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幽静的走廊,三三两两站立的婢子婆娘低首默然,
叶琼华没搭理她们的请安,径直迈入松寿堂,
“祖母,我来迟了,真是该罚。”伴随着几声咳嗽,叶琼华欠身请安。
垂下的眸子扫视周围,呵,明明只是大房和二房姑娘之间的事情,
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来,
我看着三伯母坐在一侧,连三姑娘,四姑娘都来了。
阿父坐在右手边第一位,阿兄坐在下面。
正中间祖母眉头紧锁,墨绿色缎子,左手持着佛串,
闭着眼,一下一下捋着佛珠,仿佛没听到叶琼华的请安。
青灯光晕下,少女身形纤细,体态轻盈,眉不描而翠。
她脊背挺直地行礼,仿如一座釉色温润的秀骨清像。
虽然仍有余力,但叶琼华实在不想被下脸面,
毕竟在这里,不仅下的是她的脸面,更是大房的脸面。
佯装站不稳身子,叶琼华歪了下身子,被秋儿扶住,柔弱倒在一边,
发出嘭的一声,
这才把叶母惊醒,掀开眼皮,看着叶琼华仿佛才发现她过来一样,
给崔嬷嬷递了个眼神,嬷嬷立马从身后走出把叶琼华扶起来,笑眯眯一脸慈祥地开口,
“瞧您这话,哪里有人会责怪您呢,快坐下。”
被扶到阿兄身旁坐下,抬头就是叶亭玉。
在冷水里泡的时间久了,小脸白透了,坐在那里,胆战心惊的,
不敢与我直视,一双眼睛巴巴地瞧着祖母,可怜得紧。
叶琼华心里发笑,面上却不显露半分,老实本分地盯着地面,
一言不发,等着看这一大家子怎么说,
毕竟上辈子她可是连反驳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祖母身旁的崔嬷嬷给拉走了。
叶琼华好整以暇。
叶母端坐在中间,一言不发。
二伯母斜坐在左方,身子前倾,叶琼华刚坐稳就急忙开口,
“小孩子间打闹怎么就闹到祖母您这了。”
保养得当的脸上带着毫不心虚的笑,
不就是仗着叶琼华年幼丧母,叶安是个将军,不善于这些家宅私事,
叶琼华看着只觉得刺眼,刚想开口辩驳,
阿父讲话了,掷地有声。
“这也是小孩子间的打闹?”
“我家安安不会水,这就是在谋命!”
叶琼华侧目,满是震惊,她从没见过阿父这么和妇人争辩,
而且由于自己不是祖母亲生,所以阿父日常对二房、三房也多是谦让。
二伯母有些词穷,嗫嚅着说不出话,将求救的眼神投向叶母。
叶母捏着佛珠的手一顿,
缓缓道,“老大,你刚回来,不知晓这两个孩子间本就有些矛盾。”
她微转头看阿父的脸色,
又开口,“但这件事归根到底是亭玉有错在先,就罚跪祠堂吧。”
“老大,这个处罚,你还满意?”
叶母双眸微垂,耷拉的眼皮遮住她的神色。
阿父虽有不满,但看在祖母的面上也不好辩驳,
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答了句,“儿子未有不服。”
阿兄怕我伤心,偷偷塞给我一个簪子,
叶琼华借着宽大的衣袖低头看,
是个做工精美的凤凰衔珠的金簪子。
叶琼华对这个结局并无不满,本来她也没指望祖母大罚叶亭玉,
祖母那么宠叶亭玉,能罚跪祠堂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再过几天,长公主举办的赏雪作诗会就要开始了。
祖母不可能让叶亭玉错过。
这也正中她心意,毕竟也就是自从这次诗会后,
叶亭玉对她的态度大变,每天嘘寒问暖,
也是因为和她渐渐走得近了,才对她完全卸下防备,直到死前才看透她的真实面目。
这次,她要跟着叶亭玉,看看在诗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琼华低头看着手中簪子上栩栩如生、衔珠翱翔的凤凰,
心有所悟。
她从不愿意做什么凤凰,只是希望能守护自己的亲人。
听到祖母开口,“我乏了,都下去吧。叶安你留下。”
大家应声出去。
跟在阿兄后面,叶琼华看着如今还略显稚嫩的哥哥,
猛地想起,
原来当时战死的时候,他也才二十出头。
默默跟着身后,穿过悠长的走廊,走在回栖梧阁的路上,
“阿兄,如果有一天,你和阿父都战死在沙场上,怎么办?”
叶澜顿住,转头看向自己唯一的妹妹,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自己,只是低着头看脚尖,
叶澜心尖软榻,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变成一个窈窕淑女了,
他和阿父错过了太多她的重要时刻,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而且,不是还有你嘛。”
“到时候,你来接阿父和我回家就好了。”
我接不了你们,
心里的酸楚疼成一片汪洋大海,叶琼华说不出话,
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被困在宫殿里,小时候的凤凰没能飞出高高的围墙,被困死在深宫庭院里,
连你们的尸体都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