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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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引玉笑笑不应声。


    凭着和鱼泽芝见过的这几面,她已打心底觉得,这人肚子里弯弯绕绕的可太多了,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两面派,也不知道到底揣了什么坏心思。


    司机坐在车里,见邬引玉就要跟另一辆车走了,连忙喊了一声:“小姐?”


    邬引玉扭头说:“先回去吧,今天让你白等了。”


    “哪里的话。”司机已经在邬家开了十多年的车,也算是看着邬引玉长大的,往大路一指,说:“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邬引玉摆摆手,上车后才发现后座竟还坐着个女孩儿。


    六岁大的年纪,头发有点泛黄,手脚也瘦得很,看似有点营养不良,正怯生生地抱着兔子玩偶。


    这大概就是鱼响戈和魏流杏留下的另一个小孩了,也是鱼泽芝的妹妹鱼素菡。


    鱼泽芝在外边给邬引玉关了车门,坐回驾驶座后,扭头看了一眼,淡声说:“素菡,喊人。”


    鱼素菡一个激灵,澈亮的眸子战巍巍地转动,把怀里的兔子搂得更紧了,半晌才看着邬引玉喊了一声“姐姐”,喊声很小,跟呢喃差不多。


    喊完后,她好似怕被责备,瞅了鱼泽芝一眼,加大了点儿声音又喊了一遍。


    “欸,好乖。”邬引玉哪会为难什么小孩,况且这小女孩长得怪漂亮的,放软了声又说:“这年龄差,都能喊我姨了。”


    “差辈儿了。”鱼泽芝转动方向盘,把车开了出去。


    邬引玉笑了,眼睛微微眯着,打趣道:“看来这便宜是占不着了。”


    鱼泽芝也跟着笑,笑得极淡,多少有点不近人情。


    过了一阵,邬引玉才发现,这车不是往邬家开的,明摆着还是在朝相反的方向走。她环起手臂,眉梢一抬,问道:“鱼老板这是要把我送去哪儿。”


    “去吕家,你在医院里没看手机是吧。”鱼泽芝目不斜视,又说:“吕老给你打过电话了。”


    邬引玉从包里翻出手机,这才看到未接来电。


    “吕家正在准备仪式,等太阳下山,就要开始了。”鱼泽芝说。


    仪式,指的自然是吕家拜托外人跳茅山给吕三胜唤魂那事儿。


    正是因为清楚吕家在准备的仪式,邬引玉对鱼泽芝的行径格外不解。


    唤魂这事儿向来阴邪,鱼泽芝却偏要带上鱼素菡,而小孩的体质又比不得成人,要是在观看仪式时受了惊,指不定得生一场病。


    邬引玉别有深意地问:“鱼老板知道那仪式么。”


    “略有耳闻。”


    邬引玉拿出烟丝盒,把盖子滑开又盖上,弄得咔咔响,接着又说:“这要是被旁人看见,会叫人觉得,您不待见自家妹妹,这么小的孩儿,您就非要带着去么。”


    没想到鱼泽芝还挺理直气壮的,竟说:“以后素菡是要当鱼家家主的,自然得从小接触这些。”


    邬引玉寻思着,揠苗助长也不是这么揠的,轻嘁了一声,调侃:“急到不能等她再长大一些?”


    “再迟些便来不及了。”鱼泽芝不冷不热道。


    这话叫人摸不着头脑,哪有什么来不来得及,这事儿得靠天赋,要是没这天赋,再怎么努力也是白搭。


    况且鱼泽芝才二十来岁,身体看着也不错,又不是什么七老八十急于传承的。


    “鱼老板竟然也是心急之人。”邬引玉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不过是想做好万全准备罢了。”鱼泽芝嗓音淡淡地澄清。


    鱼素菡搂紧兔子,似乎还不明白两位姐姐在说什么,样子懵懵懂懂的。许是还没从失去双亲的难过迷惘中走出来,颇为沉默寡言。


    邬引玉翘起一条腿,好整以暇地往前看,“打从鱼老板回了叡城,一颗心似乎净往我这扑,莫非我也是鱼老板的准备之一?”


    “这么妄自菲薄?”鱼泽芝淡声调侃。


    “谁叫您盯得这么紧,我呀,还没被人这么在意过。”邬引玉声音低低。


    鱼泽芝飞快朝中央后视镜瞥去一眼,说:“真假?”


    邬引玉笑得肩膀一抖,“您还真信了?”


    鱼泽芝一敛目光,转而道:“不是说,有事儿要跟我说?”


