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社死
    喝了酒韩锐总是醒得早,睡得不太安稳。


    早上五点多翻个身还没睁眼,手上多了点温温软软的触感,等他半梦半醒间意识到可能摸到了什么,神志一瞬间冲进大脑,智商却下线了。


    被子一掀,瞠目结舌。


    盛致就睡在身边,什么也没穿,并且由于他掀被子的动作幅度太大被惊醒,这会儿正迷迷糊糊睁眼,看见……


    一个男人站在床边,面如死灰,一动不动,像被掐了电源线。


    盛致也花了三秒消化这个场面带来的冲击性,头痛欲裂,还是身体先有了感觉,胸前一片凉意,她才意识到哪里不对,把被子扯回来团在面前。


    这死亡般寂静的三秒,韩锐脑海里都跑出人生的走马灯了。


    喝酒误事,喝酒害人。


    盛致战战兢兢开口:“我们这是……睡了?”


    韩锐的大脑勉力开始工作,现在是早晨,像平时每个早晨一样,人醒时某些程序会常规性地启动,今天好像也并没有释放过的迹象。


    盛致虽然什么都没穿,但他自己睡衣从上到下是全套的。


    他取过枕头,欲盖弥彰地挡在自己和盛致之间说:“我感觉没有,”却无法完全确定,心虚地问,“你感觉呢?”


    盛致把头埋进被子里企图在床单上找找线索,最后钻出来说:“我没有感觉。”


    这弱智的对话多少说明了点问题,应该是虚惊一场。


    但怎么会出现这么荒唐的场面,韩锐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昨晚他也没醉到断片,明明记得把盛致妥善安置在隔壁客卧,也并没有脱过她衣服,虽然她穿着毛衣盖被子,是嚷嚷“热”来着。


    盛致裹着被子茫然无措地东张西望:“我衣服呢?”


    算是问到点上了。


    韩锐四下看,也没找到,抹一把脸:“可能在隔壁,我去拿过来。”


    韩锐转身去客卧,毛衣裙子确实被乱扔在床面和地上,他一边捡一边冷静下来,百分之八十肯定是盛致嫌热自己脱的,所有凌乱的迹象都带着女孩子的毛躁随意,大概她没分清在自己家还是别人家。


    只是盛致连内衣裤一起扔了,收拾到这两片单薄的布料,他又有一点不冷静。


    象牙白的蕾丝款。


    对男人是很有杀伤力的。


    结合刚才掀被子看见的画面……韩锐觉得需要坐下来冷静一会儿。


    平时没见过她穿着暴露,看不出来居然身材不错,现在的年轻女孩营养都很好啊,她是哪一年的?好像和他小妹一样大……循着思路到了这里,感觉有些罪恶,自己竟然在幻想和妹妹一样大的小女孩。


    话说回来,才差了四岁,她也成年了,想想不犯法吧。


    隔壁那位就不止是想了,盛致在枕边到处摸手机,没摸到自己的,摸到了韩锐的。韩锐的……按捺不住好奇心,也将就用,只是锁屏密码……试着输入“123321”,居然真开了。


    ……好简单的男人。


    盛致顾不上那么多,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做那件事是什么感觉。


    排前三的都是医疗平台,迅速扫了几眼,没得到科学的学术性的答案,倒是越看越面红耳赤,怎么现在的医疗平台尺度都这么大的吗?干嘛详述过程啊?


    听见韩锐的脚步声在返回,她飞快地退出,把手机放回枕边。


    韩锐为了避免尴尬,把内衣裤包在毛衣和裙子里,整个儿裹成一团放她面前,故作镇定地清清嗓子指着外面:“那我先去洗漱了,你……可以用客卫。”


    “嗯嗯。”盛致目光闪烁,囫囵吞枣地点头。


    韩锐觉得她脸上带着潮……红,立刻觉得自己心术不正想多了,大步流星逃离现场。


    像一个讽刺性的尾音,盛致抖开毛衣,内衣掉出来。


    呼吸暂停。


    .


    等到盛致冲了个澡,穿戴完毕,磨磨蹭蹭平复心情,准备从沙发上找到自己的公文包偷摸开溜,韩锐正靠在大餐桌边坦然自若地看着她,捻动手中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盛致直起身,犹豫该怎么打招呼。


    他先开口问:“吃面包么?”似乎没给她拒绝的机会,马上又转身迈两步去打开了冰箱,“唔……还有牛奶。”


    既然已经决定对刚才的社会性死亡事件揭过不谈,盛致也松了口气,连忙上前阻止:“牛奶不要喝,已经临期了。”


    韩锐把牛奶瓶拿在手里微怔,想到可能还是她住这里那两天买的,时间挺长了,听劝扔了垃圾桶。


    又拿回吐司袋看看生产日期:“这个还能吃。”


    用餐碟分了一片给她。


    彼此都已经下嘴了,他才想起来:“是不是应该烤一下?”


    盛致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面包,觉得根本不是烤不烤的问题,龇牙咧嘴问:“这是什么面包?”


    韩锐也觉得挺难吃,拎起包装眯着眼研究:“全麦……轻食……益生菌……”


    盛致:“你还减肥?”


