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兔崽子
    入了燕府,请了上座,燕觉和梅清彻则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燕家人铆足了劲把珍藏拿出来“孝敬”:“福公子,请用茶。”


    魏禧单刀直入:“可否请燕三小姐一见?”


    燕家人显然有些犹豫,燕夫人堆笑道:“我这三女儿惯是懒惰,身有恶臭,又生得丑陋,实在怕唐突了福公子。若福公子有什么交代,我这个作母亲的可代为转达。”


    这种在他人面前不留余地贬低儿女的作态,看得魏禧一阵不适。


    燕夫人这话一听就有猫腻,说不定卧龙寺回来后就一直让女主罚跪祠堂,直到昨日太后赏赐以及国公府拜帖送上燕府才撤了惩罚。


    现在的燕夫人苏氏是徽州富商之女,因先夫人迟迟诞不下子嗣,被在徽州当地做小官的燕良纳进了门,很快生下了一儿一女,便是如今的燕府大少爷燕觉、大小姐燕婉,没过多久,另一名妾室田氏诞下了燕二小姐燕歌,但田氏远不如苏氏受宠。燕笙母亲去世后,苏氏很快被抬作了正房。


    燕笙的徽州噩梦于此开始。


    本来就是抬的续弦,育有燕府大少爷和大小姐,虽然平日在外人面前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但实际对燕笙这个前嫡女且还才貌双全的女儿冷漠至极,类似所谓的小人得志,前几日让她知道燕笙可能在卧龙寺得罪了郡主,指不定怎么苛害呢。


    不过魏禧还没说话,雪泥便冷声道:“公子要见人,轮得到你来拒绝?”


    呜哇,好嚣张啊好嚣张!男友力MAX!魏禧心中感叹。


    见区区侍女也敢对自己大呼小叫,燕夫人顿时变了脸色,怒意横生,却终究是一忍再忍,没有发作。


    魏禧起身笑道:“我本就是受人之托前来看望,还请燕大人、燕夫人寻人带个路,我去见她。”


    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去,但奈何燕老爷和燕夫人偏要跟着,魏禧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个手势让雪泥悄悄退下,注意燕府侍从小厮,别让人偷偷先去报了信。


    与山水相依的国公府相比,燕府府邸实在是小得太多,不消多时众人已经到了燕笙的院落外,这个院落位于背阳的角落,潮湿、逼仄、简陋,甚至能听到屋内传来争吵。


    燕老爷面色一黑,燕夫人紧张得向下人使眼色。


    但却被魏禧的人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魏禧似笑非笑:“燕夫人莫急,听闻燕大人家风严甚,几个孩子兄友弟恭,说不定这只是在谈经论典?我们不如走近听听?”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对大姐!她温柔和善,处处谦让与你,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害她?!”年□□孩的暴怒声传来。


    只这一句,魏禧就知道是谁了。


    燕羽,燕笙同母异父的弟弟。


    当初燕府妾室一个接着一个地怀孕,肚子一直没动静的燕笙母亲不得已入观音庙求子,却遇上了被朝廷率兵清剿落入陷阱受到重伤的赤面阎罗断无生,被其胁迫,一来二去竟生了情谊,一步错步步错,佛前巫山云雨,怀了燕笙。


    可笑的是,仿佛菩萨这时才听到愿力,燕夫人生下燕笙后,竟又怀了燕老爷的孩子,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心系旁人,觉得对不起燕老爷、对不起燕笙、对不起腹中胎儿,又在生下小少爷时听到赤面阎罗断无生被斩杀的消息,积郁成疾,最终去世了。


    此后小少爷燕羽便自小被养在续弦苏氏膝下,在苏氏和大姐二姐的挑拨教唆下,与亲姐姐燕笙产生莫大的隔阂,甚至屡次成为加害姐姐的帮凶,还被燕苏氏养成了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性子,算是废了。


    “害她?羽儿,我当你是来探病,却不想你居然帮着外人质问亲姐姐?”女声气极反笑,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和悲凉。


    “我、我自是知你落水,但二姐姐那只是气不过你撕了大姐姐入京学的文章!若非你嫉妒大姐姐的才华容貌,又怎会招来报应!你这是自作孽!”男孩开始本来有些心虚,但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声音越来越高。


    “我说过了,那不是她的东西。”女子静静道。


    “不是大姐姐的难道是你的吗?”


