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风头
    即便是带着记忆穿梭到菱花世界,屠桑桑也没法背弃一些属于婴儿本能的动作,嘬手、犯困时常有之,唯独啼哭可以被屠桑桑生生忍住,安静犹如雏鸡。


    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屠桑桑绝对不会发出那种刺耳的啼叫,小小年纪便能自己用着四肢到处爬着跑,脏兮兮的样子好几次都能把曲芙蓉气笑。


    人小胆子大,初生牛犊不怕虎!


    即便曲芙蓉嘴上多嫌弃婴孩,甚至还取名为“尔丘”,但屠桑桑确实在曲芙蓉这里感受到了自己从未得到过的母爱。


    小窗下,曲芙蓉笑靥如花,周身被昏阳镀上暖黄的光,看呆了尔丘,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本就属于这里的。在这里,他有娘有爹。他的爹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而他娘美貌如花,温柔体贴……


    然而系统的出现打破了屠桑桑的所有幻想,这一切都是和系统交换来的,都是镜花水月罢了,只要系统愿意,他随意可以收走这一切,而自己终究是要回去的,他不会忘记屠戮的伤害,那个人根本不配做父亲,他要去剥夺这种权利。


    ~~


    那日,尔丘一如往日熟睡,却在半梦半醒间看见了那团熟悉的悬浮物,只是此刻那悬浮物正上方有一块细小的红斑,颜色宛如炙热的火焰,因而即便细小还是被尔丘瞬间察觉。只见那悬浮物缓缓开口,语气是熟悉的机械,冰冷!


    “宿主,您好。您与系统的约定已经生效,于今日今时今刻开始,宿主需要帮助系统寻找缺失的记忆,据悉系统记忆储存于寻忆石中,因而宿主需竭尽全力寻找寻忆石,并要时刻需要为保护寻忆石献出生命。”


    “……疯了?!我疯了?”尔丘皱紧眉头:“为了保护一块石头,找到一段记忆就要为此付出我的生命?”


    “是的,菱花世界一切皆为幻想,一切皆为虚妄。宿主切记不要可沉溺其中,这样只会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尔丘冷着脸,一言不发。


    她才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母亲,却被告知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能沉溺。


    这让一直渴望母亲出现的屠桑桑有些不满。


    即便内心里,屠桑桑自己也知道这里只不过是镜花水月。


    可是这里却那么真实,有真实的母亲,有真实的关爱,宛如伊甸园一般,让她如痴如醉……陡然一盆冷水从头泼下,竟然是如此的冰凉!


    五味杂成,迎面而来。


    尔丘的停滞好似让那团悬浮物察觉出了什么,只见下一瞬它的眼睛暗红,犹如黑夜的撒旦一般,赤裸裸审判着尔丘。


    “警告警告!请宿主一切以任务为重,否则将根据情节严重程度对宿主进行相应的惩罚!甚至将解除与宿主的合作!”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屠桑桑迅速反应过来:“不要!我知道了。”


    眼见着那悬浮物眼中的红光褪去,尔丘方才戏谑道:“真稀奇,系统也会有记忆吗?”


    系统也就是机器人,机器人也要记忆吗?!


    然而那团悬浮物并没有回答屠桑桑对我疑问,直言道:“宿主,请记住您的本职工作。另外,系统不会插手你保护寻忆石的任何决定,请务必尽早完成任务。“


    尔丘点点头,疑惑道“所以,是没有时间限制?……如果我一直找不到会怎样?……”


    “这样。”


    悬浮物伸出手直指向尔丘的脑袋。


    霎时间,尔丘脑中阵阵刺痛传来,密密麻麻,犹如被针扎过一般,而尔丘的嗓子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那一刻,屠桑桑顿时醒悟:交易罢了,自己却还在异想天开。


    “请宿主不要妄图尝试挑衅规则,倘若宿主无法在正常死亡之前完成任务,系统有权剥夺对你的任何承诺,。”


    “知道了。”屠桑桑瞪大眼睛,盯着头顶的横木,一字一句道:“我不能让屠戮逍遥法外!!!”


    想到屠戮丑恶的嘴脸,屠桑桑朝着那团悬浮物咿呀出声:“寻忆石,我要怎么找。找到你就会有记忆了,对吗?”


    “是,抱歉宿主,系统无法提供关于寻忆石的任何信息。一切信息均需要宿主自己去寻找。”


    屠桑桑有些为难:“你不怕我随便找个石头块骗你?”


    “弄虚作假只会对宿主不利,请宿主谨慎考虑。”


    话落,那悬浮物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几乎来不及让尔丘反应。


    尔丘也听懂了那悬浮物语气中的威胁,瞬间彻底死心。


    那悬浮物消失后,尔丘眼中的神色暗淡,满脸疲惫。


    她很是平静,难得地不再如往常一般犯困,也不再嘬手,而是犹如死了一般的平静,好像在沉思什么,又好像单纯只是在发呆,呆呆愣愣……


    头顶的横木深红,一个接一个地镶嵌连接,无数的红木撑着一个房间,使其多年屹立不倒。


    房间里的嬷嬷缓缓走近,看着熟睡的婴孩露出欣慰的笑意。


    周遭安静极了,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没过多久,窗边出现了一个小萝卜头。他蹑手蹑脚跑到婴床边,圆润润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睡熟的婴孩,却一把被嬷嬷抓了个正着。


    “段公子,今日不巧小主子在睡觉,万不可吵醒了他,改日拜访可好?”


