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
苏浅浅嚼穿银齿,恨不得撕了那些人。
“我去会会。”
楚宵琰长腿迈出,苏浅浅條地拽住了他袖摆。
恼归恼,但冷风一吹,苏浅浅无比清醒,“你去就是送死,他们会因为你而放了云宝吗?”
不会!
楚宵琰怎会不知?
“你说如何?”
他心口起伏,怒火中烧。
“让他们进来!”苏浅浅破釜沉的口吻,瞥了眼挺拔如松的男人,“你的伤?”
“无碍。”
说着,楚宵琰抽出腰侧短剑。
此乃御赐,玄铁锻造,削铁如泥!
平素里互看不顺眼的人,在此刻统一阵线,一致对外!
“楚大人,瞧不起下官,不卖个薄面吗?”
林中的催促,似带着笑音,楚宵琰给了苏浅浅一记安心的眼神,旋即走出篱笆院,“江南侯氏乃本官侍奉之主,其间怕是有何误会?”
“误会?楚大人,世间安得双全法,诸君,只有一位!”
三两句,楚宵琰心下了然。
怕是宫中生变,三殿下心浮气躁,自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跟他废什么话!奸诈小人一个!”苏浅浅大步流星,在院子外的迷魂阵中央,刨开了黄土。
黄土下,俨然是一枚裂痕斑驳的平安扣。
这一道天险,终究是要被破了!
苏浅浅心疼,但为了云宝,她不得不这么做。
拾起平安扣,雾霭层层的林子,刹那清朗,万籁俱寂,仿佛刚被雨水洗礼过一般。
她回头冲楚宵琰点头,楚宵琰心领神会,“王大人,请吧!”
不过几百米的距离,猝然开阔,王之伊领着衙门众人,慢慢悠悠来,他大腹便便,走起路来像个胖鸭子。
身侧跟着刘晓,攥着苏云,宛如拎着个沙袋。
而压轴的,是位身穿青灰道袍,乍一看,须发皆白,仙气飘飘的老者。
是个道士。
苏浅浅一眼看穿,此人吊梢眼,倒三角的脸,下嘴壳有颗志,主谎话连篇,是个招摇撞骗之人!
还请来了帮手?
苏浅浅不屑冷哼,当下又将平安扣埋在土里。
哪怕今日凶多吉少,也要这些人有来无回!
她撤到楚宵琰身旁,二人皆是怒视着王之伊一群人。
同时,云宝看到了苏浅浅,哭丧着小脸,眼若赤兔,“娘亲,云宝……云宝闯祸了……”
云宝是为她着想,怎忍心责怪?
苏浅浅思路清晰,当务之急,是保住云宝安危。
于是,她看向王之伊,此人满面油光,一撮胡子稀疏,天庭略有塌陷。
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他生平应该败笔无数,家境殷实,却只做了个县令,眉目间阴测,是有很大野心,但天庭的凹陷,注定他无缘重权高位!
“县太爷,我们谈个条件如何?”苏浅浅皮笑肉不笑,“我助你功成名就,你放了我儿子!”
此话她并非吹嘘,改风水,改命格,大差不差,都是逆天而行之道。
若佟掌柜在,听苏浅浅这么说,早就三拜九叩唤声祖宗奶奶了。
但王之伊嗤之以鼻,毒辣的目光投向楚宵琰,在他看来,这才是他功成名就,光耀门楣的捷径!
“楚大人,各为其主,休怪下官犯上。”
冠冕堂皇的由头,王之伊语毕,吩咐刘晓道,“你们拿下他,大师,这神神叨叨的妇道人家就交予你了!”
“呵——”
楚宵琰了不屑冷睨,这些个小罗罗,还真是会白日做梦!
说时迟那时快,刘晓等人还未有所反应,楚宵琰已飞身而出。
月光下,几道银光闪过,惨叫连连,血溅当场。
太快了!
刘晓本能地后退,根本捕捉不清男人招式。
一个魏闲就灭了他们三二十人,岂料首辅也非等闲之辈,当年他任刑部侍郎,御史台中丞时,几乎是腥风血雨,满朝文武的噩梦!
