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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两人说起了校园时期的事情。
满峥的班主任就是晏嵘的班主任，带完高三后回任高一，正好就是晏嵘这一届。
体育课满峥总是坐在榕树下，看着钱程和其他同学一起打球。
操场跑道上挥洒过汗水，课间总喜欢趴在围栏上眺望远方。
学校的绿化做得很好，环境优美。
校门外是一个300米左右的斜坡，满峥和钱程总是卡着迟到的边缘冲进校园，时间久了学校的保安和负责抓迟到的老师都和他们熟了。
那时候满峥还没有家道中落，父母都在，家庭和睦，他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聊起过去，满峥很放松，同时也有些伤感，人生不能重来，也没有回头路，那些过去的，或许有遗憾，终将成为过去。
馄饨店的老板路过大厅，看到晏嵘后，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见到满峥时，老板有些惊喜：“你是……满峥？”
满峥抬头看过去，老板比当年苍老了一些，依旧和善。
满峥笑着和老板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老板看向晏嵘：“你们认识？”
晏嵘点头。
老板：“这顿我请你们吃，你们两个可是我的老顾客，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真有点感慨。”
晏嵘道：“这怎么好意思。”
老板：“我在你们学校外面开店十年里面，就你们两个让我印象最深，一吃就是好多年，也算是老朋友了，请你们吃一碗馄饨，就当是我感谢你们照顾我的生意。”
老板这么说，满峥朝晏嵘点头，示意他答应下来。
这碗馄饨不单单是一碗馄饨，更是见证了他们年少最好的时光。
满峥转学后，晏嵘进了满峥以前的班级，走过他走过的操场，坐过他坐过的榕树，吃了他最喜欢吃的馄饨。
对于晏嵘来说，这些都是他和满峥之间的联系。
饭后，晏嵘带着满峥去江边散步，吹着江风。
以前满峥的世界里面只有工作，没发觉一天可以做这么多事。
现在这样的体验让他很放松，感觉非常不错。
“你明天想回学校走走吗？”晏嵘问满峥。
明天周末，学校放假，他们可以回学校回忆青春。
满峥回来本市已经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回过学校，同学聚会也没有参加过。
他最好的朋友就是钱程，两个人一直都有联系，其他人也不是特别熟悉。
再者就是他的工作非常忙，根本没有时间去参加同学聚会，也就是去年提升了管理层之后手里的权力大了，生活才能轻松一些。
“好啊。”
回去走走，回忆青春，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见他答应，晏嵘很开心。
突然满峥意识到明天是周末，他问：“周末学校能进吗？”
“能。”晏嵘拍着胸脯说，“我保证可以。”
晏嵘作为学校最优秀的学生，是当初省高考状元，照片一直在他们学校外面的荣誉墙上。
不久前他还回去过一次，刷脸足够他带着满峥进学校。
保安也是他们读书时的保安，一直没有换。
隔天一大早，晏嵘就来了满峥家。
在得知满峥起床之后，拎着早餐上楼，摁响了门铃。
满峥来到门口，通过猫眼看到外面的人是晏嵘，推开门迎他进屋，说道：“你知道密码，进来就好了。”
晏嵘在门口换了鞋，听满峥这么说，他道：“即便知道你家的密码，未经主人允许也不能擅自进入主人的家里。”
晏嵘这么说满峥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些，真的很懂分寸，钱程每次过来他家都是直接进屋，根本没有争取他的同意，对于他来说，值得信任的人进入自己的隐私空间是可以接受的事情，“那你随便坐，我没有那么多规矩。”
“即便你没有，该有的规矩和礼仪我也应该保持。”
晏嵘往厨房走，“你快去换衣服吧。”
满峥嗯了一声，往卧室走。
晏嵘很懂社交尺度，不会让他有任何不适，也没有让他为难过。
他对晏嵘是真的很喜欢。
从卧室出来，餐厅桌上早餐已经摆好了。
连续两天早上晏嵘来找他时都给他带了早餐，想到他当时吃饭的地方晏嵘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赶到了，结合他当时的打扮说明他住在市中心。
从市中心一大早过来，即便是出城的路，也需要半个小时左右，何况还要给他买早餐。
满峥问晏嵘：“你住在哪里？”
“江宁路。”晏嵘回答。
满峥工作的公司距离江宁路只隔了一条街，他心头一跳，看着晏嵘有些心疼。
他给的钱不算太多，签了半年的合约，一共两万。
但满峥对他的上心程度，明显已经超出了这个价值。
“你早上几点起床？”满峥问。
晏嵘如实说：“六点。”
六点起床，六点十五分出门，到小区六点五十左右，去附近市场买个早餐，到楼下等着。
满峥每天上班都走这条路，又怎么会算不出来这个时间，他道：“你住得那么远，以后再来我家不用给我买早餐，等我醒来你再来，我去买早餐。”