    “好吧。”


    段锦逸虽有些不满,还是蹑手蹑脚跑去了前厅。


    ~~


    眨眼间,就到了尔丘满月的那一天。尔丘满月的那一天,董甘永凯旋而归。


    这是曲芙蓉嘴里心心念念的将军,也是屠桑桑在菱花世界的生身父亲。


    尔丘本以为身为军中将领,他应该是满面胡髯、凶猛壮硕,却没想到,所谓的父亲远远看着犹如一个柔弱书生,面白唇红,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战场上叱诧风云的将军,反而应该是朝堂上的文官,握笔执书,挥斥方遒。


    满月宴上,尔丘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观察着自己所谓的父亲。


    董甘永迈步走到曲芙蓉面前,动作粗鲁地将从曲芙蓉手上接过稚嫩的婴孩:“芙蓉,这便是你为我生的孩儿。”


    怀中的尔丘全身僵硬,她显然还不怎么适应这位父亲的存在。


    婴孩全身柔软,这突兀的僵硬几乎无法让人察觉,董甘永的脸在尔丘的面前不断放大……


    这是一张与屠戮完全不像的脸,可是他身上那股冷漠、霸道的气息与屠戮像极了!


    明明他是笑着的,你却总觉得这笑意不达眼底,不怀好意,虚情假意。


    尔丘僵硬过后,忍不住想要逃离,想回到曲芙蓉怀中,她费劲挣扎着,却无法逃脱董甘永铜墙铁壁一样的胸膛。


    曲芙蓉凑过身。只见曲芙蓉温柔一笑,挨在董甘永耳边低声道:“夫君,我们孩儿这名儿你可喜欢?”


    董甘永哈哈一笑:“夫人取的,这小子不喜欢也得喜欢,不过学名合该我来,哈哈哈哈……”


    说完,董甘永轻吻住曲芙蓉宛如暖玉般的脸颊。


    郎俊女美,恩爱无双。无比登对。


    尔丘看着这一幕,心中烦躁极了,只想一把拍过董甘永的脸,让他赶紧放开自己。


    最终尔丘只好眼不见心为净,无趣地闭上眼睛,埋身进温暖的小被子中,屏蔽掉周遭的一切。


    蛮夷侵扰边境多年,如今也算是彻底被董甘永镇压住了,且蛮夷承诺每年上贡牛羊万匹,至少二十年不再侵犯,此乃一大功,又正好赶上将军府嫡子满月,双喜临门。


    董甘永一时风头无两,升爵的圣旨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从宫中传到了将军府,艳羡众人。


    宴席之上的觥筹交错,董甘永拿着玉盏一杯杯饮尽。


    “董将军威武,乃国之幸呀!”“哈哈哈哈,董将军一身正气,只怕上了战场那些蛮子都吓惨咯”“……”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人群中,段锦逸着一身天蓝蜀锦,腰系玉鹿绦带,脚踩黑靴,宛如画中送福童子。看得曲芙蓉心头一动。


    “小姨娘,小姨娘!”段锦逸“噔噔噔”跑到曲芙蓉面前:“小姨娘,舅舅,我也要看,我也要。”说着,段锦逸便拉着董甘永的大腿要看他怀中的婴孩。


    小小的婴孩,一瞬间成为众人眼中的中心。娇憨的姿态落入众人眼中,惹得一片哈哈大笑。


    段母也跟着笑,一把拉过段锦逸:“锦逸,不许胡闹。今天是尔丘弟弟周岁宴,要是你再在这里猴皮,回去我就叫你爹好好收拾你一顿。”


    段锦逸顿时眉毛紧皱,赶忙求饶:“娘,我错了我错了。我也想看小婴儿,我也想。”


    段锦逸的父亲段忠祥走上前,仿佛不经意抱起段锦逸,而后对着夫妇二人寒暄道:“多日未见,董兄别来无恙。”


    “段兄不必如此多礼,快入座。”董甘永满面荣光,傲气可见。


    段忠祥也是武官,官至左将军。脸上便带着旱地风沙长久侵袭的痕迹,不像董甘永一般。只是近几年旧病复发因调值京中,只是一个武官不在战场杀敌斩将,就仿佛鸟儿失去了翅膀无法飞翔,终究是有所遗憾的。


    也因此,段忠祥的的气色看着有些萎靡,周身充斥着郁气,与如今董甘永的满面荣光不同,二人形成鲜明对比。


    段忠祥的眼光一扫,在看到董甘永身后高高摆放的升爵圣旨后,有一瞬间的艳羡,下一幕又被他悄然隐藏:“董兄如今立此大功,切莫要忘记愚兄。”


    董甘永举起酒被,对着段忠祥挑眉道:“自然。”


    段忠祥急忙拱手:“那便多谢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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