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望柳阁
    若蕊懒懒的从房间里出来,她以为卢季岩已经先去了,便给自己小小的放纵了一下,每次在半醒半睡状态下,她的动作总是不堪入目的,却不想给卢季岩看个正着。


    “你的动作能不能稍稍委婉点?”卢季岩看着她哈欠连天,腰也着,脚步走的歪歪扭扭的,真想抱着她走。他伸出手,想扶住若蕊。若蕊看到他伸出的手,立即靠在了门框上,这次是委婉的。她不想再有什么误会,来打扰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她拉了拉衣袖和衣袂,她喜欢这上面的绣花,很实在,很灿烂。然后她跟在他后面来到卢道林的书房,见一见他们家的世交。


    走在回廊上的时候,她们就听到从书房里面传来的笑声,是两个沧桑的声音,刻满了风霜。她跟在卢季岩后面进来,就在跨门槛的那一刻,那个清秀的脸庞映入眼帘,心跳突然加快,像是爬到了峰,那种因紧张而导致的缺氧,心不是自己的了……


    “来。仲有兄。这是犬儿,小时候还在你家住过的。”卢道林欢喜的招着卢季岩,并把他向江其成身边拉去,江其成看到卢季岩顺势海夸一顿。可能是说渴了的原因,也可能是没有夸词的缘故,他慢慢的喝了口水。若蕊站在门边,看着‘仲有兄’旁边的男子,一动不动。卢道林见仲有对儿子的映象很好,高兴地合不拢嘴,一时倒也忘了还有一个干女儿。卢季岩拜过世伯,见过郡生,便退到一旁,回头看见若蕊正一动不动的立在门口。这是一个奇怪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除了她自己都是陌生的。卢道林这时候也看到了若蕊,他笑嘻嘻的拉着若蕊来到江其成面前。


    “仲有兄,十多年前你怪我没女儿,让我们的约定失效,使得我俩做不成亲家,如今,我也是有女儿的人了!不知你我当初的约定还做效吗?”卢道林说完话还舍不得放开若蕊的胳膊,一直拉在手里,生怕有人抢了去。


    江其成看见若蕊先是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一番,哈哈大笑起来。“敬松啊敬松,这样标志的儿媳,你是怎么给我找回来的?不会是嫂子当年藏起来不想给我知道吧!”


    “哪会?这个女儿是我义女,向来乖巧听话,虽然来府上时日不久,但在我心里和他兄弟二人并无区别。”卢道林见若蕊低着头不说话,以为是害羞,便让她先回屋去了。他哪里知道坐在那边椅子上的,是她心中最想的人,最喜欢的人,最舍不下的人。


    若蕊出来后,卢季岩也跟着出来了。回廊上,传来卢季岩的声音:你不要在意,那是他们的约定,不关你的事。他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到,她像梦游一样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只知道一直往前走,见到柱子就让,见到阶梯就上,直至走到楼台被风吹醒。


    4月28日周日


    “朱晰,我喜欢你,你对我说过,你也喜欢我的。”于萱张开双手挡住他们,因为画了眼线的缘故,脸上的泪是黑色的,再加上她仇恨的面目,让人看了异常恐怖。“你这个骗子,你那天是怎么对我说的,你说你不喜欢朱晰,你对他没感觉,你讨厌他。讨厌他的脾气,讨厌他的性格,讨厌他的样子,你说在你心中我最重要。那现在这又是什么?你到底是在玩我还是在玩他?”她拉住朱晰的手臂,努力的争取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充满了委屈和无助。朱晰看到她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寒噤,这对眼睛和然子一一样,深深地,黑黑的,能一眼将人看死,叫人不敢直视。“朱晰,我喜欢你的样子,你的性格,你的脾气,你的一切。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可我已经有你姐姐了。”朱晰话还没说完,就被于萱打断了。


    “她不是我姐姐,她妈妈抢走了我爸爸,逼死了我妈妈。”


    “你闭嘴。“然子对于萱吼到,她这辈子最恨别人扭曲事实,搬弄是非。更加讨厌有人侮辱她的父母。


    “我干嘛听你的。听你一次我没了男朋友,听你妈妈一次我没了爸爸。你们还想干嘛,还要弄死我吗?难道你们忘了,我妈妈会在天上看着我,只要你们敢对我不利,我妈妈一定会去找你们的。你怕吗?”


    “你是个疯子,你就是个疯子。你要嫌弃我家,你滚,滚出去,有本事你就出去。”‘啪’的一声,然子打开她拉住朱晰的手。这一下,她有些后悔了,打得太重了些,她看到于萱手背上都红了。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打她,她却哭了,没声音却泪流不止。朱晰看见于萱被打心中不免有责怪然子的意思,看见她哭了就没说什么,而是从背包里掏出湿巾给于萱,于萱趁朱晰伸手的一刻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手中。


    “够了。够了……”然子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却被朱晰拉住。往前走不行,往后退她不愿意,她拼命的想甩开他的手,却越挣扎朱晰抓的越紧。即使那样疼,她还是拼命的挣扎,拼命的想离开。她越是这样,朱晰越是不肯放手,他心里知道,只要手一松开便很难再然子的手。他想用尽力气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让他的体温平和她急躁的心。就在他用尽力气拉她的时候,胳膊一阵剧痛,眼前一道人影,接着就不见了然子。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干嘛撞我。你让开。”朱晰发疯了一样的对于萱咆哮,并推开她。“那下面是阶梯,你想杀你姐吗?”听到他这么说,于萱才顿时明白,刚刚的一切就像梦游,全不是自己的意识能控制的行为。