    韩锐:“不啊,我挑贵的买。”


    妥妥的智商税,盛致觉得旧社会路边捡的馒头都比这好点。


    她把大片吐司扔回餐碟里:“你习惯吃西餐?”


    韩锐摇摇头:“不会,中餐为主。冰柜里也有包子,可能解冻蒸了以后能吃,你要吗?”


    可能……能吃……


    盛致都忍不住笑了,站起来拍拍手上的面包屑:“我下个面条吧,喝了酒喝点面汤胃里舒服点,你要不要?”


    “好啊。”他想无非是烧一锅水把面煮熟,也不麻烦。


    但是盛致挽起袖子开始动手,他就开始眼花缭乱。


    明明说是下面条,她却把油倒进锅里,他眨个眼的功夫,鸡蛋就滑进油里,从哪里变出来的,第二个他眼都不眨,看清楚了,锅边敲一下,一只手就能把蛋壳掰两半。这边他还在惊叹速度之快,鸡蛋煎好了,另一边用水壶烧好的热水冲进锅里,奶白色的汤翻滚起来。


    面条晚一步放进去,煮的过程中,她又不知从哪里变出几颗蔬菜一把葱花。


    韩锐感觉她身边有结界,一点忙帮不上,充满敬畏地退后两步,怕自己站在她行动线上干扰了。


    热汤落进胃里,果然舒服。


    韩锐问:“你是从小就学过做菜?”


    她说:“不是,我毕业后一个人生活才学的,每天吃外卖重油重盐,水肿太严重,上镜不好看。”


    有点让人惊讶:“你不就是今年才毕业。”


    盛致咬着面,含糊道:“嗯,但我大四没课,已经进电视台,大三下半学期就自己租房住了。不过做菜又不是很难,网上都有视频,只有第一个月手忙脚乱,第二个月就……没遇到太多困难。”


    韩锐已经无话可接了。


    做菜,一个月学会了。


    公关,好像也就一个月适应了。


    相比起来自己除了年龄优势没什么别的优势,不知道盛致对他什么印象,会不会觉得他蠢?


    韩锐起身说:“我……会煮咖啡,我去煮咖啡。”


    .


    盛致觉得这一天画风突变太快,一大早是惊悚片——没错,从盛致的角度而言和横尸荒野、坐起来发现找不到脑袋是同一种体验,并没有韩锐的视角那么旖旎缱绻。


    半上午两个人一起捣鼓吃的喝的,舒舒服服说说话,又好像转入了家庭剧片场。


    再后来韩锐接了个电话,挂断后就明显转了低气压。


    盛致要收拾餐具,被他阻止:“你放着我来。”


    语气阴沉,盛致都不敢和他开玩笑质疑他会不会。


    盛致试探着问:“工作上,出事了?”


    韩锐摇摇头:“只是张皓翔要离职,提前来打招呼。”


    盛致努力在脑中信息库里搜索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


    韩锐见她脸上茫然,补充信息:“助理。”


    “哦……”那她确实根本没怎么打过交道,只知道他有两个助理,具体做什么工作也不了解,猜测是安排行程、迎来送往、打打杂,可实际现实中好多杂事其实是司机小何在做。


    她不懂,干脆直接问:“他走了对公司伤筋动骨吗?”


    韩锐愣一愣,语气缓和一点:“没有,完全无足轻重。”


    “那你干嘛……”盛致摊摊手,暗示他的反常。


    韩锐:“我就是不喜欢换人。他说做到下个月,我恨不得立刻开人,让他现在就滚。”


    盛致:“额……他能带走什么机密吗?”


    韩锐冷笑:“他能接触到什么机密?但是挡不住别人以为他能接触到什么机密,总是来高薪挖人。做过我的助理,就好像身价倍增了,人人都拿这里当个跳板。说实话他能联系上一些人,可如果不是替我出面去联系,那些人连电话也不会接。”


    盛致:“这是当然。所以你气什么?外人给的薪水高,他跳槽走了,不就像昼夜更替一样正常么。”


    韩锐:“我对他够好了。”


    盛致露出微笑:“你对人好也不能阻止别人有自己的规划呀,你又不是唯一的宇宙中心,地球都得绕着你转。偏离你这中心的其他角落,别人有自己的职业期望、薪资期望,可能有养家糊口的需要,可能要去其他城市发展,也可能只是觉得一直做助理上升空间受限。”


    韩锐理智上被说服了,感情上拒绝接受,仍在生闷气,又想起昨晚她迷糊过去没回答的问题,也不和她婉转表述了,言简意赅提要求:“你不许跳槽。”


    盛致说:“嗯。”


    他还不依不饶:“‘嗯’是什么意思?”


    她就笑了:“我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又被他抓到话里的漏洞:“所以有更好的去处,你也跳槽?”


    盛致挠挠头,觉得他任性的时候有点像爸爸。


    这些被权力宠坏的男人是不是都一个样?


    她还是笑,绕开锋芒打趣:“老板,我入职时签的是劳动合同还是魔鬼的契约啊?”


    韩锐终于意识到自己索要的有些不切实际,本身向她要承诺这个行为就够不可理喻的了。


    他绷起脸:“你将来要跳槽也可以,提前跟我说。”


    盛致:“好。”


    韩锐一本正经:“我一定给你搅黄。”


    盛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