    女子回以沉默。


    “看什么看,你是跟我说过,但谁信啊!你就是个撒谎精!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每次都在宴会上出糗,还在卧龙寺上那般丢人现眼!学院的人都在笑话我有你这样一个丑陋、愚蠢又不知廉耻的姐姐!”


    魏禧听得火冒,转头一看,燕老爷脸色铁青,脚下生风快步入院。


    魏禧看了眼惴惴不安的燕夫人,笑了笑,抬步跟上。


    屋内,燕笙的侍女急道:“小少爷!你怎么能对小姐这样说话!”


    “罢了,银烛,”燕笙制止侍女,躺回床上,背对燕羽说,“你走吧,我累了。”


    “我不走!”燕羽不依不饶,见状直接上去扯燕笙的手臂,“你今天必须跟我去和大姐姐道歉!听到没有!”


    “唔……”


    “小少爷你快松手!小姐身上有伤!”


    只听彭地一声,半掩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燕羽吓了一跳回头看,竟看见父亲怒火中烧地瞪着自己,一旁的丫头小厮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父亲?”


    “啪——”


    燕老爷一巴掌甩在燕羽脸上。


    “怎么跟你姐姐说话呢!”


    看到这一幕的魏禧在心中吹了个口哨。


    虽然她很清楚,燕老爷暴怒至此并不仅是为了燕笙,更多还是因为他们在自己这个国公府代表面前出丑,他很害怕影响到自己的官场声誉。


    从来没被父亲打过的燕羽和从来没被父亲维护过的燕笙都懵了。


    “父——”


    “别叫我父亲,给你姐姐道歉!”燕老爷厉声打断他。


    燕羽脖子一缩,脸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耻辱让他瞬间盈满眼泪,努力咬着嘴唇:“可是她对大姐姐——”


    “羽儿!”燕夫人惊呼,生怕他供出自己和大女儿更多的不是,装作慈母的样子抱住他,“羽儿你就听你父亲的,快向你三姐赔不是,她怎么说也是你亲姐姐,怎能在大家面前大呼小叫?”


    燕夫人这一提醒,燕羽这才看到所谓的“大家”,看到了门口衣着朴素但容貌气质不凡的病容少年,他没有血色的唇角微微弯着,仿佛看笑话一样盯着自己。


    燕羽心中的羞愤和不服上升到了极点,但父母的威压让他不敢反驳,于是猛地推开燕夫人,抬脚往外跑去了。


    “羽儿,”燕夫人被推倒在地,像那么回事地擦了擦眼泪,然后向老爷哭道,“老爷,是我教子无方,但羽儿还小,请您不要生他的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


    燕夫人到底风韵犹存,燕老爷见她如此也是心软了几分,将她扶起来,然后对魏禧行礼道:“实在惭愧,让福公子见笑了,燕某日后定当严加管教!”


    魏禧道:“燕大人无需如此,燕公子还小,难免有心气旺盛的时候,福某今日出府后会当没看见。”


    听他这么一说,燕老爷和燕夫人松了口气。


    却听他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小公子好歹是在山河学院求学,所谓首孝悌,次谨信,黑白不分,辱骂胞姊,这可不符合学院的礼教,若他在学院中也如此,不知其他人会如何想燕大人。对孩子的教育宜早不宜迟,燕大人若要管教,便从现在开始吧,不用在意我。”


    燕老爷:“什……”


    燕老爷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见一名腰佩青鞭的丫鬟揪着燕羽的后领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提到了院中,而燕羽口中一直骂着“疯子”“混蛋”挣扎着挥拳,却完全打不到她身上。


    燕老爷、燕夫人:“……”


    魏禧变戏法似的递上刚才让乌邈在院中折断的枝条:“哎,小孩子也不好教训得太过,燕大人就用这个吧。”


    众人:“???”


