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苏小沫都觉得自己睡了一觉，司湛才将手收了回去。她疼得一直在嘤嘤嘤，双眼全都是水雾。
司湛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闭眼。”
苏小沫含糊地“嗯”了一声。
“啧。”
大概是看不得她这副可怜兮兮的矫情样子，司湛索性眼不见心为净，拿起一旁的被单直接扔到了她脸上。
“……”苏小沫手软脚软，扒拉半天都没把被单扯开，索性继续瘫着。
司湛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在上方传来：“师尊身上的反噬伤太过严重，还是不要妄动灵力。”
苏小沫想到原主晏殊日夜从司湛元丹中硬生生抽取灵力，抽取灵力的痛苦比凌迟还要痛苦百倍，但司湛却不知哪来的毅力，硬是在那痛苦地狱中挣扎了五年，如今定然是对晏殊恨之入骨，此番话，断不可能是出自关怀而说，应该是在暗示她抽取灵力这事不宜再进行。
唉！
她叹息一声，觉得晏殊这修仙界的帝姬真是造孽！如此残忍对待一个人！
想到数年后晏殊因夺舍司湛的鬼修而重伤，养了数年也未曾痊愈，被入魔后的虞乌桕强行掳去魔族，将她放置在一间密室中，也日夜被抽取灵力，她感叹还真是天道轮回。
无论如何，她都要跟这两个徒弟改变目前的关系，避免日后被虐杀的悲惨结局。
浑浑噩噩地想着，不知道是痛晕了还是困的，她很快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时，灵脉的痛楚已经消了大半，她挣扎着起身，双手在床榻上摸索。
一旁突然有人道：“好些了吗？”
苏小沫抬头，有些敬畏，含糊道：“好多了。”
说话之人是个傲骨仙风的道士，面容俊朗却绷着脸，那气场酷似她小学时的训导主任，正是书中晏殊的掌门师兄李行舟。这位掌门师兄固执严厉毒舌却疼爱晏殊这唯一的小师妹。
李行舟毫不客气地坐下，苏小沫也没在意，看了看外面，问：“司湛怎么样了？”
李行舟嗤笑：“都剩下半条命了，还有闲情关心别人？”
苏小沫心虚垂眉：“他是我徒弟，又被邪祟附体，关心他不是很正常的吗？”
李行舟蹙眉，肃然道：“那邪祟本应该被十三诛杀，却不知为何附在司湛身上，且修为大涨。昨日若是你晚出手半步，它定会夺舍司湛。”
“哦。”
苏小沫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暗自松了口气。
且不论司湛是不是傅宏湛，主角司湛就是靠鬼修变强逆袭的，绝对不能让他碰触邪祟。
“哦什么哦啊？”李行舟的表情更加严肃了，说话的语调也提高，“难道你就不觉得司湛有什么问题吗？”
苏小沫心想，人家是修仙小说的主角，自然会与众不同。
见她沉默，李行舟突然不耐烦地问：“那几乎魂飞魄散的邪祟居然在寄身司湛后变得凶猛无比，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你当初收司湛为徒时，无人同意。你却一意孤行，险些同师兄弟门打起来。”
李行舟狭长的眸子冷冷看向她，带着点强势的威压：“晏殊，告诉我，司湛到底是什么人？”
“额……”苏小沫也都懵了，她也想知道，但是书中没写啊！
两人冷冷对视，就在她险些招架不住要信口胡诌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行舟眼看着师妹马上要被自己逼得回答了，却被人打断，当即不耐烦了。
他厉声喝道：“何人？不知规矩吗？”
外头那名弟子噗通一声跪下，嘶喊道：“掌教！师尊！司师弟发狂了！”
李行舟和晏殊一愣，霍然起身。
当他们抵达时，醉春峰练武堂内已乱成了一锅粥。
李行舟一身玄衣执剑而来，冷然道：“你们要造反吗？”
众人吓了一跳，忙低着头怂若鹌鹑，唯有司湛不知死活地施展鬼魅之术，向李行舟袭来。李行舟已是化境修为，即便是高阶修士也难以抵挡他的一击，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邪祟俯身，司湛在李行舟的一击之下，竟然还能挣扎着站起身。
司湛脸上的胎记已完全消散，那张冷峻的面容尽是诡异的阴鸷，赤红散瞳盯着堂内众人，仿佛发狂的魔修，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
