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遇上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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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香从方氏药铺出来时候已是傍晚。


    此时天色有些暗沉,远处的混沌的乌云在不断地汇集,低低压下来,空气里也多了几分沉闷的感觉,狂风斜向下刮,震得周围树叶沙沙掉落。


    要下雨了。


    沉香摸上后背背着的油纸伞时候,顷天的大雨已经一滴一滴地打下来,很快在地面上汇成一层水面,沉香的绣鞋也湿了大半。


    她们家积菊跟有言灵技能一样,好事不爱说也说不准,坏事确是一嘴一个灵光。


    这会才开始下,沉香本是可以回方氏药铺躲雨的。


    不过她才给那方老头交了钱这会也没有丁点想再共处一室的心思,加上沉香从小仗着身体素质好在雨里疯跑惯了,这会虽然体质下降了许多但带了伞除了鞋子湿一点也不怕这雨,于是沉香将买来的药包一股脑揣进怀里,撑开伞踩着湿哒哒的鞋子便上了路。


    秋季天黑的早,才到石桥边天空已经是深青色了,翻卷的云层带着浓郁的灰,不见阳光也没有星星和月亮。但这会还不到出去做活的百姓们下工的时候,行人都找地方去躲雨了,路上也只有沉香一个人高高举着一把水墨色的油纸伞。


    “哒哒——哒哒”沉香脚步轻快地踩着水,丝毫没有因为头顶轰隆作响的雷声和狂风夹雨的摧击而显得弱小或无助。


    除去寒风吹的身体有些冷,回去有概率生病以外,沉香还是很喜欢这种独自一人无人打扰雨中漫步的静谧与安详感。


    这种明明是一个人,却不孤单,反而是更加坚定行走在道路之上的感觉,也是沉香一直以来在勤学练武自我坚持所感悟的一种修习心得。


    不过这会,桥对岸好像出了点小事故。


    积雨软化了河边的泥土,一辆灰轿乌顶的马车两个轮子陷在泥浆里抬不出来。


    一个灰棕色汗服裹了深色围头的男人没打伞,下车在后面双手使劲往前推,另一个圆脸怒眉的婆子坐在前头一边叫骂一边使劲拿马鞭抽着马屁股,那匹已经湿漉漉黑色马毛一缕一缕垂下的老马长嘶了几声,


    还是走不动。


    “真是没用!回头交完差换了银子,咱们把这老马也发卖了去。”沉香过桥时候看见那婆子朝旁边吐了一口白沫,说得咬牙切齿并又朝这那马挥了两鞭子。


    “噼——啪!”划空的鞭子击打在斑驳的鬓毛上,周围的雨水向两边弹跃开来。


    沉香收起脸上的笑容,她感觉自己的好心情被面前这两人给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走上前,


    “一两银子,我帮你们把马车拉出来?”


    “什么?!”那眼睛瞪得浑圆的婆子大声嚷了一句,不知是雨大没听清还是不敢相信一个没及自己腰胯骨高的小萝卜头能这样大放厥词。


    正在推车的男子从后面张望过来,他搓了搓手,车轴在手心里烙出一道道红痕,可依然没能将车推出来分毫。


    这车,陷的有点深了。


    “一两银子,我来帮忙。”沉香重复了一遍。


    这婆子和男人穿着打扮也并非奢华富贵人家,但能买得起马车,还在滂沱大雨中随意糟蹋,估摸着手上是有不少家底的。


    一两银子,买他们路途通畅,买自己耳根清净。站在双方立场上,沉香觉得这是一笔划算且双赢的买卖。


    就是有些人眼神不好、脾气不好、还自以为是。


    这不,沉香刚说完那婆子就甩着鞭子骂道:“哪里来的泼皮崽子?一边玩泥巴去,别杵在这里碍事!”


    那婆子本就因为雨天心情不好,又是遇到马车遭罪陷在半路,肝火更旺,听到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在这里说着天真可笑的话,简直火上添油——


    她那胳膊腿还没自己手上的马鞭粗,竟然敢打着帮忙的旗号想找自己要钱,怕不是觉得自己傻吧!


    沉香轻脚一跳,躲开那婆子满怀恶意的一鞭子。鞭子划过时溅出的一点泥水点在了她撑伞那只手的袖口,如同在飘逸灵动的写墨画上滴下了污浊了一点墨汁,慢慢扩散着丑陋的痕迹。


    沉香看向那一小块污迹嘴角抿起,她有点不高兴了。


    一则是因为衣服脏了要洗,二则便是因为那婆子的鞭子方才可是朝她脸上招呼的。


    但沉香是谁?她是会让别人随便欺负的姑娘吗?


    点脚一跳,右脚直接踩上马车的横轨上,左手一掏便将那婆子手上的马鞭给夺了过来,反手冲着她一鞭子——


    “啪!”


    “啊啊——啊!”