    小拇指粗的树鞭你说这是“不好太过”???


    院中被雪泥制住不让走的燕羽看到父亲沉默地接过鞭条,顿时惊叫起来,不住地往后退:“爹!我知道错了!”


    见父亲不说话,男孩涨红了脸,青筋暴起,转而指着魏禧羞愤大吼:“你这个疯子,你要干什么?我可是燕府二少爷!”


    燕老爷见燕羽还分不清轻重,居然还骂国公府的贵客!更是下定了决心,“啪”地一声,扬起枝条甩在了他屁股上,嘴里念叨着礼节廉耻,每抽一下骂几个字。


    “啊——!唔哇哇哇哇——!”燕羽眼泪瞬间飙了出来,“爹,燕家的事轮不到外人管!你为什么要听他的!”


    带着面纱裹得严严实实的燕笙连忙下了床,对魏禧行礼:“福公子,舍弟不懂事,并非有意出口伤人,请公子饶恕。”


    看着前期软心肠的女主,魏禧又好气又好笑:“我饶恕什么?燕大人动的手,你自己是当事人。教训到现在,你听到他一句道歉了吗?”


    燕笙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沉默了。


    魏禧也不管在门边假惺惺抹眼泪的燕夫人,看着院中嚎啕大哭,躲避着枝条抽打的燕羽,故意道:“燕三小姐,这人啊,该硬气还得硬气,一味退让,一味纵容,只会让恶人觉得你好欺负,从而变本加厉。今日这事是你们燕府家事,福某本不好插手,只是有些奇怪燕府的教育方式,燕大少爷和燕二少爷都由燕夫人教养吧,怎么差距就这么大?还是说只要有一个孩子出息就行,另一个孩子是好是废无所谓?”


    燕夫人倏而转身,瞪大了含泪的眼睛,有些愠怒地道:“福公子说的什么话?我身为燕羽的母亲,怎会害他?”


    魏禧笑笑,不置可否,她相信个中手段燕笙稍微一想就能懂,提点到这里,更希望女主能真正下定决心逼自己狠起来。


    魏禧起身走到院中制止住燕老爷,看着涕泗横流在地上打滚的燕羽,垂目道:“听到了吗,刚才你辱骂的胞姐还在为你求情?二少爷也不是任性妄为的顽童,是非黑白当好好分辨才是,燕大人好歹也是二甲进士出身,是不少人称赞的清正之官,希望有其父真有其子。”


    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燕老爷又如何听不出魏禧的言外之意,愤愤地看了这个丢人的儿子一眼,和道:“福公子说的是。”


    魏禧又道:“听燕二少爷和燕三小姐所言,今日争执与太学入门测考之事有关。福某听闻今年太学九月招生主试官是尹希声尹夫子,他为人守正无私,襟怀坦白,最见不得拾人涕唾这一套,若贵府大小姐三小姐有这方面的误会,还是尽快解开为好。”


    被别人明里暗里指出来自家子女靠抄袭才能入太学,燕老爷汗颜无地,只得一再表示会好好调查。


    和燕老爷说得够明白了,只是燕羽这兔崽子还是嘴硬,梗着脖子只会哭,但大人在场,魏禧也不能自降身段压着他的脖子叫他道歉,而且逼急了只会让他更恨燕笙这个姐姐。不过在放过他之前,倒是可以再戳一戳这小兔崽子的心窝子,于是魏禧使出了“别人家的孩子”大法——


    “说起来,燕二少爷如今已经九岁了吧,我记得国公府大少爷魏浥尘,他九岁的时候,早就以山河学院首席的身份出师,舌战南雀楼,习剑纯钧山,在魁斗会上被谢太傅看中破格提入京学。唉……燕小公子文章如何,武技几何呀,还需几年才可与兄长同入太学?”


    “哇”地一声,好不容易停止哭泣的燕羽躺在地上用手臂遮住眼睛,哭得撕心裂肺。


    要论戳人肺管子,谁能比熟识人设的魏禧本人戳得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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