是邪祟的气息。
苏小沫一愣，百思不得其解，那邪祟不是替他驱除了吗？怎么回事？
司湛已丧失了理智，也不知与十三有何冤仇，挣扎着继续扑向十三，完全不顾一击就能将他毙命的李行舟。
李行舟脸色极其难看，冷笑一声，霍然起身，宽袖猛地一震，诛邪剑握于掌心，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
顷刻间，围绕在司湛周遭的无数妖邪被剑上发出的红光诛杀，冷厉的剑风将司湛强行压制在原地，令其四肢想动都动不了分毫。
苏小沫身为现代人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阵仗，呆了半天，回过神来刚好瞧见李行舟拎剑上前，似乎要一剑了结司湛。
她急忙上前：“师兄，不要伤他！”
李行舟见事到如今师妹还袒护司湛这孽障，剑一甩，怒骂道：“你不是生平最厌恶鬼修吗？他都被夺舍了你竟然还护着他？”
苏小沫嘴唇抖了抖，半天才强装镇定道：“他只是被附身，并没有完全被夺舍。”
李行舟最厌恶夺舍的鬼修，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直接一剑冲袭而去。
几乎被夺舍的司湛修为堪比元婴期，赤红散瞳冷然看着李行舟。
眼见司湛要被击杀，苏小沫手一抬，想要施展灵力阻止，突然想起来自己这副壳子不能妄动灵力，只好快步上前，紧闭着眼睛挡在司湛身前。
“师兄！”
李行舟的剑意已经冲到了司湛面前，见师妹猛然横插进来，生怕伤了她，瞳孔一缩，瞬间将剑意生生散去。
一声微弱的嗡鸣声呼啸而过，冷厉的剑意瞬间化作一缕清风，轻柔地拂过苏小沫的脸庞，掀起她的一缕青丝。
苏小沫惊魂未定，长发被吹得微微飘去，半天才飘洒垂下。
李行舟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猛地一拽，厉声道：“你不要命了吗？为了这么个孽障，值得吗？”
苏小沫双腿发软，差点摔倒，强行站稳后，以极快的手法施展灵力，将司湛身上的邪祟抽离出来，装到禁邪瓶里。
她端着清冷的面容，将禁邪瓶递过去，淡淡开口：“不要伤他。”
李行舟将她细看一遍，确定毫发无损，才转头狠狠瞪司湛一眼，低声骂道：“若不是你师尊护你，我定然一掌打死你个孽障！”
他抬手接过禁邪瓶瓶，冷冷看了还在不住挣扎的司湛一眼，直接将禁邪瓶整个捏碎。
里面的邪祟本体被李行舟的灵力瞬间击碎，一声惨叫化为灰烬从他指缝簌簌落下。
与此同时，正在狂怒发疯的司湛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魂魄似的，整个人一踉跄，重重倒在了地上。
苏小沫虽然看着很淡然，实际上腿已经在发软了，险些站不稳。
这修仙世界还真是凶险可怕！
李行舟看向地上躺着的司湛，知晓已没了威胁，才冷冷留下一句话便快步离去。
“师妹，看好你的徒弟，回头给我个解释。”
苏小沫强装镇定，点头：“好。”
等人走后，她走过去检查司湛的身子，发现这人即便被李行舟打了一掌，身上也没留下半点伤痕。
她心里感叹：不愧是小说男主，这男主光环真强大！看来要让这人白切黑，变成大反派，得先让他爱上自己，然后再……
“师尊……”
似乎感应到她要对自己打坏主意似的，司湛猛地张开眼睛，目光冷冽地盯着。
苏小沫吓得一脚踹在他腰腹，他踉跄着滚到一边，眸光涣散地看过来，似乎困惑，又似乎又想到了理由，垂眉不语，冷如寒冰。
司湛突破炼气期了？
苏小沫感受到对方灵力的波动，觉得极其匪夷所思。司湛只是凡人，灵脉几近于无，哪怕再多的灵物堆砌，终极一生也难以入道。而现在，他险些被厉鬼夺舍，本该元气大伤之际，竟然毫无征兆地突破了。
她这头蹙眉思索，而挣扎着站起来的司湛则朦胧地视线盯着她，后知后觉回想起当时李行舟要诛杀他时的场景，她义无反顾地挡在他面前，为他遮挡住那道致命的攻击。
此时两人离得极近，司湛迷茫地嗅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
这女人受了重伤不能妄动灵力，如今却动用了，无疑是雪上加霜，为何还要冒险救自己？
司湛紧蹙着眉头，不知为何，觉得重伤昏迷醒过来后的师尊，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的师尊断不会做这种事，只会时刻想着怎样下狠手折磨他，如今竟然不顾一切地救他，实在是令他无所适从。
