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僵居然和常人无差。
远通真人以及众弟子诚惶诚恐地在一旁,不敢贸然而动。
他似乎,不是为了屠戮山门。
苏浅浅紧攥布条,小黑鸡幽怨地望了魏闲一眼,好像在说,你怎么才来?
见苏浅浅没了意识,魏闲轻轻地捧起小黑鸡,转而低声道,“夫人,得罪。”
他抱起苏浅浅,远通真人方从震撼中找回了三魂七魄,“不能让他们将吞天神兽带走!”
然而,天谕的弟子怎么会是魏闲的对手。
远通真人拂尘挥动,一个“囚”字再次出手,融入魏闲健硕的体魄。
魏闲不是生人,脚步依旧,再次踏进了诛邪大阵。
冲天的金光,三环转动,他的血肉,片片剥落。
“真人,老生助你!”
长老赶来,拐杖杵地,三昧业火,铺天盖地涌向阵中。
“啊——”
强悍道法,诛邪大阵,就算是魏闲也发出了痛苦吼叫。
他身形往前,一个趔趄,双腿齐齐被金光切断,后背是业火的焚烧。
转眼间,半具身子依稀成了白骨。
他双手托着苏浅浅,却始终没有放手。
“好一个女子,豢养青僵,霸占吞天神兽!拿下!”远通真人一马当先,冲入阵中。
魏闲咬牙,獠牙刺破了自己的下巴。
双腿重新凝聚血肉,又被焚毁。
如同拖尸一般,一瘸一拐,一步步挪移。
他走得太慢了。
以至于远通真人赶来,拂尘狠狠抽在了他肩胛。
瞬间,肩胛宛若塌陷般。
“找死!”
他漆黑的眸子里泛起血光,反手就是一拍。
远通真人躲得快,这一巴掌落了空。
“真人,此有捆灵绳。”依云长老脚程慢,但向着远通真人扔过去了道器。
太吵了,苏浅浅只觉得吵得她无法安睡。
她眯着眼,正瞧着一张红绳编织的大网向着她拢来。
忍着剧痛,她摸索着包袱。
雷击木的法印丢了出去,提着最后一口气道,“五雷咒言加我身……”
一丝电光与法印融合。
“嘭——”
炸开的法印与捆灵绳接触。
木头的碎屑,断开的绳结,如仙女散花落下。
她抓着小黑鸡,哑着声道,“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上了贼船。”
说罢,拔下一根翎羽。
“啾啾!”
小黑鸡恨,它怎么摊上苏浅浅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
哗啦啦的雨水淋下湮灭了魏闲背后的业火,也挡住了远通真人的视线。
魏闲得以片刻喘息,体魄恢复到一定程度,他脚步快了些。
苏浅浅再次呕出鲜血,压着心口,似乎身体内已是支离破碎。
“魏闲,我想见云宝……”
她低语着,眼前已看不清。
“魏闲万死不辞,也不会让少公子失去娘!”
他失去脚掌的双腿,快步踏出诛邪大阵,一跃而上,站在了院墙房顶。
不做停留,他跳出山门,刹那间,消失在天谕门人的视线中……
“就这么让她跑了?”
“追啊!”
“去清心殿!”
天谕派中,弟子各司其职,却听有人来报,“长老,丹顶鹤只剩下十只!”
不该是十一只吗?
本来有二十三,苏浅浅不知用什么法子,祸害了十只,后又送给她两只……
众人茫然,而此时的山林里。
魏闲已经恢复,跑起来快如疾风。
忽然,他停住。
双脚在山坡划出了一道深痕。
他盯着山道上之人,面露沉重,“空山道长,你拦不住我。”
道人坐于丹顶鹤上,道袍深蓝,眼底火纹如蒙尘般,不再那么地粲然。
他看了眼青面獠牙的魏闲,目光落在七窍流血的苏浅浅身上,“交给我,否则,她会死。”
夜色中,丹顶鹤翱翔过重重山川。
荆州,悦兮客栈。
瘦弱的身躯躺在床榻,道人坐于床沿,魏闲立于一侧。
“空山道长,夫人伤势如何?”
魏闲问出,空山一怔,“她成亲了?”
“这……还未。”魏闲话音一转,“我是问夫人伤势如何?”
他哪能注意到,空山道人面色一息的变化,他侧目看向苏浅浅如纸苍白的面容道,“她中了道法最强言出法随,虽然只是入门的一个字,但足以让她神魂俱灭。贫道以用本门秘术,安神固体,应是不会有性命之忧。”
魏闲松了口气,拱手道,“多谢。”
“不足挂齿。”空山道人回着,转而问,“苏姑娘既然不是崆峒门人,为何会五雷咒术?”
魏闲一头雾水,扯了扯嘴角,“夫人之事,魏闲不清楚,我这条命,还是夫人救的。”
空山不再多问,也能猜到,这个毛僵为何会认识自己。
恐怕她一直都在暗处保护着苏浅浅,在凤栖村,哪怕没有他出手,苏浅浅也能安然无恙。
他还是太过相信别人,譬如苏浅浅朝拜天谕派,亦或者,宁若谎称让他护送苏浅浅离去……
也万幸是他在山门外候着,方能接应上重伤的苏浅浅。
不然,魏闲一个青僵,带着苏浅浅连个下榻之处都找不到。
何况苏浅浅中了言出法随……
就在他专注地凝视着苏浅浅时,憔悴的女子长睫微颤,深深折痕的眼皮下,眼珠子似乎在动。
这是苏醒的征兆。
“苏姑娘?”
他轻声唤着,苏浅浅撑开了一条眼缝。
入眼是胡子拉碴的空山,她下意识地紧着一颗心,本能地撑着身子往后缩,猩红的眸子怵惕地环伺四周。
“这是荆州城内。”空山心头,似乎被无形的大手捏了一把。
荆州?
他们逃出来了?
苏浅浅心有余悸,百人围剿,她以为,她死定了。
紧绷的神经舒开,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嗓子眼却干燥无比,冒出的只是公鸭嗓的音节。
空山见状,转到桌前,倒了杯水送到她跟前,“你是想问,你离开了天谕,为何贫道在此?”
苏浅浅看着眼前的杯子,看着他清瘦的手。
听他说道,“贫道相信苏姑娘你是有苦衷的,你也说过,要给贫道一个解释。”
苏浅浅心头一震。
她见过傻的,但没见过这么傻的。
空诚固执地唯恶尽除,空山的固执不同,却也是换汤不换药。
接过水杯,杯中清水倒影着她的脸,苏浅浅只觉得自己混蛋得无以复加。
利用谁不好,偏偏利用了空山大哥!
不能再让他这么执着地蒙在鼓里!
她握着水杯的手一紧,垂眼开口道,“空山大哥不是寻找空诚道长许久么?我知道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