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15更)
    津木真弓长舒一口气:“……行吧, 不愧是你。”

    工藤新一又给她递了一个马卡龙,“如果对全息系统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去找松成要一下《茧》的内测名额。”

    津木真弓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什么, “……不对呀,我们之前在游乐园不是赢到过一个吗?”

    工藤新一摇摇头, “据说是设备不一样——里不也经常这么设定吗?头戴式的、手戴式的、全身式、还有什么营养仓的……”

    这点倒是和游戏外的“现代社会”一样。

    津木真弓点头,随口问道:“那你们都去吗?”

    “我?”工藤新一撇撇嘴,“我对虚拟游戏没有兴趣。”

    “涉及侦探题材的也没兴趣?”她歪了歪头, “之前他们公司在我们那个论坛上招募志愿者,说明有侦探相关的‘剧情’吧?”

    “外行人写的侦探故事?算了吧……”他叹了口气, “连学姐最出名的那本《蝉鸣》里的犯案手法都说不上精髓……只是胜在文笔与故事内核罢了——对犯人犯罪动机的评判是法官该做的事, 侦探的工作, 是送他们去见法官。”

    “咳嗯,我仿佛听见有人在说我坏话?”

    安城里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学姐?”津木真弓抬头, “你不是在陪由香夫人……”

    安城里穗笑笑:“母亲去检查身体啦,有成田医生陪着, 我出来透透气。”

    说着她瞪了工藤新一一眼,“结果一过来就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

    工藤新一摸了摸鼻子:“……实事求是的评价。”

    安城里穗当然也知道工藤新一的德性,摆摆手就不再追究,在他们身边坐下, 给自己倒了壶茶。

    “不说我了, 说说你呗?”她看向工藤新一。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工藤新一皱眉。

    “你和温亚德小姐是怎么回事?你们之前认识?”安城里穗开门见山。

    津木真弓也想到刚刚工藤新一进来前还说, 要去调查一件事来着。

    “对哦, 所以你刚刚说去调查一件事,调查结果呢?”

    工藤新一摇摇头:“……事情还不确定……”

    “没事,就当故事听嘛。”安城里穗凑了过来。

    工藤新一看向桌上的果篮——那里面有一颗红色的苹果。

    他将苹果拿了起来,摆到桌子正中央。

    “当个故事么……”

    那么, 故事的主人公——如津木真弓之前所假设的那样,那个为他诞生的世界……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侦探。

    在异国他乡破获了一场歌剧演员杀人案件,他走在纽约迷蒙的夜雨之中,难得有些恍神。

    被害者身着天使的纯白服装,背着巨大的双翼,被高高吊起,杀死在了舞台上。

    威亚断裂,天使的躯体从空中衰落,落入凡间。

    自此,被害者风光霁月的天使表象被揭开,真实世界中的他如地狱中最丑陋肮脏的恶魔,丝毫不见台上的光辉与圣洁。

    这本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破获过这么多起案子的少年心里很清楚,这世上绝不存在“圣人”,更不存在纤尘不染的“天使”。

    所有人都身负罪孽,只区别在于轻重程度。

    案件的最后,那位旁观的大明星莎朗·温亚德——彼时的她面容已攀上岁月的痕迹,唇边的皱纹微微勾起,似乎在笑。

    但她的眼中分明是没有笑意的。

    她的感叹仿佛自言自语:“……可悲的女人。”

    年轻的侦探以为她感叹的是凶手杀人的“不值得”,却见她叹笑。

    “相信这世上竟然真的存在天使……真是可悲的女人。”

    原来是在感叹凶手对死者的“角色滤镜”?

    只是因为舞台上的“天使”而爱上他,却发现人皮下的真容是漆黑的恶魔。

    像是注意到了他在看自己,这位母亲的好友,莎朗·温亚德女士看向他,笑了一下。

    “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难道我们的大侦探相信这世界上有‘天使’吗?”

    工藤新一耸耸肩,“如果是从唯物主义的视角来看,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法被科学解释的‘超自然现象’,包括天使;当然,精神层面另说——虽然从精神与象征的角度来看,我也不觉得世界上存在‘完美’得像天使的人。”

    莎朗·温亚德是个聪明人,她注意到了工藤新一言辞中的余地。

    “你只说了‘唯物主义’的角度,by。”

    工藤新一笑笑,“是的,尊敬的莎朗姨母。因为从‘唯心主义’的角度,我无法评判这世上究竟存不存在天使——每个人对天使的定义都不一样,我怎么能僭越地替所有人下武断的评价呢?”