    那婆子吓得惊声尖叫闭眼,声音宛如被扼住咽喉的咸水鸭一般粗哑,过了一会才颤抖地睁开双眼,才发现那马鞭只是落在自己身坐下的车板上,刮出一道刺啦刺啦木痕。


    这力气,刚刚那鞭子要是落到自己身上,皮都要被刮掉一层。


    她哆嗦着嘴唇,嘟囔出的是一系列喊着气泡口水的话语,叫人听都听不太清楚:“壮、壮士,不,侠女,这位侠女……饶命、对不起。”


    沉香没有理会她,在空中腾空一翻,直接跳到了马车的车顶。


    车顶是一个半弧形的结构,水流不断地从顶端向下滑落,一滴一滴,落速要比雨水慢上一些,以至于车顶的边边缝缝这会还积了一点浅浅的水洼。


    沉香从上往下踢了一脚,哗啦啦的水花直接洒在那婆子目瞪口呆的脸上。她眨了眨松散的眼皮,抹去脸上一把汗水和雨水,她走南闯北这些年什么样子的人没见过,唯独不知道今日是遇上是个什么人,气势比以前山道里遇到的土匪还凶三分,


    那漆黑如漩涡一般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自己,仿佛能一眼望穿世间的所有脏与恶,明明样貌看来只是是一个幼童,这会却如同地狱里爬出的罗刹厉鬼,瞧上一眼就叫她心如擂鼓。


    她坐在马车的坐板上,再清楚不过车里不断有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握紧手上的一把汗,倏地跳下马车,也不顾倾盆的大雨浇落在自己身上,想将马车顶上那居高临下的人的目光转移,


    “这位侠女,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一、一两银子是吧,我们有……”她颤抖着双手去翻自己的腰包,完全没想起来沉香刚刚提的是交易不是勒索,心里只想快点把这邪门的小娘子打发走,


    千万、千万不能让她注意到马车里的东西。


    ——


    “轰隆!”


    天空中炸开一声惊雷,横空一道闪电劈在了扬州城外一所客栈旁落的大树上。那树如同被劈砍到一半丢着不管的废柴火,雨水打在那一片乌漆发黑的灼面上,空气里弥漫出一股焦糊着的味道。


    客栈的一间厢房里,有六个男子围在一起,或坐或站,神情疲惫而焦灼,有两个腰间还挎着佩刀,身上还淌着水,看起来才从外面回来。


    “我们过去的时候,那姓白的婆子已经人去楼空,周围打听了一圈,也只知道她下一笔生意是定在扬州,剩下具体哪个县哪个区一概不知。”


    “可恶,又给跟丢了!”有年轻气盛的一拍桌子,气不过道。


    这次他们一路从京城追查过来,对方很是狡猾中途换了几波人来隐匿踪迹,他们将江南的几个城县都翻遍了才找到白婆子的线索,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三天两夜都没怎么合过眼,还是没追上!


    “没事,有线索总比没有的好。”有人宽慰,但也掩不下脸上浓重的疲惫,眼睑下的青黑如同外头飘落在泥水里破破烂烂的叶子,掩一半露一半。


    “你说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追上,会不会……咳咳咳”说这话的人被猛拍一下后背,一个没忍住直接咳嗽不断起来。


    领头那个带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厉声训斥道:“不要胡说,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追查到底的。”


    他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在微微发抖,这话是不仅是说给下属听的,也是给他自己听的。最坏的情况,他们不能想,也不敢去想。


    “可府上来消息了,京城那边出了事,如今情况变故我们也不好在外久留,让我们最多再追查一个月,如果没找到……也速回。”身边有人语气艰涩。


    速回……就是要放弃了。


    中年男子闭了闭眼睛,半晌才重新睁眼,眼里一片通红凝视着桌面,他声音沉稳地吩咐道:“再查一个月,没找到你们便先回去,我留下。”


    “大哥!”


    “杨兄!”


    几道声音纷纷在耳边响起,有人惊愕、有人不安,“那你……”


    “我杨朔在此立誓,若没有找到,便此生不再回京城。”


    ——


    秦楼馆。


    外头点上了最亮的油纸灯,一共四盏灯,柔和的暖黄色将将这条街都照的灯火通明。


    “啧,也见没个客人还点这么多灯,不显废油啊。”有路人路过忍不住咂舌,记得平日秦楼晚上也是只点一盏、两盏灯就差不多,怎么突然整的和暴发户似的。


    “要你多管闲事!”巧兰冲到门口,朝那人啐了一口。


    楼里姐妹都是娇娇弱弱的性格,遇到这种人只能沉默地不理会,要她说还是那日小姐做的好,上去一阵凶反而把人虎进店里来,有的人啊,尤其是晚上总来这里晃悠的人,他就是贱!


    “沉香小姐怎么还没回来啊,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积菊忧心忡忡,一抬头又见三个姐妹一言难尽地盯着自己看,眼神带着某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积菊无辜地眨眨眼。


    “哎,你这张嘴!不吉利的话可不兴说,积菊,难道你希望沉香小姐遇到事情吗?”夏荷批评教育道。


    积菊瘪了瘪嘴,“对不起,我当然不希望啦。我这颗心,宁愿是我们自己出事,也不希望沉香小姐遇到麻烦啊!”


    一听这话,夏荷就感觉哪里不太妙。


    果然,


    身边巧兰一下子把她和积菊往后一推,对着门口厉声呵斥:“你们是谁?这是要做什么?”


    她语气很凶,但让人一听便知,这是强作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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