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县令态度诚恳,言语真挚,除了一口一个虎力大仙以外没有别的毛病。


    他心里挂念这件事,早点把事情办妥,心里悬着的石头才能放下。


    河伯只说今天,没有给出具体时间,县令担心河伯是否在考验自己,不敢叫河伯认为自己怠慢,心生不满。当下恳求姜璟与桑咸能陪着自己一起去见河伯,若无两人,他不知道该如何请出河伯。


    桑咸没有替姜璟决定,目光转过来。


    县令顺着目光看过来,心里一震,连忙道:“还请虎力大仙助我!您的恩情白县必定不会忘记!”


    姜璟:“不要叫我虎力大仙。”


    县令连声道:“是!是!”


    一双熬红的眼睛满是焦虑,摊上这种事情把他折磨的够呛,气都要被蠢货给气死了。


    以后要在白县常驻,姜璟也不想周围出乱子,还能顺便卖个人情给县令,爽快答应下来。


    县令没有耽搁时间,迫不及待向白河赶去。


    衙内的捕快押送着几辆囚车,仔细一瞧,是村长等人,县令把白河村所有涉事的村民都抓起来,关在囚车内一块赶去白河。他怕空口白话缺乏说服力,为了避免河伯误以为他要包庇罪魁祸首及其从犯,务必要摆足姿态。


    这些人装束都换成囚衣,满脸颓废的挤在囚车之中,一车老头,两车青壮,萎靡不振。县令一夜没睡,他们同样没睡,熬得双目通红,眼下青黑,神色颓废凄然,如丧考妣。


    随着囚车摇摇晃晃前进,他们的表情越来越绝望,仿佛前方就是刑场。


    到了地方,队伍停下来,县令目光转到姜璟身上,恭敬道:“请大仙助我。”


    姜璟按照昨天的办法,唤出大老虎,对着白河发出一声虎啸,声波穿透河水,传到很远的地方去。


    众人瞧见骤然出现的硕大猛虎,皆是一惊,露出畏惧之色。


    经过等待,白河水面浮现雾气,一阵汹涌的翻滚后,河伯再次出现,浮在水面之上。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亲眼瞧见这一幕,县令还是忍不住瞳孔地震,心头一阵阵缩紧。暗自庆幸自己不是那等糊涂之人,否则离大难临头不远矣。


    桑咸为县令介绍,“这位就是白河的河伯。”


    县令忙不迭对河伯拱手,毕恭毕敬道:“白县县令见过河伯。”


    河伯面无表情,拱手回礼,目光扫过那三辆囚车,停驻两三秒,视线落回县令身上,“事情调查清楚了?”


    县令马上把自己连夜审问出的来龙去脉告知河伯,惭愧道:“此事是本官过失,竟没有及时发现,害的河伯被治下刁民诋毁污蔑,差点坏了名声。”


    “凶手杀害红鲤鱼精在前,分尸煮汤在后,其行为丧心病狂残忍不仁!事后为了躲避惩罚,逍遥法外,对河伯阴奉阳违,在本官面前搬弄是非,造谣生事,挑拨白县与河伯的邻里之情,差点酿成大祸!”


    “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捏造借口鼓动村民对河伯进行活祭,害死两名无辜的姑娘,事后毫无愧疚之意,还试图继续进行活祭,实乃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经本官审判,主谋全部处以死刑,秋后处斩,以告诫红鲤鱼精及两位无辜惨死的姑娘在天之灵,从犯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县令拱拱手,不卑不亢道:“白河村村长和族老是活祭的谋划者,两位姑娘因他们而死,并喝过鱼汤,两罪并罚,杖责三十,判处死刑。他们的儿子,参与杀害红鲤鱼精并将其分尸,且喝过鱼汤的,两罪并罚,杖责三十,判处死刑,只喝了鱼汤的,念在不是主动犯下大错,杖责三十,小惩大诫。”


    河伯幽深的目光定定盯着县令看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可。”


    县令大喜,乘热打铁道:“今天带着他们一起来,也是想叫河伯宽心,本官绝不会包庇白河村,必定秉公执法,如有违背,便叫本官天打五雷轰!”


    话音落下,他斩钉截铁道:“行刑!”


