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恕难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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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苑里的拍卖已经进行到一半,而在热火朝天的氛围中,有些人的心情却是如热油烹蚁,越发焦虑着急。


    “大哥,你那边有什么线索吗?”杨戟几乎将半个竹苑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自家公子的线索,为了快速搜找弥补他们在李秀才那里耽误的时间,二人刚才一直是分头行动。


    杨朔苦笑摇了摇头:“除了几个上了锁的房间,其他都去过了。现在看来,要么公子不在竹苑内,要么就是这次销金宴上压轴拍卖的那名男孩。”


    要是自家少爷真的上了那拍卖的台子,被以那样羞耻露骨的方式介绍……杨朔不敢往下想,只觉得老爷和夫人知道了,怕是要疯。


    “我们得赶在最后几个人上场之前再去后院一探究竟。”杨朔道。


    若被竹苑买下的那个孩子真是自家少爷,即使拼上这条命也要杀出重围保护自家少爷的声誉。


    两人正交谈着,后院传来几声尖细的女孩子的呼救声。这声音在哄闹的拍卖中并不起眼,如同砸落入湖水中的一粒小石子,扩散的波澜还未被人注意,就已经消失,但这对于习武之人却是不容错过的细节。


    杨朔和杨戟对视一眼,没有迟疑地判断道:“去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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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该在后院看守的几个女人现在在惠妈妈的房间个个低头收腰,噤若寒蝉。


    于软榻上靠卧的惠妈妈此时直起了脊背,她被气笑了:“所以你们几个就被一个才八岁的小丫头给骗了?甚至没有留人,全部都跑来我这边?”


    被训斥的几个女人头低得更狠了。


    即使她们心中想说的是:这不是被一个八岁小丫头给骗了的问题,是惠妈妈您的女儿谁敢怀疑的问题啊!


    “罢了。”惠妈妈无意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她对自己那个人前人后各一套的闺女心思多少有着了解,


    “只这件事不行。”她淡淡地说道,“走,去后院。”


    ——


    惠妈妈到后院的时候,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


    她的女儿和那个叫沉香的小姑娘似乎摔了一跤,两个人都脏兮兮的。她瞥了一眼邱珊珊,对方明显瑟缩不安的表情,就知道这段时间她肯定干了些什么。


    “怎么回事?”惠妈妈站在和邱珊珊三步远的位置问道。


    邱珊珊搓着手,低头边流泪边盯着鞋底,她胆小害怕的样子和之前趾高气昂、偏执任性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沉香看这对气氛中明显带着生疏的母女,犹豫了一下率先上前解释道,“刚刚有一个黑衣男子闯入后院,差点伤了我和珊珊。”


    这句话似乎给了邱珊珊勇气,她支吾道:“是那个人把他带走了,不是我。”


    “他”是指谁,在场没有不清楚的人了。


    惠妈妈淡淡抬了一下眼皮,看向两人身后的那个小房间:“哦?那为什么锁还是好好的?”


    沉香:“……”是这么个道理,好像不该把锁又挂回去。


    负责看守的那几个女人忙上前开锁开门,果然里面是空的,只留在地上一些支离破碎的碎瓷片,从最大的那块碎片可以看出,是个喝水的瓷杯被打碎了。


    邱珊珊不敢再隐瞒,支支吾吾地将自己之前的想法和买通沉香帮忙又被黑衣男人截胡的事情告诉惠妈妈,“我把他们引到卸货的那条路了,钟姐她们肯定会把他们拦住的。”


    沉香也乖乖上前道歉:“对不起,我明知道是不太对的事情,却还是为了赚点小钱也帮忙了,给您添麻烦了。”


    即使心如擂鼓,担心张三他们的处境,但这会还没完全暴露,沉香就要认真继续演下去,赌一个万一,万一张三那边顺利逃出来了呢?


    “我愿意将刚才收的钱还回来。”沉香忍痛掏出邱珊珊的荷包,这会为了取信惠妈妈顺利脱身,亦是为了事情暴露前给惠妈妈留一个好印象,这点钱必须要舍得。


    沉香心中劝说自己道。


    毕竟她可是从惠妈妈这里偷了一个价值一千两银钱的男孩啊!


    惠妈妈看着沉香递来的荷包:“既然是给你的,你就守收着吧。”


    她没有怀疑沉香在这件事上到底参与了多少,对方是意外被自己请进竹苑的,而邱珊珊描述之人分明是专程过来劫人,兴许与那个男孩后背的不明背景有关。


    不管那孩子是哪里人,有什么家族背景。但既然来了这扬州,强龙也要给她盘起来交钱赎人,别想从她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将人带走。


    “惠妈妈,有两个人从西边那条小路出来,我们看着奇怪就先拦住了,要不要问话?”一个膀大腰粗的女人来后院禀报说。


    “对就是他们两个!”邱珊珊激动道。


    今晚最郁闷的就是她了,人没有救到还在母亲面前犯下大错,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但若是能将那黑衣男子拦住,将功赎罪,兴许母亲不会那么生气。


    “带过来。”惠妈妈淡淡说。


    沉香深吸一口气,果然张三还是没能逃掉,看来得启用方案二——谈判了。


    首先不能让张三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所以主谋和指使人的位置必须把自己填入坑。


    她心中已经开始计算自己的筹码,除去半死不活的秦楼,也就和商老爷那里勉强沾一点边,但对方必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帮自己忙……


    乱七八糟的考虑全部过滤掉后,沉香发现也就一身武力的自己有丁点价值了,很好,已经到未来要卖身在竹苑做打手偿还债务的程度了吗?


