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秋还未褪去夏日的燥热。
窗帘没有拉严，暖风吹拂进室内，泥土夹杂着腐烂的味道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
“沈宵，醒醒，快醒醒。”陌生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清脆悦耳的女声。
沈宵意识还未回笼，昏黄的灯光穿透他薄薄的眼皮。他慢慢睁开眼，一张干净的素脸跃入眼帘。
“你谁？”沈宵下意识问道。
“沈宵，你在开什么玩笑？”眼前的女孩瞪圆了杏眼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后悔了？”
一只硕大的苍蝇在头顶像直升机一般划破沉默。
油烟味混着各种不知名的气味钻进沈宵的鼻子里，他呛咳了几声，想坐起身来。摇晃伴随着乏力感随之而来，他紧紧抓住身下单薄的金属架子床沿，缓过神来才注意到了周围的环境。
头上一盏吊灯昏黄黯淡地捆在房梁上，坠下半边，连着一张空洞的蜘蛛网。
房间看着挺大，其实空间很小，四周堆满了各种杂物，显得十分闷热。
虽已入秋，热气却丝毫未退。
各种塑料壶和踩扁的空瓶，发潮的纸板堆叠在一起。墙角堆积着碎钢筋条，木头上的钉子已锈迹斑斑，阴暗处半截烂木头散发出腐烂的味道。
看不见的黑暗地方，似乎有小动物在活跃，不止双眼在闪着微弱的光。
吱吱声伴着窸窣的动静，一只老猫不知从哪冲出来，吓了沈宵一跳。
不是温暖舒适的穿越舱，沈宵意识到他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陌生世界。
【系统？系统？！】毫无反应。
沈宵眨眨眼，满脸问号。
他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熟人’，只好叫了一句‘头好晕’，两眼一翻又倒在了单人床上。
女孩愣了愣，无奈道：“那你好好休息，饭菜我留在桌上了。”
门‘吱吖’一声缓缓关上。
一分钟之后，一顿‘滋滋滋’的电流声。
【宿主您好，系统007为您服务。】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机械又带着无奈。
【来了，来了。】
刚刚还准备进入摆烂状态的沈宵马上精神起来。
他立刻识别出来这是在穿书局培训三天后临时绑定的系统。
不觉有些好笑。
他因为一场天灾经营过年的小农场破产，还欠了一堆债务，不得不去人手紧缺的穿书局赚钱，匆匆培训了三天之后就上岗。
分配了一个系统，编号007。
当时情况是这样的。
沈宵打开界面，开始挑选部门，本着自由自愿的原则。员工有挑选世界和角色的权利。
系统给了很多建议，像他这种新手，比较适合普通向现代架空世界，角色种类分男主女主男配等。
007强烈推荐的是男配，这个岗位虽然有些憋屈，但人手短缺报酬丰厚。
马上就被沈宵否定。
沈宵翻着那些剧本忍不住吐槽，太脑残了，好好一个人，偏偏就是个恋爱脑。
不由发出感叹：我不去，我要当男主。
系统耐心劝告道：当男主是这个数，当男二是这个数，当然你想赚得更多可以选择当女主。
看着男配的积分点数几乎是男主的两倍。
沈宵细细一想：这个数确实比当男主划算，女主就算了，我怕驾驭不了。
于是。
系统振振有词：【这是一个科技腾飞的时代。女主蒋玥是一名大学生毕业生，毕业即失业，她开始和竹马一起创业。】
沈宵听得聚精会神，不由想起刚刚那个清秀女孩，反问道：【我就是那个竹马？】
【没错，你就是那个幼儿园和女主一起长大，然后小学就跟父母出国，又破产归来的竹马。当然这个身份是捏造的，我们窜改了一点点女主小时候无关紧要的记忆，你们在一个月前的网络上联系上，你正好在国外混不下去要归国。你和女主蒋玥谈了很久，开始暗恋女主，打算帮助女主，回国开始一起创业。】
听到系统的话沈宵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这真是穿书局新手福利向小世界吗，为什么听起来有些许——惨。
【你的目标是强力支持女主的事业，帮助女主开公司，打败竞争对手，走上人生巅峰。】
那不就是妥妥的工具人吗？沈宵秒懂。
他顿时振作起来，看了一眼四周，回想起女孩临走前说的话，那句‘是不是后悔了’。
大概就是问他是不是后悔回来帮她。
幸亏当时自己没有吱声。
工具人怎么可能说不。
完成任务，拿到积分，赚得盆满钵满。
沈宵心里美滋滋的，然后有了资金，回去父母留下的小星球农村。
此时嗡鸣声阵阵。
那只大苍蝇还在空中盘旋着，碍于饭菜上面有纱网罩，没有目标点着陆。
离自己一米远的折叠木桌，四四方方，原木色镀了一层哑光的包浆，成色至少在三年以上。
生存环境堪忧。
沈宵忍不住问道：【你说的公司就是废品站吗？所谓创业就是回收垃圾？】
系统严肃道：【宿主请注意你的措辞，请称‘环保回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大学生创业艰难，请不要鄙视女主的环保事业。】
沈宵一时语塞，您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力反驳。
沈宵懒得再和系统理论，既来之则安之，刚穿过来感觉肚子有点饿。
桌子上的辣椒炒肉和土豆丝刚刚出锅，香喷喷的气味向四周扩散，完美掩盖了环境的垃圾味。
沈宵腹中空空，发出一串声响。算了，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饭。