    20米的阶梯下,有一个姑娘静静的躺着。


    “小姐,老爷说让你去前厅,你快下来吧!”喜莲早早的就回去拿好了筷子,站在阁楼下望着她。这个阁楼前后两面的景色各具特色,前面能看到卢府的前厅和东厢房,后面能看到后花园里成排的柳树和隐约可见的竹林。刚来这里的时候,卢季岩就带她来了这里,说这里是全府最好的地方,居高临下。他称这个阁楼望柳阁,若蕊也觉得此楼非望柳阁不能言表。不过,站在这里回忆那些片段,实在太残忍。


    “你干嘛又巴巴的回去拿这个来?要给夫人看见了,又说我了。”若蕊看到她手里的筷子,不禁想到了紫鹃。当年的紫鹃和现在的喜莲一样,都是很会照顾主子的丫鬟,好得让人舍不得糟蹋。


    “那我送回去吧!也不知是谁,上次吃饭的时候还巴巴地叫我带了这个,难道大少奶奶那边的没有老爷的干净?”


    “好啊你,敢跟我嘴,看我不回老爷去。到时候剥了你的皮,你倒是别哭。”若蕊看着喜莲红着脸,不觉大笑起来,复又说到:“喜莲,假如哪天我死了,你会怎样?”还能怎样?紫鹃不是也没随着黛玉而去吗?去了又怎样?黛玉生不同人,死不同鬼,紫鹃又何处去寻呢?还是不去的好,留下来,岂不多个人怀念!不然每年忌日连个烧纸的都没了。


    喜莲被这突然来袭的话问懵了,她吃惊的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喜莲看着若蕊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没说话惹她生气了,悠悠地回到:“小姐,好好地说什么死啊活啊的,说的我眼睛酸酸的。”她一边揉眼睛一边回顾四周,轻轻地又说:“虽然夫人不待见你,可老爷对你怎样,连我们下人都是看的清楚的。想来,只要有老爷在,谁也不敢怎么欺负你的。你是老爷的救命恩人,我们府上又是极其重恩的,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家,再看看府上的二少爷、大少奶奶,个个都是喜欢你的,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只是夫人这样对你,实在无由。”喜莲见若蕊不说话,又说道:“小姐,我说句话,你别告诉别人。你答应,我就说,不答应,我们现在就去吃饭。”


    若蕊见她一脸正经,心内甚是好奇,连连点头。


    “你倒别只是点头啊!答不答应?”


    “答应答应。你快说吧!”


    “其实这也关系到你,只是我说了你别恼我,我心里只把你当对我好的人我才说,不然我才不说。小姐,我们小丫头们猜测过,夫人对你不好,是因为陆絮儿,夫人早有意要把她娘家的女儿嫁给我们家少爷的。原先我们一直以为是大少爷,后来又听说表小姐喜欢的是二少爷,所以我们都觉得他们会在一起。后来你来了,偏偏又和二少爷亲密无间,表小姐一吃醋肯定要去夫人那里告状,你想想,夫人偏谁?”


    “那老爷是什么态度?”


    “老爷的态度?就是你快快去吃饭,再不去,我可就要遭罪了。老爷再不说你拖拉,倒说我偷懒,老爷心偏的什么似的。”说完,料着若蕊肯定会打她,抬脚就上前跑了。等若蕊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喊道:“好你个小丫头,拿我说事,叫我逮到你,有你好受。”都说无巧不成书,恰在若蕊追喜莲的时候,给陆艳晴看个正着:堂堂的一个小姐,和个丫头追逐打闹,成何体统?


    若蕊前脚刚进厅堂,陆艳晴跟着后面也来了。若蕊还没来得及行礼,江其成便站起来问候道:“大嫂近来真是福气冲天啊!”陆艳晴笑着问道:“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呀!”江其成笑呵呵的回到:“其一,我与大嫂多年未见,今日再见大嫂容颜犹如当初美艳;其二,大侄子刚刚大婚,且不说大侄子抱的美人归,就单说我大哥和嫂子你,是不是多了一个女儿?”江其成所说的女儿原本是指卢季峰新娶的夫人代湘君,可没成想让卢道林听成了若蕊。见他这样说起来,卢道林不免高兴起来,“兄弟啊!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女儿,我是越看越喜欢。”陆艳晴知道卢道林肯定是说若蕊,但又不便明着说不好,只是陪着说到:“你是不知道,要说起这个女儿,我也是极高兴的,絮儿,来给你江伯伯请安。”若蕊早就看到了她,她既不理,她也没多表情。


    江其成这会又见到一小丫头,比上午那个又显娇小,又显,自然又是不免大赞一番。“这样的姑娘,嫂子,你府上,藏了几个?郡生,还不快给你婶娘磕头,好叫她赏一个给你,我也就省了心了。”听了这些话,陆艳晴早已笑的合不拢嘴了。


    “瞧你这话说得,说得我们郡生就那么样吗?好孩子,这些年没见,倒不认识了。”说着话拉过了江郡生,仔细看了个通透。“好孩子,别听你爹的,他以前就一张贫嘴,现在还是没改,到多大都还这样。你瞧我这闺女长得俊俏,可知是我生的吗?”


