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着快了两步,跟上老黄牛。
老黄牛通阴,若有风吹草动,它定能敏锐感知。
苏浅浅倒不是害怕,就是觉着老黄牛亲切而已。
雨中,老黄牛喷出温热的鼻息,苏浅浅才接着问道,“大婶,你方才说晦气,是怎么着?”
不知不觉出了凤栖村,大婶事无巨细地讲述,“彭家以前属村子里最穷,彭员外在外赌,欠了一屁股债,后来莫名其妙就发了家,请了人来改地势。”
跟着大婶漫步,苏浅浅听了个大概。
约莫是自顾自地改了风水,找一帮子打手,一旦有歧义者,就是一顿棍棒招呼。
从此凤栖村成了玄武格局,住在至阴点的村民不愿,或是无银钱搬迁的,不是死就是伤。
而彭家老宅子,在老婆婆死后,便是村子里的禁忌之地,顽童闯入高烧不止,成人探究,那也是病痛缠身。
彭员外则是愈发风生水起,而今是手握凤栖村半数良田的佃户,村里人敢怒不敢言,只能跟在彭员外手下讨饭吃。
看不出,彭家主这么狠,与大婶分道扬镳,苏浅浅愈发怀疑,那新娘之死也与彭员外有关。
已是凌晨,她径直回了后山,魏闲站在篱笆院外,直勾勾地盯着那片光秃秃的菜地。
苏浅浅也没办法,魏闲又吃又泡,她种菜速度赶不上他造腾。
“忍忍,再过几天。”苏浅浅换了身干燥的衣裳坐在石亭。
黑灯瞎火的,她又开始运炁,似乎能稍微施展一下。
全身的精气神如同一个蓄水池,泼出去多了,还想泼,就得等。
不过,她现在不急着练五雷术,满脑子都是空山道人所说的坐化天师……
“夫人,看不惯那彭家人,何不让属下去连根拔起,或者告知楚大人,小小员外,蝼蚁罢了。”
魏闲深不见底的墨眸里血光隐现,山丘之上,便有心拆了那彭家主,吃肉喝血。
“彭家死不死跟我没关系。”苏浅浅去凤栖村就想表现一番,本来是打算作秀给村民看的,歪打正着,套了个天谕派师兄。
有什么办法进天谕山门,将那坐化天师的尸骨偷……哦,不,请来。
将将别过几个时辰,她啊,对空山道人是愈发想念。
长生阵里坐一宿,天亮时,苏浅浅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生命线好像又长了点……
之所以不大能看出来,只因原先不足三厘米就断了,现在似乎有四厘米?
进度缓慢,保不齐哪天就被阎王爷嘎了。
苏浅浅给菜地浇灌后下了山。
正到山脚,云宝就朝自己跑来。
“娘亲!”
他展开两条短小的胳膊,猛地扎进苏浅浅怀里,揪着她衣裳的小手止不住地抖。
苏浅浅立刻察觉,孩儿惊了魂。
她抬手覆盖在苏云额头,忙问道,“怎么了?”
“我……我……有……一个姐姐……她,她……”
苏云期期艾艾,半天也没能说明白。
楚宵琰跟在苏云身后,眼帘低垂,“他怎么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嗯?
苏浅浅怎么感觉这几天,狗男人话里总带着火药味。
炸了松雪楼,没有赔银子的原因?
“红衣服,姐姐……”
小奶团总算把话抖顺了,苏浅浅只觉得晴天霹雳。
婴孩从呱呱坠地起,囟门大开,便可见一些常人难见到的东西,随着年纪增长,头骨完善,三火旺盛,邪物自是避让三舍。
苏云方三岁多,囟门还未完全闭合,难免冲撞些脏东西。
这么说,那新娘跟着自己回来了?
苏浅浅的脸猝然泛白,那东西见有魏闲跟着她,便转而去了松雪楼!
阴魂不散,真是不散!
苏浅浅眼底掠过一丝杀意,想救新娘不假,既然吓唬云宝,就别怪她替天行道。
楚宵琰将她细微神色尽收眼底,笃定了猜测,沉声道,“谈谈。”
安抚了苏云,在松雪楼厅堂外的屋檐下,魏清酒煮了茶,是淡淡的青梅味。
楚宵琰侧坐在小几旁,冷厉的侧脸紧绷着,下颌骨线条深刻,“你要银子,我有,你要院子我也有,你想要办到的事,我皆可满足。”
所以呢?
苏浅浅识趣地没有打断,等着他把事情说完。
男子眉心化不开的阴郁,端起茶盏补充道,“兴许不久,我便要出远门,你频频涉险,出了差池,云宝由谁照料?”
她算是回味过来,陈世美是想让她安稳做个围着灶台转的女人,照顾孩子,伺候郎君。
且不说这种煮饭婆的日子根本不是她想要的,更多的因素并非她能左右。
苏浅浅摊开手搁在了小几上,“你听过无根命么?”
“你看我这手相,纹裂多而短,命途多舛,死过一次,半阴之体,若我不做筹谋,那才是他日无缘与云宝相聚。”
说罢,她屈起指节,握了握,沉重的话题陡然一转,“不过嘛,我命不该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以后定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苏浅浅袒露心扉的前一段,楚宵琰剑眉紧蹙,如同心中压了块铅石。
谁知后半段,苏浅浅已拂着裙摆起身,斗志昂扬,甚至无需旁人宽慰半句。
如此迅速的转变,堪比六伏天。
当说她是没心没肺万事不愁,还是艺高人胆大?
“楚大人,咱打个商量,你出远门我看孩子,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多费心?”她挑起一侧眉,贝齿如编。
楚宵琰心中不快已有几日,眼下瞧她嬉笑着,蓦然忍俊不禁。
这姑娘,不似寻常闺中千金。
“也罢,命途如何,自在手中。”楚宵琰喝下青梅茶,往厅堂瞥了眼,“有人找。”
苏浅浅回头见是佟掌柜,他杵在那里,鼻尖冒着细汗,双手似乎无处安放。
苏浅浅看出佟掌柜急,但她还是先在案前画了符,交于楚宵琰,“辟邪符,给云宝戴上,夜里也不要摘。”
做完这些,她才迎佟掌柜去。
“姑奶奶,你打我吧!”
她刚出院门,佟掌柜就哭丧着脸,提出让人难以拒绝的要求。
“你确定?”苏浅浅揉着指关节,跃跃欲试。
佟掌柜这脸胖嘟嘟的,打起来应该比顾千秋舒服。
“……”佟掌柜,心不慌了,手也不抖了,只嘀咕该不会真挨耳刮子。
苏浅浅看他发懵,就不拿他开涮了,单刀直入问道,“什么事,说吧。”
“还,还能有什么事,彭家,死人了!死了七八号,发了疯似的自相残杀,惊动了县衙。”
这样?
“好,挺好。”
苏浅浅踮着脚在树上折下一朵石榴花,插在发丝里,心情不好不坏,只想说一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