在桌子底下，他找了个开裂的绿色塑料苍蝇拍，经过一番搏斗，顺利解决了晚餐的竞争对手大苍蝇。
一堆杂物里找了一张塑料靠背儿童椅，沈宵小心坐下，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了，毕竟这地是水泥的，还积着不少泥巴污垢。
桌上碗筷整齐，饭菜分量不多看相也不错。
沈宵尝了一口辣椒炒肉，中规中矩是家常味道，辣椒炒得很熟，辣味所剩无几，肉片因为稍微凉了有些些硬。
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女孩。沈宵对女主心生好感，又夹了一筷子土豆丝，醋放多了，一口下去他感觉酸到了心窝里。
墙上没有秒表的破钟指向了9字，外面蛐蛐声和月光一起从破了洞的纱窗进来。
不一会饭菜下肚。
沈宵是真饿了，吃得很干净，白瓷盘子和碗锃亮泛着暖光。
还没收拾桌子，象征性的响起几声敲门声，蒋玥直接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白色小塑料袋，上面印着褚几堂大药房。
“沈宵，你好点了吗？”蒋玥将塑料袋放在小茶几上，一抬头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映着光彩。
“我好多了。”沈宵微笑点头，起身拿起碗筷。厨房是个半露天的，抬头就能看到，正挨着门口，旁边还有一张漏风的小铁门，沈宵盲猜是厕所。
蒋玥看着他惨白的小脸笑容灿烂，顿时沉默了几秒，想起刚刚还怀疑，愧疚感自心底而生。
她一把抢过沈宵手中的碗筷，说道：“我来吧。是我不好，太急了。今天不该让你去。”
沈宵满脸问号：【统子哥，我这身体今天干嘛了？】
这具身体是提前生成好的，应该按照智能程序托管了一段时间。
系统查询了一下日常行为轨迹。
【三天前，和蒋玥联系好的‘沈宵’从国外归来，一贫如洗，投靠了正在开废品回收站的蒋玥。今天白天蒋玥安排‘沈宵’去隔壁万华小区上门回收，因为天气太热，智能程序没有很好的评估环境温度，‘沈宵’有点中暑。】
沈宵恍然大悟，所以他才会一穿过来就躺在简易架子床上。他看向窗外，一辆红色电动小三轮乖巧地停在门口，上面还放着好些没有卸下来的白色泡沫板。
蒋玥一脸歉意：“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守着回收站，我去小区上门。我买了藿香正气水，你一会喝了吧，人会舒服一点。”
外面的水槽里哗啦啦的声响和碟碗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沈宵看向茶几上的塑料袋，拿出一支药。
一股中药味混合着酒精冲进鼻里，让沈宵顿时觉得有些头晕。
他放下小瓶子，抬眼看到蒋玥正在时不时回头看，目光里夹着关心，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一支。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沈宵连忙翻出一瓶矿泉水猛灌了两口。
头晕。
乏力。
沈宵又躺回了架子床上。
枕边的手机屏幕一闪一闪，他拿起手机想找个电视剧打发一下时间，却发现网络是2G。
再翻一下短信，显示余额不足。
隔壁的WIFI断断续续，显示不太安全。
沈宵没有太在意。第一手机破旧，虽然是智能机，却只能看看网页登录社交软件。第二他没有钱，在短信里能找到余额信息，不足四位数。
系统亲切解释道：【你把所有的积蓄都交给女主一起投资了这个回收站。】
呜呜呜。
人生好艰难。
沈宵躺平在架子床上，感觉浑身无力又空虚。
外面伴着水声的锅碗瓢盆音响终于静止下来。蒋玥返回室内，见沈宵已经躺下，室内弥漫着藿香正气水的味道。轻声道：“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联系。”
沈宵转动着眼睛，微微抬头，应了一声。
蒋玥这才放心离开，将门轻轻带上。
等蒋玥离开后，沈宵他撑身起来。既然银行卡里没钱，当前最应该做的就是确认一下行李还有些什么。二十八寸的黑色塑料行李箱就放茶几旁。
沈宵打开箱子，将衣服丢了半张床。细细翻了翻，除了几件衣服，洗漱用品，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真，一贫如洗。
沈宵心里骂了几句，系统更装死一样没反应。
虽然住在垃圾堆里，不可能过得像个流浪汉。
沈宵去门口的厕所查看了一番，厕所很小，有些漏风，没有淋浴设备。
他在厨房找到一个旧烧水壶，又在墙角找到一只新塑料桶，上面还盖着一个洗脸盆。
只好烧了一壶水，拿了毛巾桶去门口的厕所随便冲洗了一下。
在行李箱中找到一套小熊图案的薄睡衣换上。
最后刷了个牙。
关了灯，一天就算结束了。
沈宵躺在架子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周围的黑暗中，总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不得不又爬起来开着头上的吊灯。
看着黄旧斑驳的天花板。
沈宵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混沌起来。
咣当一声。
紧接着是几句咒骂声，伴着隔壁的犬吠声。
沈宵猛得睁开眼坐起来，透过没有窗帘的窗户，只看到外面有人将立在门口的灯箱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