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王爷没疯
    传出永亲王要选妃的风声之初,皇上略表露出有看好融昌侯的孙女褚姑娘的倾向的传言才起,褚姑娘便义无反顾地投了河以明志:“宁死不嫁永亲王。”


    烈日炎炎的夏日午后,河水将将浸湿衣裳,她的侍女就已捞起她上了岸。诚然,褚姑娘没死成。


    这番惺惺作态,赢得一干酸儒的赞誉:“佳人风骨,吾等钦佩。”


    左拥一个佳人右抱一个佳人的永亲王,听闻此事,目光懒懒散散地滑过与他一同寻欢作乐的狐朋狗友们,漫不经心道:“本王素来以貌取人,世人皆知。以褚姑娘的姿色,何来自信觉得能挤进本王的候选王妃之列,她何不以溺自照?”


    此言以野火燎原之势散播开来,褚姑娘羞愤欲绝,愤而出家,落发为尼,永亲王的臭名更上一层楼。


    永亲王神憎鬼厌,但要说这世上最厌恶甚至是憎恨他的群体,则非道貌岸然的假道学莫属。


    他们恨他离经叛道,败坏正统的礼法,毁弃纲常。


    恨他煽动愚民作乱,伤风败俗。


    恨他荧惑他们家的子弟做戏子,使家族蒙羞。


    恨他的理由千万条,然则没有一条能用来定他的罪。逼良为娼是罪行,呸呸,他们家的傻孩子才没有为娼,入罪的前提“逼”,也不存在,那被猪油蒙了心的不肖子孙期盼做优伶的热切劲儿,还常会激发出他们大义灭亲的冲动。


    不能用律法惩罚永亲王,才最可恨。


    他们恨他,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却愁连伤生来尊贵的永亲王一根毫毛的本事都没有。他们能做的至多是写奏折骂骂他,他不痛不痒。他们管不起他,奈何不了他,只好求助太后和皇上。


    然,太后和皇上怎么管?


    不许他出门作妖?可永亲王是位亲王,身份忒敏感,禁足难免让人联想到幽禁,引朝堂起波澜,民心大乱。


    尤其这位永亲王,是前太子,今上的大位,是承他相让。皇上自当要做足了面子功夫,待他多有优容,为自己的名声计,也不肯降下身段公然打压他,徒留过河拆桥的话柄。


    打是不能打,太后那亲娘也舍不得打。骂他?


    哪家的纨绔挨父母长辈几顿骂能改邪归正?再则太后居于宫城,永亲王有自己的王府,骂他都不方便。


    很不幸,他若畏惧骂声,便不会在寡廉鲜耻的路上一去不返。敢当面骂他的人没几个,背后骂他的那堪称是车载斗量。


    偶有一两个不知死活的二愣子,蹦到他跟前骂,他总能风淡云轻地一笑置之:“讨厌本王的人不知凡几,你算老几?”


    可不惧挨骂不表示他喜欢挨骂。


    也是凑巧,因为工部侍郎庄大人告状,太后刚数落了他一通,一出宫门,教他遇上庄大人的孙子,他恶向胆边生,打断了庄公子一条腿。


    庄大人痛哭流涕:“老臣蒙先帝赏识,得今上看重,此生所向惟愿报效朝廷。恨只恨老臣忝居侍郎之位,空有抱负无甚大才,可老臣纵然一生碌碌无所大为,却也一心盼着朝纲稳固,国祚昌隆。先帝一代明君,留下一个繁荣盛世,身为先帝之子,理应辅佐吾皇,将先祖的基业千秋万代地传下去。孰料先帝的子孙荒唐无稽如斯,老臣心痛如绞。”


    永亲王隔空回应:“庄大人纯粹是喝酱油耍酒疯,装疯卖傻比本王还娴熟。莫不是您吃多了烤红薯,尽放屁?多管闲事多吃屁,少管闲事少拉稀,您老爷子没几年好活,趁老骨头还没生锈,抓紧时间回家抱小妾,没准儿还能给令孙再生个小叔叔。”


    他在脚边的一个百宝箱里扒拉半天扒拉出一颗成色最差、个头最小的珍珠,扔给侍卫,“送到庄老头儿家,本王赔他孙子的汤药钱。”他长腿一伸,脚踩在百宝箱上,蓄力一蹬,盛满珍珠玛瑙翡翠的百宝箱,滚出画舫,沉进了碧波荡漾的河水。


    后来这位爷非逼得庄大人摘了官帽辞官才罢休。


    石榴是个只会服侍主子的小丫鬟,也只擅长服侍主子,揣摩主子心意于她不单是谋取利益的手段,更是生存之道。庄大人那一通话说得大义凛然,人人称道,善于聆音察理的石榴只有几分小聪明,不懂政事,虽然“先祖基业”、“辅佐”这些字眼叫她听来别扭得紧,但前太子永亲王做得也太过狠绝。


