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攻略傲娇第八步
    沈开言定的这家粤菜的确味道极好。


    流觞曲水的环境,清幽雅致。


    包厢外是个庭院,山石错落,有一条细细的溪流,不知道从哪里引出来的,绕着玻璃过道弯曲流淌,底下是几尾摇曳的金鱼。


    沈开言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他不用看菜单,轻车熟路点菜,唤人伺候。


    “要尝尝这里的酒吗?”


    沈开言晃了晃手里的酒坛,精致小巧,上面是手工雕刻的花纹。


    “这家店自己酿的,我尝过,味道不错,不知道乔小姐能否赏脸?”


    包厢里就只有乔殊和她带来的两个下属,沈开言坐在对面,旁边是一直战战兢兢坐着的列湖负责人王秘书。


    沈开言对着乔殊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那双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乔殊,笑的轻佻又风流。


    D司没有酒桌文化,下属小文刚要替乔殊拒绝,就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捏了捏。


    “沈总这酒看起来很漂亮呢,用什么酿的?”


    女人抬眸轻笑,目光温和。


    桌子下,她的手轻轻拍着小文的手,以做安抚。


    “桂花酿的,乔小姐闻闻。”


    沈开言慢条斯理斟满一杯,手指微屈,轻轻推到乔殊面前。


    “嗯,的确是桂花的香气。”


    乔殊用手轻微扇了扇,桂花酒酿的味道从瓶口飘出来,悠悠萦绕在她的鼻尖。


    香是香,但过于浓郁了,熏得人飘飘然。


    “闻起来浓度不低,怕喝醉了忘记接下来合同的条款。”乔殊宛尔一笑。


    这算是变相的婉拒。


    “看来乔小姐这是不肯赏脸了。”


    沈开言的食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桌面。


    他往后一倚,左手慵懒的搭在雕花木椅的扶手上。


    “合同的事情另当别论,今天我只是想请乔小姐赏脸喝点小酒罢了,D司总不能这点面子都不卖给我吧……这样看来,与贵司合作的事情还要再商议一下……”


    “沈总,列湖项目的规划书都做好了,您这样做可不能——”


    陈平觉察到男人话里的深意,猛地站起来。


    “小陈。”


    乔殊轻声呵斥。


    “坐下。”


    陈平拳头紧握,见乔殊眼波扫来,他不情不愿的坐回原位。


    她转头,歉意道:“抱歉,沈总,公司新人,说话不周,还请见谅。”


    乔殊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她面带微笑,手捏着酒杯,空中倒扣,一滴不剩。


    “爽快,就喜欢和乔小姐这样的利落人打交道。”


    沈开言轻轻拍了拍手,扬着下巴,“王秘,给乔小姐继续满上。”


    王秘书低着头,没敢看乔殊。


    他的手轻轻颤抖,酒杯里的液体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沈太子又要开始了……


    王秘低头时脑海里飞速思考,这次小沈总看上的是别人公司的项目负责人,要是闹开了怎么办……


    最近正是集团的关键时期,几家对头公司都盯着呢,要是小沈总再惹出什么花边新闻,沈总肯定不会放过。


    “我家下属酒精不耐,沈总不介意我让他们先回去吧?”


    来回过了两圈,乔殊才开口道。


    下属小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今年跟着她工作刚一年。


    没经历过这种架势,一杯酒下肚就上脸了,眼神迷离,又醉又晕。


    沈开言没有说话,仍然是笑着看她。


    “陈平,你先送小文回去,我等下把她家地址发给你。”乔殊道。


    陈平:“乔助……”


    “记得去给她买点解酒药,明天还要按时上班呢。”


    乔殊声音里带着一丝命令。


    陈平还是担心。


    “我相信沈总是正人君子,咱们今天慢慢聊,只是喝两口小酒而已,顺便把合同签了。”


    乔殊笑吟吟抬眼,望向对面的人:“您说是吧?”


    “当然。”沈开言道。


    陈平只好压下心底的担心,低声应下。


    人一走,包厢里只剩下三个人。


    沈开言眼风一扫,秘书立刻心领神会,抱着公文包退出包厢,出去时还不忘带上门。


    “等一下。”


    乔殊突然叫住他。


    秘书突然抖了抖。


    “王秘书,把笔和合同留下,沈总可以来签的,是吧?”


    秘书咽了下口水,没敢抬头看乔殊的脸色。


    他头一次遇上这样性子的女人,能笑着说话,声音却不带一丝温度。


    “……嗯,这是合同。”


    他低着头把那几张薄薄的纸放在桌面边,又把钢笔压在上面,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人少一点,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乔小姐觉得呢?”


    沈开言单手托腮,看着乔殊。


    他眼眉低垂,故作自然。


    本来俊朗的外形在这幅姿态动作下,变得有些刻意,像是浪子故意捏出来的一个风度翩翩的假壳。


    乔殊终于知道为什么陆怀集看不惯自己的微笑了。


    当你知道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假装出来时,的确会感到一丝恶心。


    “这酒这么香,可不能让我一个人喝光了,沈总也来品尝。”


    乔殊替沈开言斟满酒。


    “那是自然。”


    沈开言往前探了探,伸手一勾就接住了酒。


    “实不相瞒,我第一次见到乔小姐就心生倾慕,以您的能力,只待在D司实在过于屈才了……”


    “人各有志,D司很适合我。”乔殊淡淡道。


    “乔小姐是因为以前那段经历?”


