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浅脑瓜子嗡嗡的,她什么也没说,这老婆婆是从哪里看出,她不是崆峒门人的?
她懵着,空山代她问出,“长老,何出此言。”
老婆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拐杖上,冷然一笑,“那她倒是答复老生,洞庭真人近来如何?”
两人都看向了苏浅浅,她脑细胞在疯狂地燃烧着。
崆峒真人,近来可好,关键是“近来”二字。
老婆婆问了两次,也就是说,崆峒派确是有此人,只不过,他们已多年未见,也未曾通信。
苏浅浅思前想后,手心里攥着一把冷汗,挺直腰背道,“我不愿答,只是不想回答,心中悲恸,难以言说。”
“悲恸?”老婆婆身形一颤,想到了什么,眼里已爬上了阴霾。
这就好办了……
苏浅浅低头,掩面,悲伤难忍,连声色里都夹杂着哽咽,“回长老,真人他,已驾鹤西去。”
“这……”
老婆婆站不稳,空山在侧搀扶。
她望着房顶,唇瓣哆嗦,欲语泪先流,“没想到,他终究还是未曾寻得大道,渡不过那个坎啊!”
“长老。”空山扶着老婆婆落座在乌木的椅子上,亦是沉痛,“逝者已逝,人各有天命。”
老婆婆拍了拍空山手背,叹出无尽愁绪,“老生无事,只可惜,世间又少了一位同舟并济的友人。”
划重点,同舟并济的友人!
换而言之,老婆婆都这个年纪了,洞庭真人必然也是日薄西山。
苏浅浅临场发挥,湿润了眼眶,“洞庭师伯他,曾多次提及长老您,今日得以想见,洞庭师伯泉下有知,也算瞑目了。”
瞧着苏浅浅言辞恳切,泫然欲泣,老婆婆招呼她到面前,“好孩子,是老生多虑了,还望你别往心上去。”
“现如今坏人多,长老谨小慎微,自是为了道门,是小辈之楷模。”
苏浅浅被老婆婆形如枯槁的手拉着,睁着眼睛说瞎话。
连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这一番骚操作,谁还对她身份存疑?
风穿过真武殿,悬于门上的铃铛甘脆细响,空山一五一十道,“将才若儿与苏姑娘在膳堂比试,闹出了些麻烦,请长老莫要责备苏姑娘。”
“不打紧。”老婆婆擦拭眼角,“若儿那孩子,方才就哭哭啼啼来告过状。”
苏浅浅嘴角不留痕迹地一瘪,她就说嘛,这长老闲着没事,整天琢磨她哪来的!
原来是那个俏丽小道姑在这里吹耳边风呢!
“她啊,是荆州刺史府上二小姐,娇惯了些,受了委屈,天都要塌了。”老婆婆温温笑,褪去凌厉气息后,竟有种和蔼可亲的味道。
荆州刺史,官家小姐,难怪呢!
谁还不是大家闺秀来着,原主乃苏家的“金枝玉叶”,她骄傲了吗!
楚宵琰在她眼中,也就是个长相还不错的男人而已!
“孩子,你何时离开崆峒派来到荆州,可有道号?在荆州所为何事?”老婆婆消化了洞庭真人故去的噩耗,转瞬抛出灵魂三连问。
苏浅浅又莽了,还带调查户口的?!
一个谎言的开启,需要百个谎言去圆!
她真是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再次榨干脑仁,盘算着如何天衣无缝地回应,这时,戒律堂跑来个蓄着黑须的执事,“长老!大事不好!清心殿走失两只丹顶鹤未归!”
“或是本门弟子驾之出巡,也可能去了山林里觅食?”空山猜测。
执事捧着册子道,“师兄,吾已盘点,也去了山林寻找,一无所获,方盖棺定论。”
“难不成我天谕派还有贼不成!”老婆婆豁然站起,恢复那疾言厉色的做派,“丹顶鹤喂以灵芝妙丹,每一只都异常珍惜,必须找到,一只都不能少!”
苏浅浅默默退到所有人身后,偷偷拍了拍自己胸脯。
好险,好险!
差点又要掉坑里!
幸亏之前被小黑鸡解决掉了两只丹顶鹤……
等等?
长老说什么?
丹顶鹤喂以灵芝妙丹,这么奢侈的吗!
她心痒痒,胸口也痒痒,怀里一个白绒脑袋冒出了头。
“进去。”
苏浅浅啪地一下拍在它脑门,压低了声音,“小心他们丢了鹤,抓你去当坐骑!”
小黑鸡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缩回去。
空山道人耳廓微动,“苏姑娘,你在与谁言语。”
苏浅浅没料到空山道人五感如此敏锐,当然是胡话张口就来,“我是说,丹顶鹤那么可爱,我都想养一只,若是走失了,得多可惜啊!”
空山道人定定地注视着她好一会儿,“赠予苏姑娘一只又何妨?”
苏浅浅受宠若惊,“不必了吧!”
她就是随口一说,长老却和善地笑着,“带苏姑娘去瞧瞧吧,那些鹤,也算是山门无可比拟的财富。”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
苏浅浅勉为其难地应下,清心殿位于天谕派最后方,紧临着苏浅浅发现两只丹顶鹤的瀑布。
矗立在长宽各有百米的石台,往下便是雾霭层层,隐闻山谷间溪流潺潺。
“苏姑娘,请。”
空山道人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生满青草的山坡,山坡上,丹顶鹤细长的双足站在围栏,站在房顶,站在悬崖……
它们有的嘬毛,有的抖着翅膀,昂首挺胸,倨傲如公主。
“苏姑娘且先看着,贫道随师兄弟去找走失的两只。”
空山退去,苏浅浅衣襟起伏,一个长着绒毛,四脚黑羽的小东西,嗖地一下蹿了出去。
“小月!”
苏浅浅惊呼,但那影子跑得飞快,扑上一只丹顶鹤就是咬。
“你给我停下,我还没选呢!”
苏浅浅跟进去,撵着的丹顶鹤犹如惊弓之鸟,奔逃,腾飞……
一时间,清心殿圈养丹顶鹤的圣地,惨叫声不断,根根白羽漂浮在空中,满地细毛。
完蛋!
怕是那两只找不回,老巢的这二十来只也保不住!
简直就是强盗进村,烧杀抢掠,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