    他将手中的苹果——刚刚用来推理的道具上下抛了两下,随即递给了莎朗。

    “好比这个苹果,对于我们而言,只是一个已经不太新鲜的水果,但对于缺水缺粮、干旱断食的地区而言,一颗既能充饥又能补充水分的苹果,是饕餮盛宴。”

    他将这颗苹果递到莎朗手中。

    “或许有一天,我们的生命中都会出现这样一位天使——他不必拥有绝对圣洁纯白的灵魂与外表,也可以是普通到泯灭于人群的身份,但或许某个瞬间、某种意义上……他就是我们的‘天使’。”

    莎朗没有说话,工藤新一却像想到了什么,走前突然笑了笑。

    “不过……仅代表我个人观点,如果一定要信仰一位神灵的话,比起‘天使’,我更愿信仰代表法律与正义的女神,忒弥斯。”

    在那之后,工藤新一拒绝了母亲同车的邀请,独自撑着伞走在了纽约的夜雨中。

    他对于近期纽约某个社会新闻深感兴趣,一位亚裔的连环杀手正在潜逃,按照他对于报纸上杀手的行踪范围判断,他的活动轨迹如今就在这一块范围内。

    夜雨遮挡了追踪的视线,却也容易留下不可磨灭的证据——比如脚印。

    他的追踪在一栋废弃的大楼前停止,根据脚印判断,对方在这间废弃的工厂上了楼。

    他收了手中的雨伞,从包中拿出防身的刀具,走进了大楼。

    最终,他将对方从藏身之处逼至顶楼的安全楼梯之上,连环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背靠着生锈的扶手与栏杆,拿枪指着他。

    工藤新一耸耸肩,“省省吧,杀人犯先生。按照你绝对不留活口的行事风格,如果枪里还有子弹,是绝不会留下路上那两个活口目击证人的……拿着一把空枪是威胁不了我的。”

    杀人犯冷笑一声,“但如果对付你这样的小鬼,我根本不需要用枪。”

    听着面前这人的低沉的男性嗓音,工藤新一像是楞了一下,随机打量起了他。

    “……男的?”

    杀人犯握枪的手一顿,微微眯眼,“你是在挑衅我吗,小鬼?”

    工藤新一看着他半晌,“……不,虽然报纸上报道你的性别是男性,但根据你刚刚在泥地里留下的脚印判断……虽然穿着42码的男性鞋,但只有前面大概5/6的部分是完全夯实的落点,后面的小块部分没有着力点,并且连站立时都下意识前掌着地,且重心偏前——这些都是惯常穿着高跟鞋、大约只有36码的女性足迹特征。”

    杀人犯意味不明的笑道:“……是吗?”

    小巷口传来了急促的踩水声,地道的美式英语夹杂着对讲机的呲呲声,听上去是警察追来了。

    “不是警察,小子,是FBI。”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杀人犯纠正道。

    他不再废话,身形闪动间就要来抓工藤新一,看上去是要将他绑做人质,威胁赶来的FBI探员。

    工藤新一与他在三楼的楼梯口缠斗起来,剧烈的扭打动作间,突然“哐啷”一声,三楼楼梯边的扶手因生锈与雨水的侵蚀,终于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力,“哐”一下坠落到地面上。

    与之一同下坠的,是杀人犯因惊变而无措的身形。

    但他下坠的身形却陡然间停止了。

    杀人犯——伪装成杀人犯的贝尔摩德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突然回神,看到了伸手拉住她的少年。

    少年的身体因为自己坠落的惯性也掉了出来,好在他匆忙间抓住了另一边牢固的栏杆,这才能一只手抓着坠落的杀人犯,一只手支撑着两人的重量。

    “你发什么愣?!”

    刚刚还对自己咄咄相逼的少年侦探大声呼喊,“把手给我!”

    贝尔摩德下意识伸手,握住了少年的手,借力稳住自己的身形。

    “……为什么?”

    大雨遮盖了贝尔摩德无意间露出来的本音,工藤新一没听清。

    “哈?你说什么?”工藤新一看了看楼梯上方的台面,“……不管怎么说,再坚持一下,等警察来了就能把我们拉上……”

    “咻”地一声,一截绳索从他身边划过,鹰爪勾钉在了三楼的楼梯上,另一头稳稳地牵在了贝尔摩德的手上。

    工藤新一看着那条绳索,惊了一下:“这是……军用的鹰爪勾?你……”

    这杀人犯到底是什么人?

