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切皆幻
    这天,一早。


    林果儿照常起床穿衣,烧火做饭。


    锅里添了水,下了小米,再点起柴火,填入灶台下,噗嗤噗嗤地拉动风箱,顿时炊烟袅袅,饭香四溢。


    从小,她就干这活,熟练得很。


    活还是那活,不同的是心境。


    为了练觉,林果儿会刻意提醒自己。


    填柴时,心道:我在填柴。


    打水时,心道:我在打水。


    切菜时,心道:我在切菜。


    不小心被火星溅在手上,一阵灼痛,心道:我的手在疼。


    由此心无杂念,不会胡思乱想。


    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心中自有一念觉知。


    这叫“经行”。


    “果儿,吃完饭我去田里锄草。”


    “你把锅刷了,把牲畜喂了,再去集上买点菜,晚上咱包饺子。”


    爷爷林大山一边喝粥,一边嘱咐。


    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这不,刚好利索又闲不住,开始干农活了。


    林果儿点头应和。


    又帮爷爷盛了一碗粥。


    吃饱喝足,爷爷就扛着锄头出了门。


    她刷锅刷碗,把泔水和剩菜喂猪,搅合了一盆棒子面喂鸡鸭。


    忙乎忙乎,到了晌午。


    看时辰,去赶集有点早,便盘坐在床上开始修行。


    活在人间,不能出家,不能去深山老林隐居。


    只好得空修行。


    前后修了三个月,还真有点入门的意思了。


    座上,林果儿深呼吸三口气,眼睛微闭,片刻间神念收敛,呼吸渐弱,身体放得空空,脑袋放得空空。


    唯有一念,在观一呼一吸。


    很快,就入静了。


    这是她苦修得来的成果。


    起初修个一炷香,都难以入静。


    如今最多十息,便身心俱静。


    这种清静的感觉,好似明月当空,如如不动,十分舒服。


    入静后,心底不会生出厌烦感。


    会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就像凡人做事,一旦沉迷其中,时间就好像不存在一般,唰的一下,几个时辰过去了。


    修行,不是沉迷做事,而是沉迷“无事”。


    忽然,林果儿感觉身体一沉,一提,好似水上的木头,浮浮沉沉,晃晃悠悠。


    明明面向南坐着,却忽然转了向,朝向东面。


    猛地一转,又面向南方。


    显然,动的不是她的肉身,而是体内的“气”。


    入静凝神,能量聚集,自热而然会发生变化。


    这很正常。


    过了会,气的动荡逐渐稳定,林果儿眼前又现出大片大片白光,时而放大,时而缩小,诡异地变幻着。


    当她将心神放在光上,想要看清时,光就越来越暗,忽然消失。


    她明白了。


    光乃心光,是凝神所至。


    一分神,被光所牵引,起了杂念,光就会消失。


    说白了,还是师父教的那句话:不执著,不在意。


    果然,当林果儿将心放开,不再理会时,那光芒又重新亮起,越来越白,仿佛眼睛里生出太阳。


    片刻,光芒猛地一散,化作碎片向外纷飞。


    眼前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景象中是一间屋子,屋顶盖着青瓦,墙上垒着红砖,地上摆着几件家具,有木床,衣柜,镜台,旁边还贴着几幅山水字画。


    这字画,还是林果儿在画摊上挑的呢。


    看到这,她恍然大悟:这不是我的屋子么!


    原来,她是在闭眼的情况下,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奇哉!


    奇哉!


    林果儿明白了,师父说的没错,人所有的感知来自于心识,眼耳鼻舌只是一道枷锁。


    所见所闻所嗅所触,都是一码事。


    一个字:相。


    因为起了心念,林果儿一下从入静中清醒,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眼前所见忽然消失,又陷入黑暗。


    没法子,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她不可能保持平静。


    慢慢练,慢慢习惯,习以为常后自然不去在意。


    那才是更高的境界。


    正如师父所教:一切皆幻。


    ……


    呼!


    看看时辰,快到正午了。


    林果儿起座下床,准备去赶集买菜。


    拿了提篮,拿了钱袋,刚想出门,隔壁的三叔忽然火急火燎进了门,“果丫头,不好了,快去地里看看吧,你爷爷和二愣子打起来了!”


    林果儿一呆,还没反应过来。


    愣了片刻,赶紧扔下提篮,撒腿往地里跑。


    她和爷爷的感情不必多说,打小是爷爷把她养大的。


    她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爷爷。


    且说林果儿一路跑得比兔子还快,到了田边远远一看,见爷爷正在地头上和村里的二愣子争吵,吵得脸红脖子粗,互不相让。


    “二愣子,做人得讲理,你家的羊啃了我家的菜,别想耍赖。”


    林大山叉着腰,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瞧瞧,十几颗菜全被祸害了,拿到集上卖也好几十文钱呢,你得赔!”


    那二愣子年纪不大,比林果儿长个三岁,家里养了十几头山羊,经常在附近放羊,这不,一时没看住,就啃了田里的菜。


    “林老头,看看你家的菜,都种到俺家田里了,俺一直忍着没说,你还有理了?”


    “要俺说就该啃,全给你啃光才好!”


    显然,二愣子也是个倔脾气。


    这一老一少,吵得不可开交,谁都不肯服气。


    林果儿走到半截,就听明白了。


    原来,是二愣子的羊啃了爷爷种的菜。


    本是二愣子理亏,可他心里也憋着气呢。


    因为两家的田紧挨着,爷爷种菜就种在田埂上,菜长得越来越旺,慢慢长到二愣子的田里,人家当然不高兴。


    在乡下,这种鸡毛蒜皮的吵闹太常见了,没什么大不了。


    乡里乡亲的,最后各退一步,也就过去了。


    可这二人越吵越凶,都动了脾气。


    林大山被气得七窍生烟,挥起锄头,扬言道:“二愣子,你信不信,今天不赔钱,我把你的羊打死!”


    二愣子当然不服,梗着脖子道:“你敢!”


    “俺的羊,比你这条老命还值钱,你试试!”


    这话真把林大山气着了。


    他呼呼喘了两口粗气,挥起锄头作势欲打。


    说真的,他这把老骨头,真下手也搞不出什么名堂。


    可二愣子年轻气盛,哪忍得了,一把就推了过来,把林大山推个跟头。


    幸好在田里,泥土松软得很,摔不着骨头。


    不然得骨断筋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