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碎尸
    在她的不断劝说下,谢夫人虽不信谢衍能得救,倒是愿意找人试上一试。


    作为交换,这次叶江沅要跟谢衍待够三天,确保能怀上孩子,做好两手准备。


    看着铜镜中衣着清凉的自己,叶江沅心累不已。


    她叹了口气,为了能在古代活着,自己真的付出了太多。


    眼前这张脸轮廓立体,眼窝微陷,盛着一汪晶莹的琥珀,琼鼻俏挺,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黑,水藻般微卷的乌发落在肩头,衬得整张脸柔和饱满,带着种高级感。


    而脖子以下,就跟高级感没什么关系了。


    抱腹嫣红,纱裤轻软,近乎透明,外罩浅杏薄纱,若隐若现,前凸后翘,一览无余,左足腕还戴了银质绞丝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让叶江沅来评价,那就一个字——


    俗!


    “夫人,您真的太美了,世子他一定会喜欢的。”翠缕和红绡眼都看直了,异口同声。


    她们是谢夫人身边的心腹丫鬟,叶江沅去陪谢衍的三天,全程由她们照顾。


    名为照顾,实则监视。


    就这不平等条约,还是叶江沅一哭二闹三上吊争取来的。


    她可接受不了那个狱卒,太猥琐了。


    不过,多带两个人进死牢,想必谢家要狠狠大出血一把了。


    “你们世子修的是无情道,主打一个断情绝爱。”叶江沅伸出食指,在两人面前摇了摇,“我这样的,在他眼里,就是个红粉骷髅。不画张符灭了我,都是他宽大为怀了。”


    想到谢衍那张无欲无求的冷脸,叶江沅严重怀疑,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两人对视一眼,刚要出声安慰,就看到叶江沅起身走到了博古架边。


    “给他带几本书,这几日,他该闷坏了。”


    在书架上翻翻找找,叶江沅最终敲定了三本。


    《淮南子》《南华经》《沖虚经》,讲的都是他修的道。


    他喜欢的,应该只有这个。


    红绡期期艾艾,“夫人,看守不允许携书进去。”


    “那是别人。我义父可是齐盛,督主都同意的事,谁敢拦我?”


    虽然知道齐盛没有众人所说的,那么疼她这个义女,但这丝毫不耽误叶江沅狐假虎威。


    拿起一件素锦缠枝银鼠皮镶边袍子,叶江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抬步上了马车。


    因着谢家多带了两个人,搜检的人数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


    翠缕和红绡被请进帐篷,查了个底掉,生怕她们带了能帮谢衍越狱的东西。


    反观叶江沅,所有人都离她的马车远远的,生怕被她注意到。


    乐得清静,叶江沅坐在车里,支着下巴看她们忙碌。


    刚来的女巡捕想搜检她,被一旁的老巡捕拦住了,低声呵斥,“你道她是谁,就敢这么冒失?”


    女孩脖子一梗,“凭她是谁!要进死牢,就得查验,这是规矩。”


    另一个同伴上前,连忙将她拉走,与她咬耳朵,“那可是督主的义女,就算你帮谢家那位世子越狱,她都不会帮的,别给自己找麻烦。”


    被强行拉走,女孩不情不愿。


    风拂过叶江沅耳畔的碎发,她的手指在书上跳跃,唇角勾起一抹笑。


    她不会帮谢家世子吗?


    那可说不准。


    钻进牢门,叶江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这里实在是阴冷得可以,也不知道以谢衍那身子骨,还能坚持多久。


    “少夫人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洛京府的书吏尹喜正在与大人话事,看他模样焦急,像是有极重要的事。”


    还是上次那个狱卒,将她们带到待客用的休息厅。


    他低眉顺眼,哈腰驼背,对待叶江沅的态度极为恭顺,像是上次假装离开,实际上是在听墙角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不想跟他待在同一空间,叶江沅眉头一皱,开口道:“我夫君都进牢里了,还得处理洛京府那劳什子公务?我可得去看看,别把他累坏了。”


    说完,拢着袍子起身就走,轻车熟路地找到之前的牢房,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穿青衫的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求求您救救小人吧。”尹喜的头磕得砰砰响,声音带上了哭腔,“前日新出了一件无头碎尸案,死者被抛尸到洛京郊野,郑大人将这案子交给小人,责令小人一月告破,若破不了,便要以失职的罪名,将小人赶出府衙。可小人哪有这样的能耐?若被赶出府衙,小人这一家老小的生计如何维系?大人素来断案如神,屡破奇案,这案子肯定也难不住您,还请大人指点迷津!”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沓纸来,抖着一双手,将誊抄过的卷宗递到牢门中。


    他举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也没有接,只听谢衍那清冷淡漠的声音,开口道:“我如今并非公门中人,如何能查阅这公府案宗?这不合律法。我帮不了你,你请回吧。下次不要再将公文带出府衙,被有心人看到,定会治你个失职之罪。”


    “”


    眼见尹喜举着案宗,匍匐在地,哭的压抑,叶江沅心中略有不忍,暗忖道:“碎尸案这种难以确定死者身份的案子,在现代都存在没有告破的案例,更何况是在技术条件如此落后的古代?郑杨分明就是在为难这个书吏。”


    随即,她又想到自己前几日刚为难过那位郑大人,怕不是因为她的缘故,这位郑大人才将气撒到了谢衍之前的书吏身上。


    想到这,她快步走到尹喜面前,劈手夺过案宗,翻看起来,“谢行之,你真是有够古板的。看个卷宗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凶手又不是你,你忌讳什么?”