究竟是为何，为何要这样做？是为了修炼？可如今她不是知晓他修了鬼道，灵力不能为她所用，顺势让他被杀，岂不是更好？如此一来，她那些丑事也不会被人知晓。莫非……因为彼此有了肌肤之亲，她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感情？
脑海中好似有一根紧绷的弦在相互拉扯，让司湛一时间陷入两难。
苏小沫没看出来他的复杂心思，将人带回寝室后，坐在床沿替他疗伤，道：“你现在已入道，炼气期应当能凝聚起灵力，你试试看？”
司湛现在心情太过复杂，一时半会整理不好那狂乱成一团的情绪，他不敢抬头看苏小沫，又怕又有种莫名的害臊，只是闷声回应：“是。”
他闭上眼睛，尝试着调动灵脉中的灵力，但尝试了半天，脸都憋红了，却依然没察觉出一丝灵力来。
他张开眼睛本能地看向苏小沫。
苏小沫被他求助的眼神看得一愣。
啊？看我干什么？我也什么都不会啊。
师徒两人面面相觑。
苏小沫只能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抬起手，握住司湛的手，尝试给他渡一下灵力。
司湛浑身一僵，本能地想要缩回来。
入门一年时间，他几乎每日每夜都在这女人的折磨中度过，这女人无论做了什么，带给他的全是无穷无尽的痛楚。
这还是第一次这般亲密被她握着，想不到这个心狠无情的女人掌心竟然是暖的。
察觉到他的不安，苏小沫轻轻握了握他的掌心，道：“闭眼。”
司湛凝着女人冷艳的神色，不知为何，竟然生不出半丝戒备，乖巧地闭上眼眸。
苏小沫抽出一丝灵力来探查司湛的灵脉，随着身体本能闭着眼眸，灵力在司湛灵脉中游走，最后在探入丹田时，骤然被一股强横的力量直接吸了进去。
下一瞬，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她的那道灵力没入了司湛的身体中，消失不见了，仿佛海纳百川那般。
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苏小沫莫名心虚，忙缩回了手指：“感觉如何？”
司湛张开了眼睛：“没什么感觉。”
苏小沫干咳一声：“那你再运转一下灵力试试看？”
司湛抿唇，点点头。
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干涸的灵脉仿佛春雨滋润，毫不费力地凝聚起了小溪似的灵力。
司湛张开了眼睛。
苏小沫垂眸，眉目烟煴柔和，淡淡问他：“如何了？”
司湛道：“已经有……”
他还没说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仿佛耗子偷食似的窸窣声音，仔细听，却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司湛一愣。
整个偏室中只有他和师尊，而师尊满脸淡然，宛如一幅美人画似的端坐在那，渊清玉絜。
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他怔住的时候，灵力停滞，那声音也随之消失。
苏小沫见他脸色变了，紧张问：“怎么了？”
司湛抿唇摇头，又尝试着运转灵力，这次终于听清了那个声音。
【吓死我了。若是就这么让男主饮恨西北，那我也芭比Q了。】
？？
司湛愣怔看着苏小沫，深感不可思议。
虽然师尊寡言少语，但声线清越带有几分夹子音，十分有辨识性。
苏小沫见眼前的少年默不作声，心里纳闷了。
这厮现在灵力进化了，要开始逆袭了，那么接下来是否会邂逅女主？唔……不能让他碰上女主，否则怎能让他爱上我呢？
？？
司湛瞬间呆若木鸡，眼眸瞪得铜铃般大。
师……师尊果然喜欢上我了？
他怔然打量着眼前的冷艳师尊，她此刻正垂着长长羽睫，灯下的美人周身仿佛镀了一圈暖光，显得清霁凝淡恍如天人。
“师、师尊，告辞了！”话音还没消散，人已跑得没影。
苏小沫凝着远去的那一抹身影，脸上带着些疑惑。
这主角究竟是什么人设，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像是活见鬼似的变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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