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浅确实想嘚瑟一番,毕竟人生头一次收服了毛僵,且结缔成功。
但被楚宵琰冷厉的眼风扫过,仿佛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
他总是这般拒人千里之外的,哪怕有心跟他唠叨两句家常,也无从说起。
楚宵琰长腿迈开,脚程快,不多时,愣在原地的苏浅浅就落下了好长一段距离。
魏清酒小跑着跟上,魏闲留在苏浅浅身侧,低沉的嗓音道,“大人素来面冷心热,朝纲之中,欺软怕硬,若想降住人,就必须威风八面。”
苏浅浅怔了少倾,视线从远去的楚宵琰身上抽回来,轻哼一声,“他耍他的官威,与我何干!”
这又不是他的朝堂,小小村子里,跟谁发脾气呢!
一行人稀稀拉拉地回到村子里,苏云候在庭院外,鼓着腮帮子,手里一根木棍在地上画着圈,“坏娘亲,又走掉了,骗云宝的坏娘亲!”
他嘀嘀咕咕,没注意到苏浅浅已经站在身后。
“坏娘亲,又丢下云宝,坏……”
“谁坏?”
苏浅浅弯下腰,贴着他耳鬓,看他在泥地上画的圈已经深有一寸,看样子已然念了半天她的坏。
苏云小身板猛地僵直。
机械地扬起小脑袋瓜,眼睛往上瞟,一看苏浅浅,手里的小枝桠一丢,没皮没脸抱她腿,“坏爹爹,都是爹爹坏的错!”
本已进了厅堂的楚宵琰脚步微滞,眉心一拧。
这臭小子,成日里无所事事,净拍苏浅浅马屁。
他忽而吩咐魏清酒,“准备书堂,明日起,我亲自教那孩子念书写字!”
魏清酒觉得好笑,侧目去瞧,那抱着娘亲撒娇的奶娃,不知明天又要画圈圈埋怨谁。
苏浅浅是回山洞睡的,入夜里,点着灯。
细细回想看过的长生阵,依着洞崖内,将它描绘出来,每一处都需要具天地灵气的物件。
正好从王之伊那掠夺的东西有了用武之地,唐三彩,玉如意,牡丹纹春瓶,玉玲珑……
十八处皆有镇物,唯独阵眼空缺。
传言长生阵,需得道高人羽化之头骨,唯有仙家气运,方能扭转乾坤。
“将就着先用着吧。”苏浅浅自言自语坐在阵中,打坐吐息。
这世上哪有仙家?
哪怕是有,别人怎么可能把羽化尸身的骨头给自己?
与其想着不着边际的事,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天亮时,云宝先醒来,乖巧地没有打扰苏浅浅歇息,而是在洞里自娱自乐。
苏浅浅睁开眼,就见苏云不知从哪找来一颗金蛋,泡在水里,往蛋上淋着黑漆漆的东西,“小鸡仔快快孵出来,孵出来,跟云宝玩。”
这金蛋,好像是白云观的。
金疙瘩一块,能孵出个什么?
苏浅浅哭笑不得,坐起身,摊开自己的双手,生命线杂乱无章,但主线似乎延长了一点点。
不知是她心理作用,还是长生阵的原因。
“走吧,云宝。”
苏浅浅打着哈欠,随意用一根白色缎子将长发束起。
古人那繁复的发髻,她承了原主的记忆,心是会了,手不会,还不如扎马尾方便。
至于做饭嘛,这后山,她除了熬十全大补汤醒神汤,连火都不生的。
在山下蹭一顿是一顿,不用自己动手,轻松自在。
苏云揭开坛子,舀着一瓢黑漆漆的液体又淋在金蛋上,不情愿嘟囔,“云宝要孵小鸡,不下山。”
苏浅浅擦了擦眼。
又擦了擦。
她这好大儿,给金蛋浇的是什么东西!
统共就那么两坛子,还得种地用呢,她再晚醒半个时辰,摸估着得给他霍霍完了!
肉疼!
苏浅浅苦笑,走过去架起了苏云胳肢窝,“娘跟你说,不管是谁的东西,你在动之前,要先征求别人的同意,这是做人的基本礼数。”
“哦。”
苏云提溜起来,还探着手去够金蛋,“那娘亲可以让云宝带着小鸡仔吗”
苏浅浅笑,“不能!”
“可是娘亲,小鸡仔快孵出来了。”
“嗯嗯,孵出来再说。”苏浅浅是脑子进水才会跟一个三岁毛孩争论,他说啥就是啥,省得较真起来,脑瓜子嗡嗡的。
两母子出山洞,谁也没注意到,浇在金蛋上的尸油全渗透进去。
下山之前,苏浅浅在篱笆院外圈起个猪圈,佟掌柜应该这几天就会把赵家的那两只猪给她撵过来。
她倒不是准备养肥到年关宰了,全然是想让福地多几分生活气息。
村子里,苏浅浅牵着云宝,路过的村民热情比往日更盛。
“苏姑娘,早啊!”
“苏家小娘子,又寻夫君来啦?”
“小云宝,来,吃个包子。”
一次篝火晚会,拉近了乡里乡亲的距离,而今赵家人去楼空,苏浅浅又有了主,再加上她为村民治病除乱,人缘自然而然水涨船高。
和和气气的氛围让人身心舒畅,楚宵琰的小院里,石榴开了花,明艳艳地绽放。
而此时的院落中,男子擎着匕首,正雕刻着一张匾额。
匾额之上,笔墨打底是「松雪楼」三字,他落下的刀刃,木屑飞溅,遒劲有力。
苏浅浅伫立看楚宵琰雕了半晌,就进了厅堂,堂中魏清酒也没闲着,他捧着轴头,针头挂着细线,穿过锦布,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渐渐成型。
看魏清酒动作细致,垂眉专注的样子,苏浅浅只觉得他娇气得很,乍一眼,似个女儿家。
“绣这个是做什么?”苏浅浅好奇地问。
这女红啊,跟梳头差不多,记忆里,原主都做过,到她这里,全都不会了。
魏清酒抬眼,浅笑道,“回夫人,大人荷包旧了,属下绣个新的给大人换上。”
一个大老爷们儿,荷包用鸳鸯图?
苏浅浅略感恶寒,侧目扫向院子里的楚宵琰。
他们进院子,他就当是空气般,眼皮子都没抬过。
哪里招惹这冷面罗刹了!
转念一想,这些时日里,楚宵琰默默地帮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她一句郑重的“谢谢”都没有。
好像是有点……过分?
苏浅浅啃了啃指甲,有了主意。
二楼书案,她铺开黄裱纸,找来朱砂,提笔落下,笔触行云流水。
晌午时,匾额已高悬院门前。
「松雪楼」三字,风格气派,字义清雅。
忙碌一上午,楚宵琰只着了中衣,薄汗浸湿了他斜飞入鬓的眉,长久滴水未进,弯弓的薄唇,色泽是内深外浅,竟然有种纯天然渐变感。
长得是好看,就是太赛脸!
“给。”
苏浅浅递出折成三角的护身符,“保平安的。”
楚宵琰神色微凝,瞧着她手中的符,又看了看她,“要多少?”
“什么?”苏浅浅眨巴着眼,摸不着头脑。
楚宵琰从她身侧走过,冷冷淡淡陈述道,“何必装傻,说罢,要多少银子。”
苏浅浅:……
她财奴的形象已经这般根深蒂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