    “别蒙我了,与嫂子长得这样像,可别告诉我是抱来的。”


    “他是我哥哥家的,我哪有那样好福气就得一个女儿来。”卢季岩看若蕊站在那里说也不说,笑也不笑,只当是看戏一般,随即对陆艳晴说到:“娘,先吃饭吧。别让江伯父等久了。”卢道林又让她二人给江其成行了礼,江永明也给陆艳晴行了礼。


    卢、江坐上座,右边依次是江永明、唐若蕊、卢季岩。左边依次是陆艳晴、陆絮儿。七个人将个八仙桌围得多不出一丝缝来。若蕊原先想坐在陆絮儿和卢季岩中间的,不想卢道林安排她和江永明做到了一起,又将卢季岩安在了她旁边。若蕊心里本就七上八下,这下一安排,更加使她六神无主,只诺诺的坐在那里,一个字也不肯说。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朱晰,又偷偷地看江永明,世上真有这么相似的人吗?卢季岩当着他爹娘的面,也不敢轻佻,倒一本正紧起来。再说江永明,上午一照面,就被若蕊死死地盯着看,心中正生疑惑,此刻又见她一言不发,越发难以琢磨,又想早前卢、江二人说的话,心中不免敲起鼓来。面前这二人的美艳不分上下,只是心中已有了杨秋婷。这边陆絮儿因挨着卢季岩,心中自是欢喜,又不便显现出来,只是揉着手帕看着他,痴痴地笑起来,反将卢季岩脸看的通红。


    “我倒忘了,彦明,快给你伯伯倒酒。”又命人上菜。卢道林使了个眼色给陆艳晴,她明白是什么意思,心中怏怏不快。


    待酒菜上齐之后,他二人先是喝起来,见众人少提碗筷,时而催促。卢道林喝了几杯之后,对若蕊说道:“若蕊,敬你伯伯一杯,彦明,你也一起来。”彦明是季岩的小名,是吴远山初见他时给他取的。这个名字陆艳晴一直没叫过,只有卢道林偶尔唤一、二声,就连沈小如也不提此。


    陆艳晴道:“可是醉了吗?他俩能一起敬酒吗?倒是一个一个来吧!”不等卢道林说话,江其成抢到:“嫂嫂说得对,还得一个一个敬,这样我能喝两杯,要按哥哥说的那样,我岂不是少喝了一杯。”


    “若是那样,絮儿,你也敬你伯伯一杯,吃死他!”


    “嫂嫂,我就在你家多吃了一杯酒,哥哥就这样对我,可是人情淡薄?明天和你做了亲家,看你还敢这样对我。”说的一桌人又哄笑起来,若蕊应和着笑了笑,低头看到了江永明的手,回头又看到卢季岩,正好他也看着她。她忙将眼睛低下,不再抬头。


    “你要是我亲家,我可就发了。你那些田地,铺子,可不是有的就要改名了?”陆艳晴嘻嘻的回到,眼看着江永明,只恨自己少生了一个女儿。“可又是妇人之见。”卢道林的一句话如冷水一般,把她淋个透湿。“哥哥这话又错了,我的将来可不是郡生的,郡生娶了谁,那家里的东西还能少了谁的?”


    晚上若蕊在房里想了许久,她不知道卢道林是不是真的会把自己许配给江永明。她希望是,她强烈的希望是。一来可以离开这里,二来,总是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朱晰,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现代生活中,你我不能快乐的在一起,古代——在我梦里常常出现的地方,我们还能在一起,这不是缘分吗?“喜莲,你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吗?”


    “这还看不出来吗?不过你不用多想,我爹他不会轻易做决定的。”突然来的这一声,吓了若蕊一跳。


    “你怎么来了?这样晚了。”若蕊已经卸了妆,蜡烛的光打在脸上,显得蜡黄,披着的头发松松的搭在肩上,更显憔悴。


    “你是多心了。三妹,我约了大哥,我们明天出去玩吧!”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在边关吗?能这么快回来?”


    “哎!怪我没说清楚,我爹刚让我认了江永明做大哥。哥还是二哥。”卢季岩无奈的指了指自己,然后装可怜似的逗笑了若蕊。


    若蕊沉默了一阵,说道:“叫上大嫂吧!她一个人怪寂寞的?”


    “大嫂不是生病了吗?”


    “你以为是真的呢?那是大哥不在,她不想应付像今天这种场面,才托病不来的,我去请她,她保准去。”


    “好,多个人,多份热闹。只是,叫我娘知道了,又会喊上表妹。”


    “江,江伯伯住在咱家吧!你就是不喊大嫂,大娘还能不知道吗?你现在回去吗?我和你一起走,去喊大嫂去。”


    “你就这样去?”卢季岩指着若蕊的身子,疑惑的问到。


    “小看我。插朵花不就行了吗?”说着拿起一朵娟花就往头上插上去,只是没走两步就掉下来了。卢季岩看到大笑不止,又亲自捡起来插回到她头上。“这不是鸳鸯给刘姥姥插花吗?”若蕊笑着说起来。


    “你又说什么嘲笑我,看我不拧你的嘴。”


    “你可注意,花弄坏了,你没得赔。”


    “真有那么稀罕,我找表妹要几个来赔你,看你那小气劲。”


    “我要她的干什么,我偏小气,我多了扔去,也不给她。”说着,喊了喜莲自己去了代湘君处,留下卢季岩一脸疑惑。“好好地一个人,翻脸比翻书还快。”闷闷不乐的回去,不提。


    江其成原来是在江南做生意的,这次来临安是有两层意思的。其一,带着郡生来参加明年的省试,明年可是最要紧的时候,错过了,又要等三年;其二,是来拜见故友,也计划着将生意的中心转在这里。不想遇到今天这事,陆家莫名的多了两个女子,且不说谁是留给卢季岩的,但有一事只怕是已成定局:他儿子要娶一个做妻子。