    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尹喜被吓了一跳,哭声戛然而止,瞪着一双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叶江沅。


    牢中灯火幽暗,看了一会儿,叶江沅就觉得两眼昏花,却连半点头绪也没有。


    揉了揉鼻梁,她将卷宗递回给尹喜,“你先别哭了,回去该吃吃该睡睡,能查到多少,就推进多少。等过两天,你们谢大人出了狱,他自然会拳打郑杨小儿,帮你破了这个案子。”


    话音刚落,察觉到谢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权当不知道,只微笑看向地上的尹喜。


    “可大人他不是已经真的能出狱吗?”尹喜接过案宗,揣进怀里,声音期期艾艾。


    “当然了。”叶江沅声音笃定,“他夫人我可是督主义女,你还担心他出不了狱?”


    听到这话,尹喜总算是放下心来,对着叶江沅磕了三个响头,才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因着叶江沅的强烈抗议,这次的布置倒是正常了不少。


    牢房西侧多点了两盏油灯,土炕上只安排了一床大红喜被,没用各色坚果和花椒,更没像上次一样,用依兰花熏香。


    为了营造叶江沅所说的氛围感,门口围了一层深紫色绢布,外罩同色纱帘,朦朦胧胧。


    从外头看,只能隐约看到里面的人影。


    松了一口气,叶江沅坐在被子上,转头看向谢衍。


    对方正在稻草上打坐,吐息均匀,像是入定了一般。


    他的发尾闪着细碎的光,应该是刚刚沐浴过了。


    该说不说,她这个便宜夫君,看起来瘦了些,但就上次摸到的来说,还是有肌肉的。


    正当叶江沅百无聊赖,胡思乱想之时,门外传来了翠缕的咳嗽声。


    这是提醒她,要抓紧办事了。


    被烦得不行,她戴上足链,起身走到谢衍身边,银铃叮当作响。


    没看到谢衍有反应,她自己先脸红了一瞬。


    谢夫人这是什么恶趣味?


    “你的事情,都办妥了?”


    瞥见她走动时,袍子下若隐若现的一双长腿,谢衍又闭了眼睛。


    “夫君,求您疼我。”


    在视觉死角坐下,叶江沅按照谢夫人教的,开始念台词,面无表情,声音娇媚。


    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道:“办好了,不过有点棘手。”


    “齐盛想让我死,我的确不容易活。”


    谢衍姿势不变,语气淡然,像在讨论别人的生死一般,浑不在意。


    “夫君,你轻点,弄疼人家了。”叶江沅歪头看他,“婆母已经去找人帮你翻案了,想必这两日就能出结果,你不必太过灰心。”


    “母亲若是觉得我能活,就不会强迫你来做这种事。”谢衍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垂眸转向她,“到底是我对你不住,我若死了,你可改嫁。”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不会死,你且得蹦跶呢,谢大人。”叶江沅神情笃定,语气俏皮,“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住我,就好好陪我演三天戏,否则你母亲,又要罚我跪祠堂了。”


    她的尾音带着一丝委屈,配上那张跋扈千金的脸,反差感十足,让人移不开眼。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带到了床榻边。


    解开系带,袍子缓缓落下,阴嗖嗖的冷风,冻得叶江沅打了个寒战。


    她将袍子递出去,换来一本《南华经》,翻开,拿出张图,递给谢衍。


    “喏,怕你不懂,特地给你带的,按这个姿势演就行。”


    看到她的装束,谢衍早就别开了眼。


    手边被递了东西,下意识接过,放到眼前一看,耳尖绯红。


    她也太大胆了些。


    “我那还有两本,明日再换换,总是这一个姿势,会惹她们怀疑”


    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叶江沅犹自在他耳边,轻声说着计划。


    “既然做戏,那便要做全套。”职业习惯使然,她做事向来稳妥,“善后工作嘛,我没找到石楠,就请你努努力了。”


    “别说了!叶江沅,你都不知羞的吗?”


    虽然少年老成,清心寡欲,但到底刚刚及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何禁得住叶江沅这样一本正经的撩拨?


    她虽无意,他的心却乱了。


    将图纸扔到地上,谢衍起身打坐,默念清心咒。


    见他突然生气,叶江沅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明明是他同意配合自己,还没开始,为什么骂她?


    男人可真是善变。


    算了。


    大女人能屈能伸,她不跟他计较。


    揉揉眼睛,涌出一汪泪来,叶江沅低声抽泣。


    哭声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到谢衍和外面两个姑娘的耳朵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