    杀人犯却已经松开了他的手,借着鹰爪勾的绳索,敏捷地攀上了楼梯,脱离了险境。

    现在整个身体悬空在三楼之外,只靠一条臂膀支撑着的,只剩下工藤新一自己了。

    远方FBI的脚步声愈发逼近,贝尔摩德却蹲下身,看向吊在栏杆外,几乎命悬一线的少年。

    “……为什么?”杀人犯沙哑的嗓音在雨夜中响起,不解又困惑。

    工藤新一的手已经有些酸了,“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救我?”

    工藤新一放缓自己的呼吸,试图坚持更长时间,“……因为你要为被害者赎罪。”

    贝尔摩德更不解,“那让我就这么掉下去摔死,不是更好?”

    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气,“因为,你还没有被判有罪——即使我追踪到了你,抓到了你决定性的证据,甚至把你送上了法庭,但最终裁定你有罪与否的,该是法律。”

    他不是法律机器,他是有温度,却也有偏颇的人类。

    他不能凭着自己的推论,就断定他有罪。

    在法律最终给出结果之前,无人有罪。

    贝尔摩德终于得到了工藤新一的答案。

    工藤新一的手已经很酸了,他叹了口气:“站在你的角度设想一下,你不逃走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你没考虑好是杀我灭口,还是良心发现想要放我一马——但我也想提醒你,根据警察的脚步声,他们在三十秒内将能造访这座大楼,所……”

    一只粗糙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工藤新一愣住,这回换他不解:“……为什么?”

    他以为对方不杀他灭口就已经是“良心发现”,结果居然,还想救他上来?

    杀人犯垂眸,看着少年,就在工藤新一以为对方要说什么“救人不需要理由”这样老生常谈的鸡汤时,突然见他勾唇一笑。

    “救自己的同类,需要理由吗?”

    工藤新一皱眉:“同类?”

    作为一名凶手,为什么会认为侦探是同类?

    但那是这名杀手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就在工藤新一犹豫时,“咻”的子弹破空声从后方传来,正中了他的左手手臂。

    鲜血溅在下方的工藤新一脸上,他再度愣神间,贝尔摩德捂住伤口,收回手,最后看了一眼吊在栏杆外的少年,翻身顺着水管敏捷下楼,消失在了雨夜中。

    ……

    “然后呢?这就没了?”安城里穗拿勺子挖着小蛋糕,正听得津津有味间,居然就这么“烂尾”了。

    “不是所有故事都有结局,大作家。”工藤新一笑了笑,“故事的最后侦探被素不相识的FBI探员救了上来,如实地录了口供,撇清嫌疑后就走了啊。”

    “杀人犯呢?”安城里穗追问。

    “死了。”

    “啊?”

    “过了一天后的报纸报道了,在城郊的mtel发现了自杀的杀人犯,手臂上也有被子弹击中的伤口,一切特征都十分符合嫌疑人画像,让我去辨认尸体,但那时我已经在飞回日本的飞机上了。”

    安城里穗抗议:“烂尾!差评!”

    一直静静听故事,没有开口说话的津木真弓这是终于开口了。

    “那颗子弹打在了哪里?”

    工藤新一伸出手,在自己的左腕上比划了一下,“腕骨上方一点,离得远,冲击力不强,及时治疗的话手有可能可以保住,但伤疤肯定无法消除——除非不间断地做植皮手术……但总会留下痕迹。”

    而那个地方,正是贝尔摩德的手腕上纹身的地方。

    津木真弓若有所思:“……所以,你怀疑那个人就是……”

    她没有明说克里斯的身份,但工藤新一肯定明白。

    贝尔摩德是组织中最擅长易容的成员,而根据之前工藤新一故事里对杀人犯脚印的推测,当时他以为那名杀人犯是女的。

    ——但如果是,“杀人犯”确有其人,只不过在当下那个时间,却是贝尔摩德假扮的呢?

    那之后杀人犯的自杀也说得通了——贝尔摩德杀人灭口,然后做出自杀的假象。

    工藤新一颔首:“这也是我的推论。”

    “那你刚刚打电话是……”

    津木真弓还想追问什么,突然,宴会厅的大门被“哐”一声打开,众人纷纷回头,看向门口的来人。

    几名陌生的便衣男子环视了一圈厅中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了津木真弓他们这桌。

    他们走到桌前,看向桌边的安城里穗,掏出口袋的警官证,亮了出来。

    “安城里穗小姐,您涉嫌参与一桩恶性凶杀案,请您和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