    原来这娶妻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如今是天大的难事了。当年他和卢道林分别的时候,还不见他家有闺女,就想着那指腹为婚的约定肯定是不作数了。后来在南边做生意,又遇到了江南富商杨家,慢慢地两家关系也非比寻常,父母商量着即定下了终身。期间他也着人打听了卢道林家的事,只是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女儿一说,心中就慢慢的将儿子的婚事定了下来。如今,既然想在这里立足,和江家搞好关系是必定的,如果贸然拒绝指腹为婚的事,只怕影响两家关系,若答应这门婚事,杨家又是个难事。


    今晚注定是劳心费神的,房间里夫妻二人各自思忖着。卢道林是有意把若蕊嫁给季岩的,现在他兄弟来了,就算他不是来讨儿媳妇的,可是自己能不提吗?那自己还有什么信用可言,可是把若蕊嫁给江永明,又心有不甘。陆艳晴的心里却有着另一番打算,本来还在烦扰唐若蕊挡在儿子和絮儿中间,如今,娶她的人来了,还是早早的把她嫁出去好。


    “老爷,江其成这次来是做什么的?他和你说了吗?”陆艳晴小心的问着,卢道林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坐在那里喝茶。


    “是不是来提亲的?”她又追问着。“其实我也喜欢那孩子的,要是我们有女儿的话,嫁给郡生我是一百个愿意,只是我没有那个福分。我看,若蕊那孩子也不错,虽说有时不懂礼节,倒也没出过什么大错,长得也标志,嫁给郡生也是没得说的。再说家世,他家虽然是家财万贯,可我们也不输给他们,若蕊和郡生也算是门当户对。”


    “你不是老说若蕊的身世不明,与季岩身份不符吗?怎么和郡生身份就相符了?”陆艳晴本还想接着说季岩的婚事,中间被卢道林一说,堵得再也没了后话。


    “现在若蕊是我们的干女儿,你是她父亲,怎么身份不符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你,不可能,就算若蕊嫁给郡生,你也别指望。”他说完,摔门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卢季岩便来找若蕊,刚好看见喜莲在门口。“起来了吗?”卢季岩指指屋里。


    “刚梳洗好,我这时是去端早饭来吃呢!今天一早就起来了,可兴奋了。二少爷,在这吃吗?”


    卢季岩应了一声,蹑手蹑脚的进去。“吃饭了吗?那边江少爷可准备好了,就等咱了。”若蕊听到了他们在门口的对话,本想说‘你明知故问’后又听到他说江永明,便改口道:“他这么早就吃过饭了?”卢季岩听她的口气,好像是忘了昨晚的事,笑嘻嘻地说:“哪有这样快的。我刚刚去他那里,也才起来呢!听说没吃饭,我叫他等会过去我那边吃。现在见你也没吃饭,我刚才让喜莲去叫他了,让他也过来一起吃,正好我们吃完一起走,省事。”


    “什么人你也叫到我屋里来,我不管,你们只在外面吃,不许进来。”若蕊嘴上虽是这样说,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


    “这可是你不对了,人家大老远的来做客,不讲是多少佳酿仙肴,难道连门都不让进了?可是小……”他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心里直怪自己说话没个遮拦。


    “小什么?谁不让他进门了,只是别进我的房门。你快出去坐着吧!别招他进来。”若蕊听出了他要说还没说完的话,她懒得理他,也不想制造口舌。她自想:我小气怎么了,我是没办法住在你家,等有机会出去了,一定会连本带息还给你家的,干嘛有事没事三番四次的拿来说。要不是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会受你家的气。心里因又想着朱晰,所以显得面色沉重。为什么若蕊敢如此口气和他说话,连若蕊自己都不知道,反正她明白,不管自己说什么,卢季岩都不会恼她的。在这个府里,只有喜莲和卢季岩她可以放心的说话,就连卢季峰和卢道林她都要度其心思,小心言语,少说话。


    卢季岩看到如此情景,只得乖乖的出去在外屋坐着。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江永明来了。两人寒暄了几句,若蕊听到声音也出来与他见面。若蕊偷偷地看了他好几次,怎么看怎么像朱晰,不觉得脸红起来,饭菜也咽不下去,咔在嗓子里。“三妹,你没事吧?怎么脸红成这样?”卢季岩的这一句正说中了她的心事,‘咳’的一声,嘴里的饭菜全都喷在季岩身上。


    “呀!”季岩嚯的站起来,差点打翻桌子。“我的好妹妹,我就说了你一句,你犯不着这样对待我吧?”


    “怎么样?不过是脏了衣服。三小姐你怎么样?”永明关切的望着若蕊,这种眼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悄悄在意她了。


    若蕊头低的竟不敢抬起来,她怕季岩嘲笑她,又怕永明看见她现在难看的样子。喜莲在外面正和来找季岩的大花说话,听见里面声音就赶紧进来,正看见若蕊低着头用手帕擦嘴。


    “小姐这又是唱哪出?好好地吃个饭,怎么弄的满身都是,难不成在抢饭吃!”若蕊知道她是在替自己解围,趁机抬起头生气地骂道:“你看我这样,不过来帮帮我,还在那里打趣,难道真要我找个小厮把你嫁了?”


    “要嫁人也轮不到我呀!”喜莲说着朝若蕊走去,一边拿出自己的手帕帮她擦拭。“快进里屋整理整理!丢死人了。”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能这样说你小姐。三妹,你的丫鬟给你教的越发没了教养了。”季岩望着喜莲嘻嘻的笑起来,他喜欢这种感觉,主仆之间可以互相调侃,生活不必处处被规矩锁的死死的,没有生气。再说,若蕊一个人在府上,实在也没有可以说话聊天的人。与代湘君,她们也不是很亲密,只是因为大哥不在家,若蕊才常常去与她说话,况且时间也没多久。与父母更是没得说,一个忙的顾不上回家,一个冷漠的吹出来的气都会冻死人。与我,怕只有我了吧!