“关心我？”晏嵘猛然抬头，眼神炽热地看着满峥。
满峥嗯了一声：“这样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晏嵘却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满峥听他这么说，以为他的意思是两个人是协议关系。
“我们之间的相处不用完全按照你们公司的规定，自然一点，反而能有更加真实的体验。”
现实生活中的感情，哪能有这么完美的。
童话一样美好的爱情人人都向往，可童话之所以是童话，就是因为一切都是幻想的。
晏嵘：“这就是我想要做的，你只要考虑自己开心与否就好，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你开心。”
他这般说，戳动了满峥。
乍一听这话没什么问题，能够让人感受到诚意和心意，让人温暖。
车子行驶在去学校的路上，满峥回忆起晏嵘的话，细细地品味后，还是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晏嵘，基于我们的协议关系，你在我家说的话我听着很开心，但我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有存在的意义，你是自己的，不用为了谁而活，爱别人前先爱你自己。”
晏嵘也没想到事情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满峥还会重演。
听到满峥这么说，心里对满峥的喜欢又多了。
“满峥，谢谢你。”晏嵘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感谢满峥。
以前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他才明白这个道理。
过去一些不好的事情在脑海里面浮现，最后都化成了一句话，爱人先爱己。
满峥被他突如其来的感谢搞懵了：“这有什么好谢的。”
等红灯的间隙，晏嵘看了满峥一眼，心中有些煎熬。
之前他一直告诉自己，是满峥主动选择了他，他只是将错就错，即便将来满峥发现了，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可在满峥对他说出“爱别人前先爱自己”这句话后，心中的罪恶感攀升，不想再欺骗满峥。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和满峥坦白，免得将来更不好解释。
学校门口在修路，车子不能进学校，只能步行前往。
刚好就停在了和满峥相遇的巷子口。
望着没什么变化的巷子，晏嵘觉得这或许是上天的安排。
“我记得这以前是个文具店。”满峥指着打印店说。
晏嵘点头：“是啊，以前这里确实是一个文具店，前两年我回来的时候换成了打印店。”
满峥看晏嵘望着巷子，问他：“你在看什么？”
巷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晏嵘转头看向满峥，心中十分紧张，害怕满峥因此生气不搭理他，但他更害怕将来被满峥发现，时间越久，想要解释就会越难。
“走吧，我们去学校里面逛逛。”
晏嵘想等他们从学校出来了再坦白，这样还能拥有一个美好的上午时光。
满峥没多想，与晏嵘并肩而行，朝学校走去。
上坡路比较难走，对满峥来说有些吃力。
以前读书的时候他也很爱运动，但工作以后，要想保住自己的饭碗，就要不断地往上爬，加不完的班，费时费力地通勤，光是养活自己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又怎么会有时间去运动。
距离学校还有三分之二的距离时，两条腿开始变得沉重。
停下来缓口气，路边的广告牌上展示着学校的教学理念。
晏嵘回头，见满峥没跟上，往回走到他身边，“看什么呢？”
满峥摆手：“没什么，就是太久没有运动，体力跟不上。”
晏嵘伸出手：“我拉你。”
满峥没有把手递过去，这里是学校，万一被人认出来不太好。
见他不肯把手递过来，晏嵘也没强求，指着旁边阴凉处说：“要不去那边歇一会儿。”
“那倒也不用。”
他道：“缓过来了，走吧。”
边走边和晏嵘说：“读书那会，每天我都和钱程一起百米冲刺上去，谁输了谁就买隔天的早餐。”
“那你们谁买得比较多？”晏嵘有些好奇地问。
“钱买得多。”满峥笑着说。
现在回想起来，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满峥不由地感叹。
在保安室登记之后进入学校。
学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新建了教学楼，绿化面积也增加了，教学楼内还增加了电梯。
进入电梯，按下对应楼层，“真羡慕现在的孩子。”
以前他们上学哪来的电梯，都得自己爬楼梯。
晏嵘笑了笑，“他们生在了好时代。”
回到曾经的教室，除了教室主体没变，其他的都变了。
课桌换了新的，黑板也换成了多媒体的，以前教室里都是风扇，现在装上了空调。
