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线索
    不满归不满,世家自小培养出的教养,还是让她敛了神色,弯腰拾起地上的锦盒,抬手敲响了门。


    “二哥,我是月仪。请问你现在方便开门吗?我有些线索想跟你聊一聊。”


    听到王月仪的声音,叶江沅赶紧推开谢衍,起身将裙子套上,胡乱将头发挽了个髻,簪上发钗,伸手推他,“去开门啊,还等什么呢?”


    “进来吧,门未关。”谢衍看她一眼,自顾自坐回棋盘边,目光落在未完成的棋局上。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王月仪步伐袅袅婷婷,对着谢衍行了个福礼,柔声道:“二哥万福。”


    “嗯。”谢衍不动如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三娘子,请坐。”


    “多谢二哥。”


    坐到他对面,王月仪将手中的锦盒放在桌角,看向谢衍的目光忐忑,“我若是说了凶手的线索,二哥当真能救我性命?”


    洛京人人皆知,这谢家世子一诺千金。


    若是他答应救下自己,那便一定会救人救到底,帮自己脱离桓家那个魔窟。


    想到这儿,王月仪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随即又低了头,生怕被对方看出自己的用意。


    “人各有命,我无意干涉他人命运。三娘子将性命托付于我,着实不是明智之举。”谢衍并不上当,他的语气冷淡,带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我只负责缉凶,不负责救人。三娘子也不必再搞这些小动作试探于我,以免让人觉得是王家没教好女郎,失了分寸。”


    被这样毫不留情地戳穿心思,纵使教养再好,王月仪也白了一张脸,手中的帕子搅得死紧,低声道:“二哥教训的是,是月仪失礼。不该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倒是让二哥误会了。”


    “失礼是小,坏了德容才是大事。”谢衍抬眼看她,眼中带着明显的失望,语气讽刺,“三娘子行事如此周全,进退皆有去路,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他话中的讽刺意味极浓,很明显是将昨晚的事一并算上了。


    从没被人这样抢白过,王月仪脸上染了一抹红,锦帕上的百日红,被揉得开了线,她垂了眼眸,泪珠大颗大颗落了下来,抽噎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干嘛这样说她?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呢?想活着又有什么错?”见王月仪哭得伤心,叶江沅心中不忍,开口反驳道,“而且我们本来就是来保护她的,她左不过是问你一句,要个确切答案而已,怎么就值得你这番长篇大论?”


    顿了顿,她冷哼一声,嘲讽道:“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冷血冷性,从不愿意救他人于危难之中吗?”


    上一世她在阁楼上,叫他名字叫到声音沙哑,也只不过换来他一个冷漠的回眸。


    可他以前明明说过会护着她的。


    待他走后,那个老鳏夫被她吵醒,对她敢向他人求救的行为,恼羞成怒,将她狠狠打了一顿,打得她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他犹嫌不够,叫骂着她不过是个被抛弃的贱人,怎么还敢勾搭别人的新郎官,她气不过,抬头啐他,他便卸掉了她的下巴,抬手将滚烫的铁水灌进她的喉咙。


    那样炙热的铁浆呛进气管,灼得她五脏六腑都在融化,也断了她最后一丝生路。


    破草席一卷,对外只宣称是突发疾病,她就这样被扔到街角,慢慢腐烂成一堆烂泥。


    有了这两辈子的经验,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谢衍这个人并不是十分可靠,信了他的话,是会倒大霉的。


    他对她的好是真的,却也是随时可以收回的。若是他不再喜欢她了,只怕是会任由她被人践踏到尘埃里去。


    既然如此,重来一世,她又怎么敢信他的真心?敢信他会一辈子护着自己?


    不过是镜花水月,幻梦一场而已。


    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她只能靠自己。


    看到昨夜还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女郎,如今却这样一副冷心冷意的模样,为了外人指责自己,谢衍只觉得心头涌起一簇怒火,厉声开口道:“叶江沅,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谢大人何必如此生气?”见他发怒,叶江沅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不自觉后退一步,颇为忌惮地看着他。


    她还记得他上次生气时,那要吃人的模样,吓得她好几晚都没睡好。


    她不该惹他的。


    “属下失言,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降罪。”为了让他息怒,她单膝跪下,低头开口道,“大人尽管责罚,属下一定认罚。只待此案完结,属下便去司礼处领罚,绝不推脱。”


    她自称属下,整个人将姿态放到最低,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已经是决意要与他拉开距离,只任由他拿自己出气,直到他消气为止。


    这样一来,他私下应当就不会再对她有所动作了吧。


    “好,很好,叶仵作你敢作敢当,本官甚是佩服。”谢衍脸色浓沉如墨,怒极反笑,开口道,“藐视上官,出言不逊,按律当笞三十,罚俸一个月,你可认罚?”


    “属下认罚。”抱拳行礼,叶江沅脸上半点波澜也没有,开口道,“多谢大人责罚。”


    她毫无畏惧,倒让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谢衍看着她,眼神复杂,出声讽刺道:“叶江沅,你现在是半点都不娇气了?不过才过了一晚,就连笞刑都能接下了,倒真是让本官刮目相看。”


    他阴阳怪气,叶江沅身子伏得更低,开口道:“多谢大人夸奖,属下愧不敢当。”


    “你!”见她如此,谢衍脸上怒色更甚,猛地站起身来,厉声斥道,“别跪了!滚起来查案!”


    “是,大人。”顺从起身,叶江沅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王月仪。


    王月仪久居深闺,何曾见过这种架势,她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离开,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


    同病相怜,叶江沅看着王月仪,只觉得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不由得心生同情,温声开口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护着你,不让凶手有可乘之机,加害于你。”


    看到她对自己和王月仪完全是两种态度,谢衍神色冷冽,掌心的棋子应声而碎,化成墨色齑粉,从他的指缝中缓缓溢出,飘洒在素色沉木地板之上。


    “多谢二嫂。”听到谢衍叫出她的大名,王月仪也认出了她,起身对她行了个礼,望着她泪眼婆娑,“那就拜托二嫂救我了,我是真的不想死。”


    叶江沅扶着她坐下,开口道:“这里并没有什么二嫂,我是大理寺的差人,三娘子唤我叶仵作便是。”


    听到这话,谢衍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她这是要彻底跟他撇清关系?


    那他们之间到底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