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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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诵图谶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吉凶俱在此一举,要是先兆不祥,且又不够准确,那最后怪的是谁,还不是诵图谶的人。


    且不说,吕冬青临近仪式开始才提起这事,就这关头,谁敢贸然答应?


    反正邬引玉是不敢的,但看吕冬青如今这状态,的确不太适合当那诵念者。


    吕冬青顺着邬引玉的目光望过去,一眼就看到刚同他打过招呼的鱼泽芝。在明白邬引玉的意思后,他摆手说:“泽芝不懂这些,她自幼在外,要不是鱼家……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也不会急急忙忙赶回叡城。她啊,怕是连地都不曾下过。”


    “我倒是觉得,她懂的应该不少。”邬引玉话里挟笑,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说完,她还真走了过去,环着手臂倚在檐下柱子前,把玩手里烟杆说:“吕老想找个人帮他诵经谶。”


    “找你了?”鱼泽芝一语中的。


    邬引玉歪着头,目光往吕冬青那边斜,小声说:“我总不能答应嘛,这事儿怎么也不该轮到我做,我担不起这责任啊。”


    “所以你来找我?”鱼泽芝很淡地笑了一声。


    和聪明人打交道的确很省心神,邬引玉目光一拐,双眼脉脉含情般弯着,问:“那鱼老板答应么。”


    “轮不到你,自然也轮不到我。更何况,我不会这些。”鱼泽芝推脱得倒是干脆。


    “我以为您天赋异禀,什么都会呢。”邬引玉别有深意。


    鱼泽芝垂眼看向身侧的鱼素菡,平静说:“我得照看素菡,她年纪小,容易被吓着,邬小姐你说是吧。”


    这可不就是邬引玉此前在车上质疑过的么,没想到这丫头倒成了鱼泽芝的挡箭牌。


    “行了,我跟吕老头子说,我们这些外人没人能帮得了他。”邬引玉慢声细气地开口。


    吕冬青大概是觉得托付无望了,眸色沉沉地垂眼,直至有吕家其他人走近,才敛起眼底郁色。


    来人眼里惊诧不掩,紧张吞咽了一下,着急说:“爷,二少爷回来了。”


    边上的人全都诧异扭头,纷纷往门外望,一个个嘴巴张得跟吞了鸡蛋一样。


    邬引玉自然也听见了,脚步随之一顿,环起手臂也朝门那边看。


    说起来,吕家老二是个有想法的,前些年另辟蹊径,学了许多废禁之术,差点被吕冬青逐出家门,后来竟是主动离家,说要自立门户。


    邬引玉已有四年没见过这人了,这位吕二少走后就不曾回过叡城,一副和吕家恩断义绝的架势。


    过了一阵,门外果然走进来一个身影,就是吕家那自立门户的老二吕倍诚。


    这吕倍诚也不知道是自己听说了这事儿回来的,还是吕家将他喊回来的,看模样好像变了个人,比上次见到时消瘦了许多。


    众人都在打量他,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当着众人的面在吕冬青面前屈膝一跪。


    这一跪,跪得全场哗然,就连邬引玉也看呆了。


    吕倍诚跪还不止,躬身便朝着坐在主位上的人磕头,磕得挺用力,“咚”的一声。


    吕冬青哪料到吕二会在这时候回来,也料想不到对方头磕得这么果断。他猛一回神,通红的眼死死瞪着,连忙站起身。


    吕倍诚不发一言地磕下第三个响头。


    “倍诚。”吕冬青道。


    吕倍诚跪着,前些年走的时候他整个人清清爽爽,如今胡子拉碴的,周身衣着也称不上干净,好似是从哪个桥洞下赶回来的。


    远处说话的人全都不说话了,一个个都看戏般朝檐下盯。


    吕倍诚低垂着眼,没吭声。


    “回来了?”吕冬青神色复杂,似是恨铁不成钢。


    邬引玉料想鱼泽芝不认得那跪在吕冬青面前的人,于是侧过头慢吞吞说:“这人您认不得吧,这是吕二,之前因为偷习禁术,差点把吕冬青气病了。吕冬青卧床不起,放狠话说要把他逐出家门。”


