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僵尸,那是喜阴恶阳的。


    现下酉时方至不久,天还没完全黑透,这东西就畅通无阻地出入,红毛粽子的厉害之处,可见一斑。


    斋堂里,酒肉准备妥帖,老道笑得跟一朵花似的,“老夫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苏姑娘不计前嫌,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真乃缘分。”


    说着,老道斟了一杯清酒,“老夫张德富,敬苏姑娘一杯。”


    这名儿,像个太监。


    苏浅浅皮笑肉不笑,端起茶盏与他碰了一下,“能屈能伸,老头,也难怪你能赚钱。”


    张德富一时听不大明白,这是夸他呢,还是讽刺他?


    他硬着头皮笑,“哪有的事,我这都是小本生意,给人堪堪风水,做做法事,收入微薄。”


    “一年,大概能赚多少?”苏浅浅纯属好奇。


    老道打哈哈,“也就个一二百两吧,不多,不多。”


    说起来,他眉毛上扬,几分自满。


    县太爷俸禄才几个,寻常人家能衣食无忧就不错了,他呢,村里县里,哪怕是荆州,大有人求着他去骗!


    苏浅浅暗暗咋舌,要不是她四处收刮,身价也许还不及这老头。


    她视线在老道身上游移,这身衣裳不错,用料考究,绣工细致,可惜不适合自己。


    他这拂尘嘛,好像是用的白马尾,一般般。


    腰间的八卦镜,边框是杨春木,镜面泛着淡淡的紫。


    “老头,既是同道中人,相识一场,见面礼总该有的吧?”苏浅浅说话一如既往拐弯抹角。


    张德富欣喜,“苏姑娘要赠予老夫何物?使不得啊,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赠?


    赠个屁!


    苏浅浅只愿做个在世貔貅,只进不出。


    她使着眼色,可劲看老道八卦镜,老道却瞎了一般,“苏姑娘,饭菜不合胃口?”


    说完,他起身出门,“净明那顽徒,怎么下厨的,老夫这就去为苏姑娘亲自炒个小菜。”


    苏浅浅??


    她认为自己脸皮不薄,张德富脸皮比她还厚,装傻充愣,硬是要她点破么?


    不到棺材不落泪,给他机会讨好,他不中用啊!


    苏浅浅心中火烧火燎,取出了竹笛——


    “嘟。”


    刚吹响一下,张德富身形一僵。


    这苏浅浅真是狗皮膏药!


    他行走江湖多年,察言观色,溜须拍马,可谓看家本事,还能不懂她话里有话?


    虽然他道法浅,但道器多,哪怕是遇到危险,冲撞了脏东西,也能功成身退。


    杨春木的八卦镜,紫金玉镶底,不知助他脱险多少回。


    这妖妇,看见好东西就要!


    但,张德富不得不低头,前一秒还是愤愤然咬牙切齿,下一秒转过身面对苏浅浅依旧笑容和善,“对了,苏姑娘说见面礼,老夫不才,确实有这么一件宝贝赠予苏姑娘。”


    扯下八卦镜,他双手奉上,苏浅浅瞟了眼桌面,示意他放下。


    张德富有种被人掐住脖子的束缚感,他复坐回长凳上,小道士净明正好端着盘子来。


    苏浅浅从张德富的表现推敲,八卦镜是不错,但绝对不是他最为宝贵的道器。


    于是,单手托腮,接着说道,“道友,就这点诚意?”


    张德富一凝,“苏姑娘明鉴,老夫赚的那些银子,操持道观,养着弟子照拂香客,哪有闲钱置办……”


    “嘟——”


    苏浅浅二话不说,笛子在手,想吹就吹。


    “其实吧,这串五帝钱也不错……”


    “嘟——”


    葫芦,手牌,珠串。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往外掏太多,竟不小心漏出了个法印。


    法印一出,苏浅浅忽然觉得,八卦镜也不那么顺眼了。


    但漏得快,收回去也快。


    张德富捂着自己的乾坤袋,坚决地摇头,“苏姑娘,什么都可以给,这东西不行的,它……”


    “嘟——”


    奏乐,请魏闲!


    张德富回身瞧着那凶神恶煞的红毛粽子,木木地把法印也放在了桌上,抖了抖乾坤袋,强颜欢笑,“这次真没了。”


    苏浅浅也不是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的人。


    挑挑拣拣的,她也就要了个八卦镜、葫芦以及法印,剩下的没看上眼。


    又是发财的一天,苏浅浅酒足饭饱,打了个饱嗝,“道友盛情难却,日后还要多多来往才是。”


    苏浅浅走出斋堂,魏闲如同木桩子,跟在她身后,将她纤瘦的身板挡得严严实实。


    张德富想哭哭不得,想笑笑不出,巴不得这霉神永远别再踏足白云观。


    斋堂门口,苏浅浅想起什么,兀地一顿,这一顿,吓得张德富魂灵破碎。


    “对了,道友。”苏浅浅见张德富面色发青,匿笑不止,“劳烦道友帮我留心,找找还有没有西瓜道人所著之书。”


    西瓜道人?


    张德富头一次听这种名号。


    不知苏浅浅有何目的,不提赠物还能接受,他惨笑着答应,“苏姑娘托付,老夫定会竭尽所能。”


    随着苏浅浅离开,张德富摇摇欲坠般,身心俱疲地坐在凳子上,想起两刻钟前自己得意炫耀的话,一巴掌扇自己脸上。


    嘴怎么欠成这样?


    说什么一二百两!


    就该泪眼婆娑地哭诉,穷得摸不着边!


    “师傅。”净明收拾盘子碗碟,郁郁不欢,“苏姑娘厉害,说不定出自大宗大派,不如咱们改拜入她门下,还能学点真本事。”


    净明无心,张德富却如醍醐灌顶!


    对啊,苏浅浅真那么厉害,后台又硬,摸估着自己真能靠着大树乘凉。


    下山之路,披星戴月。


    苏浅浅把玩着手中法印,很是喜爱。


    印者,太虚之正气也,驱鬼摄妖,且这印是雷击木所雕刻。老道露出法印后,她明显看着魏闲露出凶色。


    “你怕吗?”苏浅浅掂着法印问魏闲。


    魏闲道,“回夫人,此物相克,能伤属下,却杀不了我。”


    也是,魏闲又不是一般的粽子。


    不过能伤到魏闲的话,这法印也不同凡响。


    大概魏闲成了飞僵之流,雷击木法印于他,终会沦为摆设。


    书上记述飞僵可飞天遁地,不惧烈阳,不惧火,整个跟十八铜人似的,但苏浅浅没见过,也不好断定是否有那么神奇。


    但眼下,她有个大胆的想法。


    收好张德富孝敬之物,她驻步让魏闲蹲下。


    蹲下的魏闲刚好与她差不多高,拽着魏闲的“貂皮袄”,顺利爬上他肩膀,稳稳落座,发号施令,“目标,四合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