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腰
    万众瞩目下,许逢秋只是许逢秋,舞台上的聚光灯只为她而亮。


    音乐会结束,散场。


    谢既饮微垂着头,脊背笔直,颀长的身姿在一众人中显得尤为突出,许逢秋从音乐厅门口出来,一眼就望见他。


    他抬手摆弄着手机,许逢秋离得比较远,看不清他在做什么,隐隐猜测可能是跟人在发消息。


    掌心捏着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她拿起来划开屏幕,谢既饮的消息就弹出来。


    【谢公主:出来了吗?】


    【谢公主:我在音乐厅门口出来,你往右手边走个五十米的位置,这里人有点多,你找不到的话就在原地等我。】


    许逢秋正打算回消息,跟他说她看到他了,但身后突然有道声音叫住她。


    “许逢秋?是叫许逢秋吗?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我是压轴钢琴曲的演奏者,方朔。”


    年轻的男人,眉宇间攒聚着倨傲,说话时语气正经严肃,但透露着一股傲气,听得许逢秋忍不住蹙了蹙眉。


    她点头应下,周遭人头攒动,身后有人来往路过,她面露一丝焦急地拿起手机扫了眼时间,回答那人说,“我是许逢秋,不过认识就不用了,我不太喜欢社交,实在抱歉。”


    她朝他歉疚地笑笑,转身去找淹没在人群里的谢既饮,但她还没往前迈出一步,手腕就被那人抓住,她错愕回头,眼睛里满是慌乱与不知所措。


    “方先生,请问还有什么事吗?”她憋了憋即将上涌的烦躁与嫌恶,声音保持着冷静。


    “认识一下也不会让你怎么样吧?况且我在钢琴方面比你有经验,跟我做朋友,说不定我能带给你很多好处。”


    有病。


    许逢秋忍不住在心里气愤地抱怨道。


    她因为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气质温柔稍显弱势,别人就下意识觉得她好拿捏,就比如现在,那个年轻的男人自恃优越,觉得他可以拿捏住许逢秋。


    “那你应该多花点心思在钢琴上,而不是花在跟我交朋友上。”许逢秋冷冷道。


    “跟我做朋友难道不是你的荣幸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巴结我吗?”


    他的吹嘘炫耀落在许逢秋的耳朵里,掀不起她心里的任何波澜。


    但她想到谢既饮还在等她,手腕用力甩了甩试图挣脱掉年轻男人的桎梏,但是男女之间的力量十分悬殊,她根本挣脱不掉。


    “是吗?难道不应该是,跟我做朋友才是你的荣幸吗?”


    顿了顿,她继续说,声音铿锵有力,“听到今天中场的掌声了吗,假以时日,我会走在你的前头。而我,并不需要一个会巴结我的朋友。”


    倏忽间手腕传来另一道重力将她从陌生的桎梏中解救出来,并将她拥入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你来了。”许逢秋把头紧紧埋在他的怀里,闷闷地道。


    谢既饮在原先的位置等了一会,发现许逢秋既没来找他,也没给他回消息,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担忧,没作他想,就原路折回音乐厅正门口。


    结果看到一个陌生的男性拉着他女朋友的手,他顾不得思考其他存在的可能性,只觉得他女朋友应该是遇到了危险。


    二话不说腕间用力,手掌扣住那陌生男人的手臂甩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抓住许逢秋的手,将她搂进怀里的一瞬,视线下垂,看到她白皙的手腕被抓的通红一片。


    他思忖着把握分寸,起码不把人手给弄折到弹不了钢琴,思忖过后,他挑了挑眉,一记重力,那人吃痛怒吼一声。


    谢既饮笑了笑,“今晚的钢琴弹得不错,但人品还是差了挺多,要想在做音乐这条路上走的远些,那就谦虚点,对女性尊重点,不要未经许可,就乱碰人。”


    他话锋一转,想了想说,“对了,你打开下收款码,我扫一下医药费给你。”


    那人被谢既饮一字一句堵的哑口无言,拧着眉头,护着被扭伤的手腕后退了几步,没好气地回道:“不用了。”


    谢既饮煞有介事地扬了扬眉,说,“那麻烦你给我女朋友道个歉。”


    “我为什么给她道歉?难道不应该是你们给我道歉吗?”被折伤的男人语气突然拔高。


    谢既饮没说什么,唇角勾着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神变得锐利冰冷,盯着那人的手腕。


    “对不起,对不起,许小姐对不起!”那人似有所觉地对上谢既饮的视线,手腕突突地又抽疼一下,一叠声跟许逢秋道歉。


    许逢秋一直安安静静地将脑袋趴在谢既饮的胸口,双手怀着他的腰,听他俩讲话。


    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不像她从前,都是独自吞咽委屈。


    她从谢既饮的怀里探出脑袋来,眼睛亮晶晶地瞅了眼抱着她的人,然后转头抿着唇跟那人说,“希望你以后能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弹钢琴做音乐的人。”