    老臣们颇有兔死狐悲之感,忧患意识陡然增强。


    官宦权贵之家,盛产假道学、伪君子,也是纨绔的高产之地。


    老臣们管教自己家喜好拈花惹草的纨绔,惯用的策略便是为他娶房媳妇,收收他的心。


    以他们的既有观念,认为年轻后生浮躁、不踏实,娶了媳妇便能成熟稳重。


    娶个媳妇,可使不上进的后生晓得奋发努力,不通世务的稚拙后生,变得懂事、人情练达。


    就似娶媳妇是一副包治各类不成器子弟坏毛病的灵丹妙药,药到病除。再一无是处的孩子,无能地像条虫,一旦娶了媳妇,都会如毛毛虫般破茧成蝶。


    于是官场上的老狐狸不是,老臣们绞尽脑汁,为对付永亲王想了个阴损招儿:给他娶个媳妇。


    让他媳妇管他。


    诸位老臣有志一同地认为,永亲王娶妻生子,即便不能浪子回头,此后他有了家室,便有牵绊,有软肋,就会有忌惮,哪还能无法无天地胡作非为?


    大臣们天天上书奏请,皇上半推半就地下了这道缺德的赐婚圣旨。


    故此这场盛大婚礼的前一日,做了亏心事的大臣的夫人们,扎堆儿来国公府,带了重礼,为小姐添嫁妆。


    以家世门第、人物品格儿而论,小姐足以胜任亲王的正妃一职,至于做永亲王王妃,呵,反正百姓们对小姐都是报以满怀同情。


    就连当今太后即永亲王的亲生母亲,还曾轻轻拍着小姐的手,心事重重道:“委屈你这孩子了。”


    小姐可不是委屈!永亲王遍天下的红颜知己,涵盖社会各色人等,如千金小姐、乡下村姑、混迹江湖的半老徐娘、丧夫霜居的寡妇。浪荡子的口味之杂,什么香的臭的都下得去嘴。哪家姑娘做永亲王王妃能不堵心?何况他的头号红颜,是一家青楼的花魁。


    偏这花魁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厚颜无耻地宣称:“妾与永亲王相爱不相疑。”


    “妾要为永亲王守身如玉,不求名分。”


    “妾对永亲王的一颗真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永亲王成亲动摇不了妾的痴心。”


    ……


    总之是每隔几日,就要弄出个话题来让人议一议,生怕人们忘了她乃永亲王的姘头、与永亲王有不正当关系。


    真是不要脸他娘给不要脸开门,不要脸到家了。


    这置小姐的颜面于何地?简直欺人太甚。


    是以随赐婚圣旨的下发,来自小姐未来婆家的赏赐,或说是补偿,成箱成箱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古董珍玩,流水似地抬进了她的院子。


    小姐的父亲是国公爷的嫡长子,而国公爷膝下的两个嫡子都已娶妻生子,他老人家却始终没有请立世子。当小姐的婚期敲定,皇上降下一道申斥永亲王的准太岳父治家不严的口谕后,闹得一大家子鸡犬不宁了二十多年的世子之位,便落到了永亲王准岳父的头上。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石榴深知,皇上恩威并施,其用意不过是敦促小姐做好永亲王府的镇宅神兽,压制搅风弄雨的妖孽,


    从皇家到满朝的文武大臣,无一不是诚心诚意地在极力促成这桩婚事,尽管人人心里都揣着一本不能示人的帐,各有企图。


    这场婚礼,不过是块华美的遮羞布。


    石榴为此愤懑不已,心怀鬼胎的贵人们竟是拿小姐当栓狗链子来使。


    何其可恨!


    因小姐匆忙出嫁,大夫人为她挑的陪嫁丫头们,大多尚未出师,原是在大夫人跟前伺候的石榴,才被拨了过来凑数。


    石榴与小姐相处不出两日,就多方位地领教了自家小姐想一出是一出的真性情。这么一想,小姐与因患癔症行事失了章法的永亲王,倒蛮般配。


    只是外人看他们再般配,小姐不趁意,这场婚姻也不能算做好姻缘,石榴自然要跟小姐站一边。


    表面上看,平素小姐和永亲王玩得颇为投契,想来,两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罢。


    诸多念头在石榴的脑海一闪而过,在等待小姐开口肯定自己的猜测的瞬息间,她心弦紧绷之余,还深感小姐远谋深虑。小姐积攒的那些式样粗陋却分量足的金饰,值钱、易携带,送去当铺典当,不惹眼,不会成为追查她们行踪的线索,实是逃婚旅途中充当盘缠之佳品。


    “楚油王?”小姐从容不迫的声音,在心思电转的石榴耳边响起。


    石榴愣了愣神。


    楚油王是何人?小姐和楚公子什么情份,小姐不应记错楚公子之名才是。她家小姐确实是玉貌花颜容姿倾城,可上门提过亲的统共俩人,小姐也不当记错楚公子的名字。


    “不是,”石榴的舌头打结,“楚太保家的楚公子名耀,表字……”


    “本命的大名楚油王,可不就是他。”小姐倾身逼近石榴,“楚油王来接你,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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