看着自己曾经坐的位置，满峥回想起了高中生活，许多被遗忘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高中时向往大学生活，向往美好的未来，一晃多年过去了，不断地向前奔跑，过去那个心中有着远大志向远大理想的少年，早已被淹没在岁月长河中。
晏嵘叫了满峥好几声，见满峥没有回应，轻轻地戳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满峥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收回目光道：“再想过去的我。”
“你的高中生活是什么样的？”
初中部和高中部分开，两个校区依山而建，一个在山的这一面，一个在山的那一面，中间连通的是教师宿舍楼，坐公交要多坐一个站才能到初中部，他没有太多的机会见到满峥。
“就是普通的高中生活，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重点高中都一个样，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打篮球，到了高三打篮球都会被老师制止，要一心学习准备高考冲刺。
回忆整个高中生活，满峥是真的找不出一件可以被拿出来和晏嵘分享的事情。
“如果非要说，那就是转学。”
“为什么转学？”
这也是晏嵘一直都想知道的事情。
没转学前，他每天还可以骑着自行车来高中部附近偷看满峥，高三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满峥了，他找钱程问过，钱程当时也不知道满峥为什么会转学。
转学这件事是满峥心里永远的痛。
转身趴在栏杆上，眺望操场，走廊尽头一棵大树遮挡了大部分视线。
看出他很为难，晏嵘道：“不方便可以不说，别勉强。”
满峥笑了一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爸当时在南方开了一个服装厂，给国外做代工，工人违规操作，导致整个车间着火，损失了几千万，幸运的是没有人在这场大火里受伤，我爸一直瞒着这件事没告诉我和我妈，直到他因为过劳晕倒住院，助理给我妈打来电话我们才知道这件事，那一年我爸身体特别差，变卖了所有家产才把债务还清，身体多器官衰竭，为了治疗，我妈借了很多钱，一遍照顾我爸一遍工作对她来说太累了，我转学过去医院附近的一所高中，放学后还能去医院照顾我爸。”
医院的医疗费用实在是太高，医生说想要治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随着身体一天天变差，满峥的爸爸觉得再继续花钱治疗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拒绝继续治疗。
爸爸走后，他和妈妈一直在努力偿还债务。
终于在两年前把所有的债务连本带利地还清。
工作升职，工资上涨，付了首付买了房子，以为生活终于要好起来了，就在他憧憬美好生活的时候，妈妈突然就倒下了。
从妈妈倒下到离世非常突然，满峥一直没能从妈妈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
这两年时间里，他不断地用工作麻痹自己，没有社交，没有爱好，眼里只有工作。
如果钱程不来找他，不拉着他到处转，推着他往前走，他就机械地重复着枯燥无味的生活。
不是没有人对他心动过，全都被他生人勿近的气场给挡了回去。
晏嵘听着满峥说出当年的事情，太沉重了，他道：“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满峥摇了摇头：“已经过去了，总要朝前看，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那些曾经痛到无法呼吸的事情，现在提起来，心中依旧会不舒服，只是没有最初那么强烈了。
时间是个好东西，能带走一切，抚平伤痛。
满峥伸展了一下，感觉说出来之后，心里面好受多了。
转头看向晏嵘，见他还是一脸歉疚，拍了拍他的肩膀：“真的都过去了，别觉得愧疚。”
晏嵘看向满峥的眼神还是充满担忧。
满峥拉起晏嵘的手腕：“走吧，高中生活少不了操场，去操场走走。”
手腕上传来温柔的触感，被触碰的皮肤像烈火灼烧。
晏嵘任由满峥拉着他，心里在祈祷着，希望他能拉得久一点。
楼梯下完满峥自然而然地就松开了晏嵘的手腕。
三两步走完台阶就到了操场上，站在阳光下，看向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走来的晏嵘，满峥招手，“快一点。”
晏嵘听话地三两步来到他的面前。
走在橡胶跑道上，上午的太阳也不小，跑道经过太阳照射温度很高，有些烫脚，每一脚都感觉像是踩在了平底锅上。
满峥低头看了一眼。
晏嵘的眼神随之跟着他低头，“怎么了？”
满峥十分认真地说：“我在想，这个跑道会不会把我的鞋底烫熟，等会儿人走远了鞋底还在原地。”
“不至于。”晏嵘被他逗笑了。
“真掉了也没关系，我把你背回去。”晏嵘补充了一句。
“突然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晏嵘立刻看向满峥：“想要我背你？”
