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造化弄人
    “蛤?”石榴的脑子再次卡壳,茫然地瞪圆眼睛,为何要怕?


    小姐朝石榴又凑近几许,似笑非笑:“他接你去阴曹地府你去不去?”


    石榴猛地倒退一步,霎时毛骨悚然,冷汗涔涔:“奴婢岂敢劳驾楚公子,他在那头好生歇着就好,奴婢只跟着小姐,小姐去哪奴婢跟着去。”


    小姐直起腰,垂坠在额前的红宝石晃了晃:“既跟着我,少不了要做法外之事。”


    石榴精神一抖,见小姐将首饰箱子放到铺了大红锦缎的桌案上,顺势在桌旁的红漆海棠凳坐下,招呼她,“来,帮个手。”


    不是要逃婚?心里那根弦松弛下来,石榴说不清自己是放了心,还是失望。她顺着小姐伸到箱子里的纤手一瞧,这一箱,竟全是簪子。


    小姐捡出一根发簪,雪白的柔荑捏着簪首一旋,簪首与簪柄分离,然后把中空的簪柄内里装的白色粉末,倒进一个空茶杯。


    石榴学着小姐,拆开发簪,倒出粉末,再拼装复原。


    一根细细的簪柄装不了多少粉末,她们拆了二十多根簪子,凑了小半盅的粉末,小姐轻摇茶杯,嘟囔:“撂倒一个人该够了吧?”


    石榴双腿一软,咚地跪到了地上,哆哆嗦嗦道:“小姐,我,奴婢从没杀过人。”


    她以为,小姐弄的这许多药粉,是迷药,用帕子裹好,往人脸上一甩就能无声无息地把人迷倒。迷晕外面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和王府的侍卫,以便她们趁机跑路。只撂倒一人,她们必然逃不出王府。那么,小姐是气极了吗,要灭掉一个她最恨的人,出出气?


    “嗯?”小姐错愕,这丫头想哪儿去了?她拽起石榴,哭笑不得道,“你当谁是杀人惯犯呀,怎么净想些没用的?”


    “想有用的——”石榴的腿还在发软,站不住,只得靠双臂压着圆桌撑起自己大半身的重量,望着泰然自若的小姐,心惊胆战道,“那那,杀完埋哪呀,这王府咱们又不熟。”


    小姐结结实实地给惊着了。以往她忒小瞧了这丫头,真没想到,这丫头外表温婉可人,芯子里装了一颗杀人还管埋的心。小姐神色复杂道:“好端端的大活人没了,怎么会没人查?毁尸灭迹的用处不大啊。”


    “那不是,迟早得查到咱们头上,”石榴绞着手指忧心忡忡道,“到时咱们怎么办?”


    鼓乐之声透过窗牖传入室内,不必亲看亦可知前院宾客满席、觥筹交错,是何等的热闹。热闹却有序,小姐是知道的,因外头有她的人放风,喜房所在的这个院子,尽在她的掌控,一丝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即使这座王府的主人要进来,未得她的授意,她的八大金刚拖也能把他拖住,给她充裕的时间归置好所有东西各就各位。


    小姐瞧这丫头倒挺有意思,有心逗逗她:“不是还有你这只替罪羊?”


    “为小姐效命,是奴婢的本份,小姐之令奴婢莫不敢从。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任凭小姐差遣万死不辞,亦绝无二话,只是奴婢的爹娘,”石榴带着哭腔道,“会不会牵连到他们?”


    小姐老神在在道:“莫说你爹娘为国公府效忠了大半辈子,端看在你为国公府牺牲的份儿上,国公府也亏待不了他们。”


    “奴婢的爹娘能安安稳稳过完后半辈子,”石榴一脸悲壮,昂首挺胸,哽咽道,“奴婢死而无憾。”


    小姐将茶杯朝石榴面前推了推,不阴不阳地笑道:“倒上解酒茶端给王爷喝的时候,手要稳,别一副做贼心虚的怂样露了马脚。”


    “啊?”石榴眼神呆滞,不是赏给勾引王爷的狐狸精?“王爷喝?”