    “二少爷,你又挑拨我和小姐的关系,我家小姐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还说。快进去吧!。”她们进去之后,留下江永明和卢季岩,两人望着对方,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江永明也被这主仆二人都笑了。


    “见笑,见笑。老实说,我们府上,最有生活气息的就是这里,我也最喜欢来这里。就这喜莲,原本是我那里的,只因三妹喜欢,我便给了她了。她们两人没事就相互打趣儿,外人看了,会觉得三妹没教养,在我看来,却是难得的真。”卢季岩担心他会误会他嘲笑丫鬟,慢慢说道。


    “其实,季岩。”


    “唉!你还是喊我二弟吧!”


    江永明笑着作揖道:“哥哥记住了。二弟,其实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不知当问不当问,只是我若问出来,你不许生气。”季岩示意他但说无妨。永明引着他出了房间,两人悠悠的边走边聊,不觉走到了望柳阁,这里与若蕊的屋子很近。


    “我这是第一次到府上来,小时候也不知父亲是否带我来过,我也全然不记得。只是昨日我到这里,与你见面的时候,看见了三小姐,我想我们因该是不认识的。”说到这里,永明转身问道:“不知三小姐是否认识我?我总觉得她看我的时候,那种感觉像是在看老朋友。二弟,你别生气,我只是问问,别无他意。”


    “不会,我哪里会这么小气?你是客,我是主,你有疑问我当然会全力解答。只是你说的这事,我确实不知,再说,我三妹是今年才来府上的,你们小时不可能见面,连我也是今年才见到她。”季岩听了这话,越发心中疑惑,再想想昨日长廊上若蕊的样子和刚才她的表现,确实有些问题。永明看他不再言语,心中自觉不快。


    “这是哪里?府上还有这么清雅的楼阁?”


    “望柳阁。江兄,我得回去换身衣裳,你瞧这里脏的。早饭也没吃好,见谅!稍后我们出去吃,三妹就喜欢出去吃,可总没机会。她这下可称心了。”


    “好,我在这里转转。然后还去三小姐那里与你们会合。”


    5月


    一个月来,王然都安静的躺在上,不声不响。趴在她身旁的虞露已经安然入睡,微风轻轻地吹进来,纱一起一落节奏轻快。大概过了半小时,楼梯上传来了轻轻地脚步声,是拖鞋搭在地板的声音。虞露慢慢地睁开眼睛“阿姨,回来了!”。于秀丽微笑着点点头,她喜欢这个姑娘,她家两个丫头没一个比得上她大方得体。


    “虞露啊,阿姨真得谢谢你,你陪了然然这么多天,马上就要考试,也没时间好好复习功课。”


    “阿姨,你别这样说。我和然子是多好的朋友,她有事,我怎么能不理不睬,再说,要不是您收留我,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一住进来,萱萱就把让给我了,我真的很谢谢她。”


    “快别这样说了,好孩子,你爸爸妈妈那是一时没转过来,等过一阵子,我想留你,你父母也不同意了。”于秀丽走到边,虞露让出了一条路,她然子的脸颊、额头,又手、头发。


    “妈,吃饭了。”于萱走进来,站在门口。她心里很内疚,自从那天失手把然子推下,她心里没一天好过过。看着然子整天睡在上,她万分自责。后来和朱晰说清楚了,一切都明白之后,她更加两难,一面是伤害了姐姐和妈妈,一边是放不下的朱晰。


    9月


    四个月很快过去,高三也开学了。虞露坐在然子身边,不知道该笑该哭?然子出事的一个星期后,父母离婚了。她也变成了无处容身的流浪人,不是爸爸妈妈不要她,而是她谁也不想跟。她看着妈妈离开的背影,泪一行一行,当晚,她背着包就离开了家。


    “当时走在大街上,我不知道我要去哪?我要干什么?我把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竟没有可去的地方。我那时候又饿又气,我无助的望着月亮,汽车在我身边疾驰而过,我想要撞上去……可是我想到了你。然子,你不会知道,我当时在医院里看着你,真想抱住你,心里觉得只有你才能帮我。然子,你快点好起来,只有你才能帮我。我要谢谢你妈妈,是她带我回来的,给了我住的地方,还让我照顾你,我知道,她那是让我住的安心。然子,我看着你,有多无助你知不知道,你快起来看看我吧!我想你。”


    虞露轻轻地帮然子擦着汗,泪不经意间滴在了她手上。“你知道吗?现在看着萱萱,我不觉得她讨厌了,我知道了一些事情。现在,我把萱萱当成妹妹,她知道自己错了,然子,你醒来之后,不要怪她。还有朱晰,我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听得到,但是,我还是要和你说,你忘了他吧!我是局外人,我看得清楚。他对你像是在付责任,他不能伤害你,不能抛弃你,不能和你说分手。‘不能’算什么?他对萱萱才是心甘情愿,他愿意给她递一瓶水,买一张票,说一段笑话,甚至是安慰一通宵。那才是恋人该有的感觉。或许,他原来是那么深深地喜欢你,可是现在,他的心变了,新的人吸引了他,这不怪他,不怪萱萱,也不能怪你,这是天意。”她帮她擦完手,又轻轻地给她捏捏手臂。