    囚车内的众人惊骇,纷纷痛哭流涕,懊悔之极。


    无论他们如何肝胆俱裂,小小囚车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手脚都有镣铐也根本躲不了,被抓小鸡似的提出来,按到地上,裤子一脱,当场行杖责之刑。


    三十棍可不是小数目,行刑也是个技术活,如果有心放水,三十棍打下来看着很惨,血肉模糊,其实都是皮肉伤,养养也就罢了,如果发了狠的打,三十棍就能把人打成残废,伤筋动骨,一辈子都落下病根。


    更狠点的,直接打死也不是不可能。


    当着河伯的面,县令又摆明是想让河伯看他的诚意,行刑之人自然心领神会。


    三十棍打下来,保证叫他们吃足苦头,又不会死。


    尤其是村长和族老,这么大年纪,既要让他们吃足苦头,又不因为杖责而死,可是很考验技术的。


    打完后,现场一片哀嚎。


    县令拱手,“主犯要待秋后才能处斩,这是规矩,还请河伯见谅。”


    河伯还是面无表情,可看得出态度缓和许多,对县令的处置方式十分满意,微微颔首,“待秋后,会叫部下代为观刑。”


    语毕,干脆利落沉入水底,白河水面氤氲的雾气跟着消散。


    县令一行人狠狠松口气,这一关算过了,后面只要按照规矩把判了死刑的犯人处斩,整个事情就完结。


    判了死刑的案件需要递上去,让大理寺重审一遍,确认没问题才能执行。


    如果大理寺认为案卷有问题,就会把案子压下来,派人重新审理。


    县令收拾情绪,转身对两人拱手,“有一件事,恐怕还要劳烦两位。”


    他缓缓吐口气,沉声道:“此案涉及到河伯,与寻常案件不同,本官担心大理寺会把案子压下来,派人重新审理,到时候还请两位为本官作证。若是叫上官认为此案过于荒唐,而把判决改了,怕是要触怒河伯,误以为是本官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桑咸拱手回礼,“举手之劳,何须如此多礼。”


    姜璟还不习惯拱手礼,照葫芦画瓢,“可以。”


    瞅瞅县令的脸色,大概是事情暂告一段落,通宵达旦加上焦虑的后遗症涌上来,看起来摇摇欲坠。


    “白河村那五个小姑娘遭遇这种事情,实在可怜,让她们回家已经是不可能,还请县令操心一二,为她们寻个好地方,妥善安排。”


    县令打起精神,“这是自然,请大仙放心。”


    姜璟:“县令劳心劳累,还请保住身体。我们便不多加打搅,告辞。”


    桑咸:“告辞。”


    县令:“告辞。”


    姜璟唤出大老虎,拉着桑咸骑上去,一个跳跃凌空而起,迅速从县令视线范围消失。


    因为有自己的参与,对于这个结果姜璟很满意。


    大老虎凌空奔跑,一点都不颠簸,姜璟骑在后面,桑咸坐在前面,这个姿势让两人贴的很近。姜璟恍然发现,桑咸可真瘦,还轻飘飘的。


    大老虎是她的精神体,桑咸坐在上面,有多重她一清二楚。


    高空的风有点大,吹得头发乱飞,姜璟心情愉快的俯视下方,欣赏不一样的山林风景。


    她满脸兴致勃勃,把掌心摊在他面前,问:“风该怎么写?”


    桑咸一怔,伸出手指在姜璟掌心一笔一划写下“风”字,重复写了三遍,每一笔都放缓速度,好叫她仔细感受和记忆。


    姜璟很快记住,在桑咸掌心一笔一划写下这个“风”字,写完后问:“是这样吗?”


    桑咸点点头,赞许道:“写对了,你记性很好。”


    姜璟兴致高昂,“那你再教我几个字。”


    桑咸沉思,看了看周围风景,心里有了主意,在姜璟掌心一笔一划写下几个字:天、日,云、地、山、林。


    每写一个字,等姜璟记住后,再写下一个。


    姜璟发现自己的记忆力也提升很多,这些字记住后,就像烙在脑海里。


    她兴高采烈的问:“我很高兴怎么写?”


    仿佛是被她的情绪感染,桑咸的唇角微微瞧着,笑着在她掌心写下这四个字。


    姜璟盯着笔画,记住后,在桑咸掌心写下:我很高兴。


    心里头美滋滋,学习原来是这么快乐的事情。


    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正得意间,大老虎差点撞到前面的人……等等?


    人?


    姜璟飘了的心态瞬间定神,发现前面竟然真的站着一个人。


    这可是高空啊,这么大这么宽敞,竟然也能差点撞车?


    周围目光所及之处都无人,唯有面前站着一个,这是何等的缘分。


    对方的目光透着古怪,正打量姜璟,审视了两眼后看着桑咸,“我还以为你被贬下凡后日子会难过,看来是我多心了。”


    他衣着华丽,仪态优雅,长长的头发随风飘动,没有一根是乱的,和姜璟被风吹得头发乱飞完全不同。


    眉心点缀着一颗宝石,矜持又尊贵,通身气派不似凡人。


    他神色平静,陈述道:“只要你肯认错,此事尚有挽回余地。”


    桑咸同样平静,“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