    以揣度主子心绪见长的石榴,有些傻眼。让她在众多小姐妹中脱颖而出站到大夫人跟前,再坐稳一等丫鬟位子的生存之道,何时背弃她了呢?还是一碰上小姐就失灵?


    “不然呢?”小姐满眼探究地瞧着石榴,“好像你有更想消灭的目标?”


    “没有没有。”石榴连声否认,“小姐说给谁喝,奴婢就给谁喝。奴婢斗胆问小姐可有足够的后手?王爷有何贵恙,国公府兜得住?”


    “国公府兜不兜得住毋庸你操心,”小姐好整以暇道,“我既说了会保下你父母,便必不会诓你。”


    石榴怔怔看着气定神闲的小姐,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是了,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正好嫁祸给狐狸精。可要动手的毕竟是她,心里那道坎哪能说迈就迈得过去?


    “奴婢,奴婢,”石榴只觉得那薄胎瓷茶杯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会随时跳起来咬破她的喉管。她不住地向后蹭,哭出了声,“小姐,奴婢真没杀过人……”


    “祖宗嗳别哭,别哭,真怕了你,”小姐捞起手边的一块红帕子,往石榴脸上糊,“蒙汗药而已,要不了人命好么?”


    “真的?”石榴扒拉下蒙着眼的帕子,眼带泪花,将信将疑地问。


    小姐往茶杯里倒上茶水,放下茶壶,将蒙汗药茶往前递,挑眉笑道:“要不信你就先尝尝?”


    “奴婢哪能不信小姐?”石榴连连后退,借着小姐扔给她的帕子擦泪掩饰心虚,却发觉那帕子硌得脸疼。她低头一看,那大红帕子竟是描金刺绣的红盖头,登时惊得手一抖,险些甩了出去。她瞅瞅小姐尚戴着凤冠的头顶,确认自己委实没有将这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扣上去的狗胆,终是双手颤抖地捧着盖头,送到喜床前,弯腰拨开撒了桂圆、莲子、花生、红枣满床的喜果,腾出一小片地方来,将它妥妥放好。


    小姐斜睨石榴一眼:“我瞧你脸上写着‘不信’俩字。”


    “那小姐也必定看到了奴婢脸上的‘衷心’二字。”石榴摸摸她光洁的鹅蛋脸,尴尬笑了笑,视线游移,无意中瞟到那只她未敢正视的茶杯,讶然道,“那个药,要下恁多?”


    小姐发愁道:“本小姐也没杀过人,给人下药今儿也是平生头一遭,哪晓得该用多大的剂量。”


    子虚观的炼丹小能手乔道长,亲口跟她说过这药的药劲儿不大,那岂不是多多益善的意思?


    乔道长不是个冒失的人。他用药戥子称好了草药,包药的小道童若是手缝有一星半点的药材,不慎漏下混入其中,哪怕是其小如一粒比芝麻还小的车前子,他都会拣出来。


    以乔道长之严谨,给了她半斤之多的蒙汗药,足可见这药须加大剂量方可见效。


    若不是在这大婚当日,她这新娘子处处受规矩的拘束,不能妄行妄动,她真想亲手为她夫君熬上一碗稠稠的蒙汗药粥,插筷子都不倒那样稠。横竖乔道长拍着胸脯向她担保,服下此药者昏睡以后,脉象与寻常的晕厥别无二致。


    一层未溶解的白色沉淀,顽固地伏在杯底,她拿根簪子搅了搅,不溶物未见减少,杯中的药粉打着旋儿浮起,一杯茶汤清亮透澈的药茶变得混浊,品相着实埋汰,难以显出她向夫君敬茶的诚意。她抿了抿唇道:“好像是有点多。”一抬头,她的一双慧眼相中了桌上插着几枝桃花的玉雕花瓶,便将蒙汗药茶水灌了一半进去。


    此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活了好几辈子才头一回成亲,竟在大婚之夜萌生出如此强烈的谋杀亲夫的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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