眼瞅着那短剑,迅速逼来,直取他面门,男子一抹肆虐的蔑笑,宛若鬼魅,刘晓提起苏云挡在身前——
陡然,楚宵琰动作僵滞,硬生生收手。
小团子眼巴巴地盯着他,心肝肠肺都悔青了。
而另一边,老者黄袍披上身,头戴混元巾,掐诀嘀咕,不知念的是哪门子道经。
“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猛然,他锁定着苏浅浅,掷出符箓,符箓染着火光,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像模像样。
她又不是山精石怪,约莫着符纸上沾染的是荧光磷粉罢了。
“就这?”
苏浅浅迎着老道走去,轻描淡写地攥着一张黄纸,揉捏揉捏。
她脚步缓慢,在幽冷火光中闲庭信步。
老道心惊,一把香灰和着糯米,正欲洒在跟前,苏浅浅手中捏成团的符纸“啪嚓”砸在了他脑门上。
“我说你啊,习的是三清平衡阴阳,泽佑一方之道,却在这里坑蒙拐骗,好不要脸!”
她掷地有声,讽刺讥诮。
众人心中已惊涛骇浪,与高人对阵,居然分毫未伤?
老道眼咕噜一转,自有对策,“王大人,此妖女法术高深,非你我能及!”
眼见楚宵琰有所收敛,老道又奈何不得这女子!
刘晓面色狰狞,猛然扼住了小奶娃的脖子。
“云宝!”
“云宝!”
楚宵琰与苏浅浅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齐齐喊着。
“呜呜——”
苏云在刘晓怀里难受呜咽。
“狂啊!继续狂啊!”
刘晓吃了颗定心丸,什么乌烟瘴气的东西,都不如这个小家伙管事。
有孩子在手,就相当于一道免死金牌!
可恶!
苏浅浅恨不能扒了刘晓的皮,抽了刘晓的筋!
拿苏云做挡箭牌,无耻至极!
王之伊也看明白了,笑吟吟地整理云宝的衣裳,摸了摸他的小脸。
看似对云宝爱护,却对楚宵琰说道,“楚大人,令公子生得白糯糯的,这般讨人喜欢,若是夭折,真乃憾事。”
楚宵琰握着短剑,骨节森白。
王之伊不疾不徐接着道,“若想令公子活命,楚大人还不放下利器与我回府衙,下官不才,只图名利,不愿滥杀无辜。”
说罢,他冷然地瞥向苏浅浅,“至于你嘛,古怪颇多,自裁方能令我安心。”
卑鄙!
苏浅浅将这辈子能骂的话,全在心里诽腹了一遍。
他是想抓楚宵琰回去邀功,又怕她生出事端,要一死一活!
苏浅浅愤恨咬牙,刘晓掐着苏云纤细的脖子收紧了一圈。
“唔——娘,娘亲,不要——”
他眼角晶亮,拼命地想表达些什么。
死很可怕……
“咣啷——”
短剑落地。
楚宵琰纵横官场二十三载,从未有过软肋。
他如修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而今,他如何能六亲不认,自保而放弃这孩子?
“好!”
王之伊欣喜若狂,抖着面颊横肉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性情中人,下官很是佩服!”
府衙的几名捕快战战兢兢靠近楚宵琰,生怕他突然反水,不废吹灰之力,就能把他们捏死。
眼见着楚宵琰放弃挣扎,云宝小脸充血,翻起了白眼……
苏浅浅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她可以预见到,楚宵琰伏诛,她也活不了,云宝会死在刘晓手中!
不!
她绝不妥协,绝不!
恍惚间,她眼中有血色泛起,埋在黄土下的平安扣“嗡嗡”震动。
林间莫名地起了瘴气,夜空中的那轮血月,妖冶似恶魔之眼。
“大,大人……”
刘晓率先察觉不对劲。
那些死去的衙役,淌出的血,竟然在流动。
血液在黑色的土壤上形成一幅繁复的画卷,纹路一道道延伸向篱笆院外,在县衙诸人的脚下交错,形成某种阵法,处处透露着禁忌和邪恶。
苏浅浅仍是苏浅浅……
只是须臾间,仿佛变了个人,周身散发着一种森冷嗜血的气息。
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刘晓,声色如地狱传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杀我儿子,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