    沈开言摸了摸下巴,“泰顺公司的虽然比不上我们长风,但也是家大公司,发生那样的事情属实滑稽……”


    乔殊脸色一冷。


    这人在背后调查过自己。


    “过去的事已经翻篇了,我们还是看看接下来的合同吧,沈总。”


    乔殊指尖微屈,笔轻轻推了过去。


    她喝了两杯酒,脸上没有一丝醉态,声音不咸不淡。


    眼神清明,微笑时也是完美无懈的。


    除了最后两个字的尾音微重,泄露出主人一丝微妙的情绪。


    她恼了。


    沈开言提眉轻笑。


    他点了点合同,“今晚才刚开始呢,乔小姐不要心急……”


    又有侍应生送上来酒,一瓶接一瓶,整整齐齐摆在桌面。


    “菜凉了,撤下去重新上。”


    “好的沈总。”


    乔殊望着他,眼底已经没有一丝笑意。


    “请。”沈开言嘴角上扬。


    ……


    **


    陆怀集今晚和人在谈项目。


    他不喜欢在饭局上谈事情,但在国内,这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这便成了。


    有点恶心。


    他松了松领带,倚着墙面,抬头一仰,往嘴里倒了两颗水果味硬糖,压住那股子恶心的酒味。


    “沈大少爷!”


    有人突然加快脚步朝他走来。


    陆怀集皱着眉头,一脸冷淡:


    “你认错人了。”


    “沈少爷……”


    王秘站在一边,讪讪一笑:“没想到您也在这里吃饭。”


    “我姓陆,不姓沈。”陆怀集眉眼冷漠,“眼睛不用就捐给有需要的人,去找你们自己的沈大少爷,别来烦我。”


    大少爷的嘴还是那么毒。


    王秘书尴尬笑笑,“二少也在这里吃饭……”


    “关我何事?”


    看来兄弟感情破裂的传闻的确是真的了。


    王秘书只好改口,套近乎道:”陆少爷现在也在本市发展啦?听说您现在在一家自然规划公司发展了,真是巧,今天二少也约了人谈列湖那片的规划呢——”


    陆怀集突然咳了两声。


    酒意回涌,水果硬糖却往下压,呛的人面色微红。


    “约了谁?”


    “D司的项目负责人。”


    “再说一遍,谁?”


    陆怀集声音冰冷。


    王秘书打了个寒颤,“D司的乔小姐。”


    “蠢货。”


    这句不知道骂的谁。


    陆怀集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本性清楚的很,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一身腌攢事。


    隔三差五闯祸不说,还死性不改,花边新闻满天飞,闹出事情只会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等着下面的人给他收拾烂摊子。


    他又是抽了哪门子风跑来管列湖的事情了?还和乔殊谈合作?


    别最后又谈到床上去。


    陆怀集冷笑一声。


    他心底生出不明不白的烦躁,懒得管这件事,但脚步又不听使唤的往包厢走去。


    “在哪个包厢?”


    “啊?”王秘书还没反应过来。


    “我在问你,沈开言那蠢货在哪个包厢?”


    “哦哦哦,二少在清字号间……”


    王秘书连忙回答。


    刚回答完,就见前面人大步往那个方向走,他连忙抱着公文包跟上去。


    自己真该死,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少二少不对付,他还提起这话茬子……


    王秘书一脸菜色。


    希望等下不会出事,否则明天自己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


    喝酒不喝酒的,就是社会给新人的一种服从性测试。


    逼迫每一个进入社会的人醉眼迷离,丑态百出。


    任凭酒水在喉管里上下攒动,恶臭满盈,刨腹滚肉,却还要强撑着笑,推杯换盏,把利益筹码都不动声色放上台面。


    软刀子杀人罢了。


    然而,她恰好是一个非常会喝酒的人。


    乔殊瞥了趴在桌子上的人一眼,把酒杯往外一推,走到外面去。


    她突然觉得烟瘾上来了,又折回去,把沈开言的胳膊拍开,摸出底下压着的烟,随便抽了一根。


    她走到包厢外面,倚着粉墙黛瓦风格的屏墙。


    低头,拢着烟点燃,含了一口。


    浑身上下都是酒气,她自己都嫌难闻。


    管他桂花酿的还是腊梅玫瑰桃花酿的,都不能改变它是酒的事实。


    使人绵软,使人迷离,使人云里雾里,做尽丑事。


    要不是沈开言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是不想把他灌醉的。


    当然,也没想到他那么不经灌,才喝了五六瓶酒倒了。


    太逊。


    现在倒好,到手的合作废了,也不知道明天他醒来会不会迁怒别人,一切作废。


    乔殊含了口烟,轻轻吐息。


    她盯着脚下,透明的玻璃路底下是溪水,铺了一层浑圆的鹅卵石,上面是两三条金鱼在游动。


    水中草藻荇交横,游鱼轻盈,皆若空游无所依。


    月色洒到院子里,那薄如蝉翼的尾轻轻摇曳,披着薄纱似的。


    她刚想问那两条鱼什么时候睡觉,一道熟悉的脚步声突然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