    “吕二?”鱼泽芝淡声。


    “嗯。”邬引玉眸光上瞟,边回忆边说:“其实吕老不是真要赶他走,不过是说来吓唬他的,但偏偏吕二性子又莽又倔,且还很要强,连行李都不带就自个儿走了,说要出去自寻出路。这些年倒听说他在外面捣鼓了不得了的玩意,不少人找他探寻养鬼的法子,这养鬼啊,可是害人害己的事,损阴德的。”


    “那他怎么会回来。”鱼泽芝浑不在意,只是顺口问了一句。


    “谁知道呢。”邬引玉兴味盎然地望着,“或许是听说了吕家的事,觉得自己该回来出出力吧。”


    吕冬青已经很久没见他这二孙了,当年要不是他硬说要把吕二逐走,说不定吕二还不会走上歪道,他为此自责了许久,后来才渐渐释然。


    四年了,这四年里,吕倍诚不曾打回来一个电话,也不在吕家人面前露面,就好像他真的和吕家割席了。


    实际上,吕冬青从未有过将他除名的打算。


    吕冬青双眼赤红,眸中波澜晃动,已是一副欲泣的样子。


    “爷爷。”吕倍诚终于开口,“不孝孙吕倍诚回来了。”


    吕冬青消瘦许多的身子往后一晃,差点跌了下去。他的手朝后一撑,握紧了座椅把手上的貔貅,手臂抖得厉害。


    吕倍诚慌忙起身去扶,却好似不敢直视吕冬青的眼,眸光微微别开了一些。


    “回来好。”吕冬青眼里流出一行苦涩的泪,硬是挤出笑,脸上沟壑般的皱纹一显,将那下淌的泪抿去了,“回来好。”


    吕倍诚哑声说:“我、我……打听到了吕家的事,急忙赶了回来,幸好赶上了。”


    周围人听得真切,不免窃窃私语一番。


    邬引玉不屑道:“吕倍诚做了那么多损阴德的事,他身上业障只多不少,回来帮得了什么,不把因果扯过来就算不错了。”


    鱼泽芝不予评价,只道:“现在诵图谶的人有了。”


    “也是。”邬引玉一哂。


    仪式得掐着时间开始,没等吕倍诚和吕三胜寒暄完,家中就有人把图谶送了过去。


    那一宗卷轴放在半臂长的锦盒里,盒上绕是百圈红线,线上穿过繁多古币,用以避免传家之物被鬼祟玷污。


    旁边有人递来桃木匕首,吕冬青接过短匕,往盒上比划了几下,亲自解开了绕盒的红绳。


    他转而把那根红绳缠到了吕倍诚的脖子上,一边说:“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锦盒一启,门外鞭炮声乍响,围着神坛站立的人纷纷洒出黄纸。


    风不知从何而来,卷得纸钱遍天纷飞。


    吕冬青亲自把盒里卷轴取出,交到了吕倍诚的手上。


    那卷轴足有邬引玉两根小臂那么粗,看起来内容繁多。


    吕倍诚捧着卷轴走到檐外,跪地将卷轴放在红地毯上。他猛将一边的轴杆推开,两臂粗的图谶随之一展。


    卷上绘有图画,也有文字繁多,念起来必会劳心费神。


    鞭炮还在劈啪作响,鱼泽芝捂住了鱼素菡的耳朵。


    三十六盏灯闪烁不定,火苗在风中摇摆。


    有人自远处扛来木梯一座,那木梯和寻常梯子大有不同,不光是用桃木做的,每一级上还都嵌着寒芒毕露的刀刃,这人要是往上走,脚板不得被刺穿?


    邬引玉还挺想知道吕家的图谶会给出怎么的预言,倚着廊柱兴致勃勃道:“鱼老板可要看仔细了,唤魂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