    邬引玉坐正身,意味深长地说:“我昨晚拍下来的照片变样了,杂物间的铁床也没了影。照片嘛,鱼老板也有看见,那总不该是我的幻觉,那就只能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你觉得,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鱼泽芝的神色一点不变。


    “会是恐吓吗。”邬引玉择了个自己也不太认可的说法,很故意地说:“保不齐二十三年前那女人卷土重来了。”


    “卷土重来”这词就很灵性,分明已将那女人打成了极恶分子。


    “不无可能。”鱼泽芝淡声。


    邬引玉没再接着说,毕竟车上还有小孩在。


    这次吕家邀请了五门不少人前去观看仪式,吕三胜要是醒得过来,还得当场讨要百家米,翌日煮上一大锅饭,再邀各家前来分吃。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能不能成还另说,毕竟邬引玉有种预感,事关那团墨气,多半是找不回来的。


    鱼泽芝把车停在吕家门外,还没下车就听见鞭炮噼啪响。


    鞭炮一响,鱼素菡便缩成一团,左耳用兔子堵着,右耳抬手捂上,眼里净是惶恐。


    鱼响戈和魏流杏出了车祸,事后将他们的魂灵送走必定是做了一番法事的,鞭炮、香烛和纸钱都不能少,鱼素菡害怕鞭炮也情有可原。


    等鞭炮声停息,邬引玉才打开车门,抬手在脸前拂了拂,被炮竹味熏得咳了几声。


    车里的女孩儿怯生生看她,没敢挪上一挪。


    见状,邬引玉朝女孩伸出手,“素菡来。”


    鱼素菡在车里犹犹豫豫地挪了两下,听见鱼泽芝喊了她一声,才抱着兔子慢吞吞跳下车,贴到了鱼泽芝的边上。


    邬引玉白伸了手,却不觉尴尬,反正她和这小孩儿也不熟。


    门外有人站着发红包,毕竟是除晦的事,请了人来,便要借旁人的运,有借得有还,故而就派了红包。


    邬引玉接住红包,跨过门槛进了吕家,一眼就看见坐在前厅里的吕老。


    一夜间,吕冬青又憔悴了许多,他儿子和儿媳在招呼客人,只他孤零零坐着。他喝了一口茶,咳得不成样子。


    厅前的院子里设了斋坛,边上立有幡杆无数,四角上点有灯盏共三十六盏,有下通幽冥之意。


    邬引玉见到吕老,自然是要走近寒暄一番的,但刚要走去,手机忽然响了,看备注竟是邬挽迎。


    她四处张望,没看到邬挽迎的身影,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来,索性接了电话问:“怎么了。”


    “保洁说你的房门锁上了。”邬挽迎说。


    邬引玉心一紧,连忙说:“让她别进去,门是我锁的。”


    “她知道的,只是告诉你一声,你那房间的清洁还没做。”邬挽迎解释。


    邬引玉松了口气,看鱼泽芝已经把鱼素菡带到吕老面前了,干脆先在檐外站一阵,说:“我那扇门你也别碰,我碰上了些事,迟些再和你说。”


    “知道。”


    “吕家这唤魂仪式,你不来看看么。”邬引玉问。


    “有工作没处理完,那边有你在也够了。”邬挽迎声音疲惫地说。


    邬引玉说了声“行”便挂了电话,看鱼泽芝已经打完招呼了,这才走进前厅。


    吕老冲她招手,甚至还站了起来,和对待旁人时的态度迥然不同。


    邬引玉看得一愣,连忙伸手扶住他,慢声说:“您起来做什么,坐着啊。”


    上了年纪,人会比年轻时更怕冷,她已经穿着连肩袖的旗袍了,吕老却还裹着长衣长裤。


    隔着不算厚实的布料,她感受得到吕冬青这段时日的消瘦,再一看,老人家连白发也多了不少,脸上皱纹加深,眼底怅然一望而知。


    “引玉。”吕老的声音都透着疲乏,说:“这次,我想劳烦你来训诵吕家的图谶。”


    这图谶,以前各门都有,都是在以前流传下来的,上面的图画和文字能预决吉凶,只是后来其他几门认为,用图谶作预言其实不够灵验,现在只余吕家还在沿用着。


    邬引玉静了一瞬,委婉道:“吕老,这不合适。”


    吕老叹气说:“我身体抱恙,如今不太适合做这些,但吕家新一代里实在找不出一位熟悉图谶的,我……”


    “这吕家的图谶,我也不熟悉呀。”邬引玉从容拒绝,还往鱼泽芝那边悄悄瞥了一眼,说:“不如这样,我帮您问问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