    “像我爸妈一样,原来是多让人羡慕的夫妻,如今,不也是各奔东西了,嫁的嫁,娶的娶。”她站起来,拉开纱帘,夕阳的光映在槐树上,影子打在阳台上,柔柔的,很美。


    “还有啊!”她趴在栏杆上,歪着对然子说:“你还记得肖川吗?与你同班一年半的那个男孩子,偷偷报信给你,然后和我们一起被凌玲抓住的那个人。他现在和我在一个学校里。你说说,世界真小,转来转去,我们又遇到了。虽然我只和他认识半个月,但我看得出来,他是值得交的朋友。他还念叨你了,他说你们之后还写过信,是吗?然子。”


    肖川当时被凌玲抓住后,她父母又给他调到了另一个学校,上了1个月。之后因为在学校里打架,他父母又花钱找人把他调到了现在这所学校。很巧的是,在这里,他和虞露同班,成了同班同学。他们聊了一些以前的事,肖川问然子现在怎么样?虞露老实回答,俩人叹气,无奈。自从肖川调走之后,他和王然也有联系,虽然只是偶尔写信,但那种感觉似乎是交往很深的朋友,两人给对方的感觉都是真实、善良。


    “明年就高考了,然子来得及吗?”肖川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表示他对王然的关心。


    “不清楚,医生说醒过来是时间长短的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醒了之后,还记得多少,就不清楚了。”


    “是啊!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可以去看看她吗?应该不合适吧!


    晚饭的时候,朱晰也来家吃饭。自从然子出院之后,朱晰就常常来家里,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和萱萱在一起是迟早的事。于秀丽也悄悄问过朱晰,既然他明确表示会对于萱好一辈子,她也不打算追究他的责任了。王春华也时常抽空回来看看,一个女儿已经这样了,他不希望另一个女儿也过的不开心。今晚,人齐了。


    “朱晰,我还是希望你和萱萱暂时把私事放一放,等明年高考结束,你们一起出国吧!”王春华好像已经习惯了看他们在一起,但他似乎又忘记了妻子的痛处。他想知道于秀丽的态度,却又不在乎她的态度,她显得有些忧伤。“王然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年轻的时候,谁都犯过错,不要去计较了,你们要为明天而活。”


    听了这话,虞露有些愤愤不平,她把火强压在心底,慢慢地说:“叔叔,阿姨,我想去看看然子,今天放学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她。”虞露放下碗筷,客气的与众人打完招呼,径自上去。


    张嫂盛了一碗汤递给于秀丽,“这丫头真好,只可惜了。”


    “别说了,她也苦着呢!张嫂,你也坐着吃,又不是外人。”张嫂看着她的碗里滴进了一滴泪,在鲜的汤,也抵不住挂念女儿的泪。这要是在以前,她绝不会如此忍气吞声的,今天王春华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想驳。公司是他救回来的,为了避免过多的争议,她把所有股份都转给了他。她只想照顾好王然,让她尽快好起来,然后,带她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推开门,灯光明亮,窗帘被风吹起来又落下去。虞露走到阳台,想关上窗户,又停留了片刻。“然子,你看,月光多好,真羡慕你能有这样的阳台,风吹的多舒服,你多不会享受啊!”她趴在阳台上,看着槐树的叶子,秋天就要来了,树叶又要飘零。老槐树,你愿意和我说说话吗?你告诉我,然子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和你说过话,她和你说什么了?我猜,你不会告诉我的!老槐树,然子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趴在阳台上懒懒的看着月亮?她自言自语的说着,忽然,她站起来,像想到了什么?老槐树?她走到然子边,轻轻地问:“然子,你和我说的‘要我来看看来槐树’是不是就是这颗老槐树?你想告诉我什么?”


    门被推开了,朱晰端了一盆水放在头。“房间里放点水有利于净化空气。”他很随意的坐在边。


    “她变了吗?”虞露望着他。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没有。”朱晰毫不思索的回答。她还是那样漂亮,那场灾难并没有破坏她的容颜。他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她没有毁容,对一个女子来说,容颜一毁,便没了前程。


    “她变了。”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选择了于萱。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不是那样的人。那一年,你帮了我,我谢谢你。可是,感情的事真的是不能强求的。就在然子出事之前,我还以为我喜欢的是她。但就在她住院的时候,于萱为此愧疚的离家出走,当所有人都找不到她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心里,更在乎的是于萱。我至今也没答应于萱,是因为我不想做陈世美那样的人。只要然子醒过来,只要她说她离不开我,我就不会离开她,我保证彻底断绝和于萱的所有联系。我要对然子负责。”


    “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对然子只是要负责,对萱萱才是真情。可是你知道吗?然子她变了,她不喜欢你了。”她说到后面几乎是哭着吼出来的,然子是有骨气的人,她不会要可怜的感情,她也不会接受施舍来的爱情。


    朱晰疑惑的看着她,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别这样看着我。就你这样的人,然子不会看上你。从今天开始,你只要好好对萱萱就好了,等到然子醒来的时候,她也不会怪你的。你不必为了她搞的你好像很伟大似的,安心过你们的日子吧。就像刚才叔叔说的一样,等明年考完试,全部去国外,不要再来打扰她。然子会有她自己的生活,她以后会很幸福。”


    于秀丽在门口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早就哭得满脸是泪。是王然没福气,不能怪别人,她暗暗决定:今后虞露的婚姻大事就是她女儿的婚姻大事。


    是愧疚还是自责?王春华把手搭在然子的肩上,看着面无表情的女儿,他也无能为力。是她自己不愿醒来,所有人都没办法。回想起来,上一次与她亲密相处,还是半年之前,这个倔强中冒着傻劲的孩子,你快点醒来。


    陆艳晴靠在椅子上,和陆絮儿说着话。“这么说,那小蹄子是看上江家少爷了?”