满峥连忙摆手：“开个玩笑。”
晏嵘却认真了，一个大跨步到了满峥的前面，蹲下道：“上来。”
“不了吧。”满峥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晏嵘：“来吧，我蹲都蹲下了，不能白蹲。”
满峥犹豫了片刻，还是趴了上去，“会不会太丢人了。”
“那你把头趴低点，没人看到就不丢人了。”
烈日如火的操场跑道上，两人的额头上渗出汗珠。
晏嵘把满峥背到终点才放下。
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挂在下巴上，晏嵘拉着满峥去花坛角落，拧开水龙头，“洗把脸。”
洗干净脸上的汗，晏嵘问满峥：“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满峥摇头。
他只是想回来看上一眼，看也看了，也追忆了青春，没什么遗憾了。
温热的风吹来，头顶艳阳似火，地面如同锅炉，满峥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工作这些年天天在空调房里，早就把他养成了温室的花朵，淋雨会感冒，暴晒会中暑。
失去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那个无惧艳阳和风雨的强健少年。
“那就走吧，找个咖啡厅坐坐。”
满峥嗯了一声。
出校门是，晏嵘还和保安打了一声招呼。
“下坡就是比上坡容易。”
走到大马路上连气都没喘一口。
去的时候没注意到墙上贴的宣传海报内容，原路返回走在树荫下细看，满峥停下脚步。
晏嵘看向他，随即视线落在海报内容上，上面正好就是十佳优秀毕业生。
而晏嵘的照片和名字赫然在列。
“你居然是省状元！”
学校这么多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省状元，自然是要展示的。
晏嵘摸了摸鼻子，有些羞涩：“我比较擅长考试。”
照片下方还有简介，晏嵘以全国第一的成绩进入央美。
“央美？”再度震惊了满峥，随后又觉得很合理，省状元想去什么学校都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清北。
同时满峥意识到了另一件事，起初他以为晏嵘的条件不太好才会去恋爱体验馆工作，细想下来，他开的车，穿的衣服，戴的手表，全都价格不菲。
“我好像对你有什么误解。”
晏嵘也很想知道自己在满峥心里的形象，问道：“那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满峥很难把自己曾经的猜测说出口，“所以你一个央美的高材生，为什么会在恋爱体验馆工作？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油画。”
满峥看着他，让他继续说。
晏嵘想着既然都到这一步了，也没什么好继续隐瞒的。
“其实我不是体验馆的工作人员，我是股东之一。”
满峥惊讶地看着晏嵘。
晏嵘有些心虚：“边走边说吧，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一两句说不清楚。”
满峥满脑子都是刚在那句话，在他脑子里360度地循环。
晏嵘把发生在体验馆内的一系列事情都和满峥解释得清清楚楚。
“哇哦。”
听完以后，满峥一声惊叹。
震惊之余，他也发现了问题。
“你说自己对我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那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指出这个错误？而是要将错就错？”
他再度看向晏嵘：“你还隐瞒了什么？”
两人刚好走到巷子口，去学校时晏嵘多看了两眼巷子。
“你对这条巷子熟悉吗？”
“熟悉啊，以前后边有家网吧，钱程的表哥开的，中午放学经常去打游戏。”
满峥不明白这和他们正在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你记不记得你在这个巷子里见义勇为过？”
满峥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以前这条巷子里经常有高年级的学生强制收取低年级学生保护费，他和钱程看到都会见义勇为，钱程他们家基本都在公检法工作，在学校没什么人敢惹，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你帮过我。”
晏嵘望向巷子深处，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被人欺负的自己。
在他的身上发生的事情，不仅仅是被高年级收保护费那么简单。
满峥的出现，就像是他人生里的一道光，温暖了他，也照亮了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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