    听上去……也没那么糟糕吧?沉香迟疑地思考着。


    这一场如同头脑风暴的混乱思考,直到沉香看见被带进后院的两个人时,结束。


    杨朔和杨戟。


    怎么会是他们?


    沉香满脑子问号,夹杂着计划顺利,救人成功后放出的一些彩色鞭炮。


    而杨朔和杨戟两人这会身上带着种脱力的疲惫感,以及巨大的失落和不甘。


    他们怎么就将那人追丢了呢?


    以及,他身上带着的那个男孩到底是不是小公子?


    ——


    夜晚的秋风飒飒而过,吹动竹林叶声纷纷。


    张三随风落影,快步疾驰。


    他满头大汗地扛着谢瑾言,一直到跑出竹苑很远的位置后才喘着气停下来。他来到棠湖的旁边,芦苇蒲草有齐腰那么高,两人站在其中,身影随芦苇摆动摇曳而隐没。


    张三这才放心下来,他回头四顾,空茫茫的道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影。


    秋季寒凉,今晚又是一个月隐星稀的日子,根本没有人过来湖边赏景或泛舟游湖的。


    是个安全可以休息的地方。


    “呸,”张三骂了一句,他放下肩膀上快要被摇坏了的谢瑾言,“那两人究竟是谁啊,那么穷追不舍,害的我们还换了一条路走。”


    “不知道。”谢瑾言揉了揉被张三肩膀戳得有点颠三倒四的胃部,“感觉也不像竹苑的人。”那两个人虽没看清长相但也知道是两个男子,而竹苑负责看护的全是女人们。


    实在有些奇怪。


    “小兄弟不错啊,幸亏你当时反应机灵,注意到南边还有一条后路,我们趁他们没注意晃过去了,不然凭我这速度估计跑不过他们两个。”


    谢瑾言被这一声粗咧咧的“小兄弟”叫得愣了一下,他迟疑地询问:“您为什么要救我?”


    在此之前,谢瑾言一直以为这是祖父派来找他的人。


    难道……不是吗?


    谢瑾言黑了一张脸,若如此,那在后面对他们穷追不舍的两个人的身份,他也有了不好的猜测。


    “当然不是,”张三大咧咧地说出真相,“就院子里的另一个小丫头,她叫沉香,你是不是认识她,是她拜托我带你出去的。”


    “是她……”


    她叫沉香。


    谢瑾言默默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念了一遍,他曾很想知道却不能知道,辗转希冀于有机会亲口询问却在如此轻易的情况下就得到的名字。


    他想起沉香在转过身前和自己眨了两下眼,原来是她救了自己吗?


    谢瑾言想起那日她将自己送回马车后说的话,“别担心,你先进竹苑好好休息,等我去看你。”


    原来那时候,她就决定要来竹苑帮助自己了吗?


    即使当时他唯一有机会开口说话的时候,吐了她一脸的口水,还让她滚蛋。


    只是这场费尽千辛万苦的相救,也让他可能错过了祖父那边派来的人。


    谢瑾言心里复杂极了,说不出是帮张三指路的懊悔多一点,还是对那个好心肠绿努力帮助自己的小姑娘感激多一点。


    就好像巨大的钟盘里时针和分针一直指向快于正常时间的位置,有一天 ,它即将被钟表师傅维修的档口,被看不过眼的好心人往后掰了掰,它错过了钟表师傅维修的时间,开始勤勤恳恳指向慢于正常时间的位置。


    阴差阳错,啼笑皆非的是,它总不在正轨之上,如同命运对它开的一个恶劣的玩笑。


    夜风寒凉,不知刮了多久,直到昏暗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扎着双丸子发髻的女孩。


    “呼——”沉香大喘着气找到这边,“你们可真能跑啊,我找了半天,不过这里位置不错,还挺隐蔽的。”


    “沉香姑娘,谢谢你救了我。”待沉香站稳,谢瑾言向她道谢。


    无论是夜撕开他嘴上的胶布将他从泥地上扶起,还是今夜在竹苑里应外合地将他救出,他都该感谢这位赤忱着一颗心于黑暗之中对自己伸出援手的小姑娘。


    “我姓谢,名瑾言。待我脱身回家,定会将事情一一说与长辈,报答你的。”


    “呃……”沉香挠挠头,有一瞬间她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救错人了,主要是这之前看起来凶巴巴的男孩这会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朝自己道谢,还声称会报答自己云云的文绉绉的话,怎么看怎么奇怪,


    “谢倒是不用了,我之前是想养个童养夫,刚好看你好看又有缘分才来竹苑偷、不,是救人的。”沉香很诚实地说出内心的真是想法,


    然后意料之中地看见张三惊讶地合不拢下巴:现在的小孩子这么早熟和开放的吗?


    以及意料之外地看见谢瑾言冷下一张温和的小脸:“抱歉,童养夫的事情恕难从命,谢家家风严谨,婚姻嫁娶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胡乱决定。”


    “而且,我不会成为谁的人。”


    他想起在竹苑时,邱珊珊每日痴缠着自己,要让他当她的人的情景,就感觉一阵厌恶浮上心头。


    原来,她也是一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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