    “是的,姨妈。您是没看见,今天放风筝的时候,她故意让风筝飞不起来,然后江家少爷就亲自示范给她看。我还看见他们手碰手了。”


    “如此说来,你的好事就要近了!我早就看那小蹄子绝不是简单货,你瞧她长得那个样子,那么长的身子腰又那样细,哪是个有福的?还想嫁到我们府上,我看她是白日做梦。眼下来了个江少爷,她还不使劲显露显露。”


    “姨妈。你说江少爷能看上她吗?怎么说,他也是大户人家,怎好娶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这个倒不是难事。自古男子三妻四妾平常事,像江家那样的娶个3房4房也是可以的。倒时候就对他们说:那野丫头是你姨夫的干女儿,只要她能嫁过去,管她几房?你要时常找些机会让他们多见见面,等到炊米变成熟饭的时候,老爷也奈何不了。你要放聪明点,别什么事都指着我。说到底,你还是要和季岩把关系弄好,别枉费了我一番苦心。”


    自从若蕊来到卢府之后,常常闲着无聊,虽然不用学习复杂的各种公式、难缠的英语单词,但日子也实在不是好过。这里不能随便发脾气,还要守各种规矩,她终于明白‘繁文缛节’是什么意思了。最要命的是,接触不到任何时代信息,没有人可以和她讨论她的经历,甚至她连向谁诉苦都不知道。


    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很痛。思念却不能表现的时候,最痛。她搞不清楚为什么?朱晰就是江永明,江永明却不是朱晰?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他要装作不认识自己?但这是她以前的想法。自从一个月前,他们放风筝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只是长得相像而已。况且,朱晰在这里怎么会有家?他怎么会来这里?我怎么会来这里?这曾是我的梦境啊!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回想起那天她失足的场景,常常吓得她彻夜不能入眠。夕阳西下的时候,她会想到自己的家庭,爸爸妈妈找不到我了,会不会报警?想起虞露,这个自己一辈子最好的知己,她会不会因为找不到自己而伤心落泪。还会想到肖川,那个称她为‘姑娘’的男孩。也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第一次正面交谈,他第一次喊她:姑娘。这两个字给了她很深的映像。很多无聊的时候,她会慢慢的从头回忆她和肖川的相遇。她先溅了他一身的泥水,后来他又在课堂上调侃她……


    “姑娘。”那一瞬间,若蕊以为是肖川来了。等她回过神,原来是卢季岩。这一声温柔的‘姑娘’,她还以为是在湖边的岸堤上,两处都有柳树,只是物是人非。


    “二哥,怎么这样喊我?”若蕊用手帕轻轻揉了一下眼睛,季岩今天穿了一身很清爽的浅青色,阳光下,他就是个粉面小生。这样的一个人,会带兵打仗吗?


    “我看你坐在这里发呆,就喊你一下喽。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连我走过来都听不到。”


    “你故意走的那么轻,我怎么听得到?你手里拿了什么?还故意藏在后面,我都看见啦!”


    “你就不能装作没看见,真扫兴。不想给你了。”季岩故意生气道,他怎么会不给她,这可是跑了整个东大街才买到的,专门为她买的。他自己都不相信现在自己的样子。兵营里自己是多少威武,霸气,怎么遇到她就软了?


    “诶~别呀!我们重来,你再走一遍,我就装没看见,好不好?”若蕊故意装的可怜兮兮的,瞪着大眼看着他,水汪汪的,很亮。卢季岩没办法,笑着退回去,又重新走过来。若蕊忙将身子背对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见季岩轻轻走到她身后,拿出一个香袋伸到她眼前,晃来晃去。


    “哇!好漂亮呀!谢谢二哥。”若蕊接过香袋,其实是绣着花的绣包,看着上面逼真的花朵,爱不释手。她拿在手里,迫不及待的就打开了,里面不是她猜想的香料。一对精巧的耳坠子呈现出来。白银的环里镶了一颗晶莹的翡翠,透着浓重的古典气息。


    “好漂亮的耳环。”


    “喜欢吗?”季岩看他一开始对绣包的夸赞和看到耳坠子之后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他心里其实是想得到若蕊对耳坠子的夸赞,而不是对绣包的爱不释手。这对耳坠子可是他走了临安几十家首饰铺才买到的,这些付出只为得到心理最重视的人一句肯定。


    “喜欢。”


    “那你是喜欢绣包多一点,还是耳坠子多一点?”季岩故作关心的问。


    “这个是绣包?我还以为是香袋呢!怪不得没有闻到香味。”若蕊又仔细看了半天绣包,越看越喜欢,还在身上比划起来。“挂在这好看吗?这里?这里?这里?”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果说一开始若蕊进府的时候,季岩对她的感情是可怜便悉心照顾她,那么从现在开始,事情的发展连他自己也会害怕。


    “这还不简单,当然是这个绣包啊!我很喜欢这上面绣的海棠,你有没有发现?这个绣包和大嫂送我的那一套衣服很配!”若蕊丝毫没有发觉季岩的不悦与失落,她举着绣包给他看上面的海棠花。“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海棠花?”原来在家的时候,她有一盆海棠花,一年四季不停地开放,乳白、浅红、玫红、深红、直到凋零又盛开。


    “那你不喜欢这对耳坠子?”