    说了这句话后,她闭了嘴,懒得


    再多说,因为跟这种人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从他跟她开口说的第一段话,对她做出的第一个逾矩的动作,她就觉得,完全没必要跟这种人浪费口舌,因为他们狂妄自大,完全以自己为中心。


    但谢既饮就不一样,她觉得谢既饮的张扬是鲜活、旺盛生命力的体现,恰如其分的嚣张恣意只会让人羡慕。


    -


    音乐会负责人留下了许逢秋的联系方式,并邀请她参加两周后的另一场。


    许逢秋最近忙的厉害,昼夜颠倒地创作新乐谱,弹奏出新曲子,从生疏到娴熟,她需要一遍一遍地试音,找到感觉。


    忙的起飞的许逢秋跟闲的发慌的谢既饮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整日整夜呆在琴房,一个有事没事就在家里面到处走,甚至闲到开始琢磨新菜品。


    许逢秋不理解谢既饮最近为什么这么清闲,他难道不要忙新专辑的事吗?


    她问了,谢既饮一边做菜一边回,“某位殿下忙到饭都忘了吃,我要是再忙起来,谁给我们殿下做饭?”


    许逢秋沉默了,她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冷落了谢既饮。


    熬过没日没夜训练地两周,许逢秋这回作为压轴演出嘉宾出场,她不知道的是,她的首次演出得到了不错的反响,虽然大家都对她很陌生,但因为她的曲子,对她多多少少有了一点印象。


    “我有点紧张。”许逢秋拉着谢既饮坐在后台休息室里。


    “那我们做点让你缓解紧张的事?”谢既饮伸手揉了揉她的后颈。


    谢既饮的指腹冰凉,贴上许逢秋的后颈时,惹得她一阵战栗。


    许逢秋睫毛抖了下,“这是什么事?”


    谢既饮故作玄虚,跟她说,“你凑近点就知道了。”


    许逢秋哪里知道谢既饮要做什么,只乖乖听话把脑袋凑过去,就被谢既饮以强占有欲的姿态扣紧后颈接吻。


    她被他咬的嘶了一声。


    对钢琴演出的紧张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现在满脑子都是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


    但这世上的事,十有八九都拿捏不准,十有八九都跟预设背道而驰。


    门外好像有人经过,脚步声由远及近,离休息室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休息室的大门就会被人突然推开。


    她忐忑地揪紧谢既饮的西服外套,不得不仰着脖子接受谢既饮来势汹汹的吻。


    倏忽间,一阵咚咚敲门声扰乱了许逢秋的心神,她睁开眼睛,眼里是一片朦胧水汽。


    “唔…有人,外面有人。”许逢秋从唇齿间艰难地溢出断断续续的语句。


    “许逢秋,接吻不可以不专心。”谢既饮边吻,边指腹轻轻揉搓她的耳垂,揉的她耳垂的酥麻一阵又一阵。


    许逢秋真的很怕被人撞见,眼泪都从眼眶里挤出来。


    谢既饮抬手揩了揩她的泪珠,跟她说,“我锁了门,你不用担心。”


    “但是,别人要进来。”她忍不住把视线往门那边瞥。


    谢既饮知道她的担忧,便说,“好吧,那我们就点到为止。”


    他直起身站在沙发前,俯身替许逢秋整理好被他亲乱的妆容、礼服。


    “妆花了没有?”许逢秋忧心忡忡地问。


    谢既饮耐心地答,“没有,没花,还是那么漂亮。”


    许逢秋露出粲然的笑容,语气愉悦,“好像真的没那么紧张了。”


    她因着这件事,上台演出的时候整个人都保持着轻松愉悦的心情。


    而这次演出,谢既饮依旧坐在前排看,并且又拍了视频发给他的家里人。


    上次他拍了许逢秋的后半场演出给他母亲看,满屏的消息都是让他带人过去给他们二老看看,他当时想了想,还不急,等许逢秋忙完再带也不迟。


    今天他拍了许逢秋的一整场演出发给他母亲,又得到了他母亲的催促。


    散场的时候,许逢秋收到了一束花,是一个看起来跟她一样内敛沉默的女孩子送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送花的女孩子先开口,说,希望她可以继续弹下去,并且告诉她,她在许逢秋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关注她了。


    许逢秋惊喜地收过花,说,祝她每天生活愉快,希望音乐可以治愈她的不开心。


    女孩子之间的触动好像就那么简单。


    许逢秋在送花的女孩子临走之前,看着她的背影道,“有些事情,逃避是解决不了的,勇敢地面对才是最优解。”


    这句话亦是对曾经退缩的她说的。


    她捧着花,看到谢既饮站在那里,嘴唇动动,她认真辨了辨。


    听见他说,“怎么还不来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