便搬出屋后头快要发烂的木制猪食槽。


    没有料碟调制青花料她便从破烂的屋子上扯下两片瓦。


    沈云才点好柴火便见了三两件制瓷的玩意儿摆在地上,大姐盘腿坐在地上小心捏着一团白净泥巴,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找着了些爹妈之前做瓷器的材料,你那黑心老婶还有些好东西没找着,这叫天不亡我。”王跃音见哑巴弟弟一脸疑惑直接胡诌,反正这弟弟说什么信什么,就说是外头捡的也不会反驳说声不是。


    她到底是非遗传人,只轻轻转动转盘双手同时作用拉胚,不消三分钟一个规整纤薄的素胚就从泥土中横空出世。


    她一口气拉制了十个宫碗,仔细放在从墙上拆来的长木板上进行风干。


    这个世界江南区域内人民已普遍食用大米,也习惯于用宫碗大小的器具用于盛放米饭食用。


    米价2.5文一斤,一个陶碗市价10文,瓷碗50文,而带精美雕花的瓷碗通常能卖一两银子合一千文钱,能换400斤大米。


    还是胎质粗糙的情况下。


    十个胎质细腻还带青花绘制图案的宫碗大胆点二十两银子不在话下,再次也能拿十两银子。


    王跃音看到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不由得露出了欣喜的笑,调制青花料的手法都轻柔舒畅了起来。


    但最大的难题摆在眼前,她没有能够将烧成温度提升到1280摄氏度的瓷窑,目前的法子只能在地上用淤泥垒个烧陶的低温火堆。


    隔壁村确实有个烧青瓷的窑,烧成温度能达到1300摄氏度,原主父母此前便就职于此。


    只是窑主人严财主见钱眼开还为富不善,想借他的窑简直比登天还难。


    见钱眼开?


    王跃音有了法子。


    她终于画好了十只宫碗,浇上透明釉料小心装在了木板做成的简易运输架上,随后叫醒熟睡的弟弟一同顶着月色出了门。


    月上梢头照得到处银白一片,早春二月的天里夜晚过于冰凉。


    漆黑的山野隐在四周,各种奇怪的虫兽叫个不停。


    她怕极了夜路,也怕极了古代未知的山野,可为了下一顿的粮食王跃音没有别的退路。


    直到看见远处如巨龙一般匍匐在黑色山冈之上的龙窑,王跃音的惧怕情绪才得到了些许缓解。


    她走了二十里地,现今约莫凌晨四点。


    流动的河水映着火星于月色寂静流淌向前。


    黑夜里,龙窑正在燃烧,颗颗细小的火屑顺着上升的热浪闪耀在月空之下,就着黑色的山川大地美丽如同焰火。


    泥土到成瓷的美妙化学变化正在发生。


    这些技术诞生于商代的平焰斜底半连续式陶瓷烧成窑倚山而建,顺着山坡一路向上。


    火焰与热力在砖石与泥土垒砌的巨大甬道内顺着气流一同上升,使得龙窑内部温度高达1300℃,这个温度几乎能够烧制中国上下五千年内出现过的所有种类陶瓷。精确控制后,低温釉上彩也不在话下。


    唯一缺点是规模大,一次性能烧成大量陶瓷的代价是所需的柴火数量也过于惊人。


    王跃音带着弟弟敲开了窑场的大门。


    凌晨,整个窑场只有个看守窑火的窑工。


    “我是来做生意的。”她冲着昏昏欲睡的窑工道。


    窑工认出她是昔日姓沈的那位瓷工家闺女,以为终于想通决定用美貌当上严财主的小妾求个衣食无忧,只不屑抬了抬眼皮。


    见窑工没有反应,王跃音无奈取出一只宫碗摆在他面前:“我带了一些上好的瓷坯,您看着能不能烧一下?”


    绘制精秀的宫碗一下吸住了窑工的眼。


    微明光线中,敞口、深腹、圈足器型的小碗覆着一层雾一样的细细粉末,下面隐着漂亮的栀子花纹,一朵朵盛开,花叶相衬,自然和谐,花纹有着淡雅柔和的色彩,整体看上去隽秀而又蕴藉。


    他看着那只小巧秀致胎身纤薄的素坯,神情中出现了肉眼可见的难以置信。


    就算是外行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精巧美丽以及技术之高超,别说他一个成日历跟陶瓷打交道的窑工。


    “这些坯哪里来的?”


    “我做的。”


    窑工并不相信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做出此种品相的珍品,下一瞬就脱口而出:“你做的?”


    “我爹以前在窑里手艺上佳,他闺女有个好手艺也不奇怪。。”


    窑工看看宫碗又看看王跃音,仍旧是一脸的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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