    “喜欢啊!可惜我没有耳洞,戴不了这对耳环?你还不如送我一根簪子。”若蕊很喜欢簪子,只是这里给她的都是些镀金的,镶银的,没有一根是她喜欢的。所以她的发髻上很少插发簪,她宁愿戴一朵鲜花。


    “不喜欢就拿来给我扔了,免得碍眼。”季岩本是故意说的气话,目的是让若蕊表示出舍不得还给他。


    “怎么能扔了?她不要我要。”陆絮儿一把夺走若蕊手里的耳环,狠狠地看着她。陆絮儿先前经过这里的时候,正好看见卢季岩笑着往后退步,又看见唐若蕊转身背对着他,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就躲在柳树后面看个究竟,看着看着醋意大发。


    “你拿过来。”季岩伸手问她要,可她丝毫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


    “算了吧!既然絮儿妹妹那么喜欢就送给她吧!我来这里那么久,还没送过你一件东西,这个就算我借花献佛了,好在,你也喜欢。二哥,赏我这个脸吧!”这要是在以前,若蕊就算扔了这对耳环也断不会给陆絮儿的。只是,近来她对她亲近很多,常常没事就拉着自己到处玩,自然,这中间少不得她为自己安排,能多和江永明见面、相处。若蕊在心里还是感激她的。她认为是她来的时间长了,陆絮儿看出自己没有恶意,渐渐地就愿意与自己相处。


    卢季岩听了,气的脸顿时通红。“你的东西,随你处置。”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陆絮儿看他走开,连忙追过去。


    “表哥……表哥……你等等我。表哥……”陆絮儿连走带跑的终于追上卢季岩。卢季岩回头看到他的样子,感慨道:“我娘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也会说你没有大家闺秀的规矩吧!”停了片刻,陆絮儿慢慢调匀了呼吸,他又说道:“你们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我们一直都很好啊!”季岩听了这话,转身就走,理都不理她。


    “好了,我告诉你就是了。”陆絮儿一看他要走,又慌了,连忙喊起来。心里计算着,反正说了自己又不会吃亏,而且又能让唐若蕊和卢季岩关系破裂,干脆就挑明了。“这些天你一直在忙着征兵的事,很少回府里,所以很少知道家里的事。早前,我看蕊姐姐对江少爷很有好感,江少爷也愿意与蕊姐姐说话,就约了出来我们一起玩了一次,只一次。后来,有一天我去找蕊姐姐玩,蕊姐姐说这里好无趣,我就想到了江少爷。我问她愿不愿意去找江少爷,蕊姐姐说很愿意。所以就又约了一次,之后断断续续又约了几次。每次不是江少爷约见蕊姐姐,就是蕊姐姐约见江少爷。所以,你不知道,现在他们俩的关系可好了,就拿蕊姐姐来说,她和江少爷的关系一点也不低于你。”


    卢季岩听了这话,心里七上八下。他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嫉妒?可他凭什么嫉妒?妹妹早晚一天都是要嫁人的。或许,从见她第一面时,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自己的妹妹。季岩折回到望柳阁,他想当面问问清楚。


    “二哥,刚刚忘记问了。你是不是要去‘当兵’了。”若蕊看到季岩又走回来,站起来关心的问到,她也为刚才的事心怀内疚,只好借此表示关心。


    “你希望我去参军吗?”


    “想你去。又不想你去。”


    “为什么?”季岩坐下来,他们之间隔了一根柱子,他望着眼前的柳树,暗淡无光的叶子,一点生机没有,病怏怏的垂下来仍风摆动。


    “当兵在我们那里是一家子人的骄傲,有那一身衣服穿着,显得很精神,特别入眼。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样?反正我们那里当兵的人大部分都会有一个好前程。只是你走了,在这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即使有……”其实,她还想说江永明,只是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怕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俩人望着前方,谁都没有说话。若蕊看着他,眼神有点哀愁和失落,一份是因为卢季岩将要离去,一份是为了自己和江永明未定的事。季岩看着她,眼神却是不舍和爱惜。他走近她,在只有一臂之距的时候,一把拉住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二哥。快松开,男女授受不亲的。”若蕊挣开他的怀抱,靠在柱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裙角,心跳的速度超过了她的负荷。她想离开,可是季岩就站在楼梯口,她不敢走过去。她还是靠在柱子上,看着裙角,他看着她,不言不语,也不离开。


    卢季岩自那天听了陆絮儿的话后,就没有再去见过江永明,整日呆在兵营里,偶尔回府,也只匆匆去一趟西厢。心里面有疙瘩,他不愿见到那个不速之客。转眼间,到了中秋节,是合家团圆的日子,这几天也不用去兵营,倒不如好好陪陪若蕊。


    “娘。吃过早饭了吗?”在家的话时候,季岩每天都会给卢艳琴请安,他虽是武胜过文,却是至真至孝之人。


    “早吃了。你也吃了?明天中秋,不用去兵营了吧?”陆艳晴招手让他坐在代湘君的旁边。


    “不去了,这些天都不用去了。大嫂近来可好吗?昨儿听说大哥就快回来了!”


    “劳二叔挂心,我好的。季峰前日来信说,就在这几日就能回来。”


    “是啊!你大哥这一走,快1年了,还是回来的好。这一年,要不是你大嫂和絮儿,我这日子可有的过的。等你大哥这次回来,我可要抱孙子了。”陆艳晴当着季岩的面说这话,羞得代湘君脸通红。


    “娘,二叔才回来,肯定是有话要与您说,我就先回去了。”代湘君知趣的离开,但她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若蕊那里。


    “说到中秋,你大哥今年怕是赶不回来了。我们倒还好,只是苦了她。说起你大嫂,真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你大哥不在的日子,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规规矩矩的过日子,安安分分。今年,我把你表妹也留在这里过节,人多热闹。”


    “表姨父同意了?”说实在的,季岩有时候很讨厌他母亲的安排,小时候他和陆絮儿的关系也是很好的,后来,因为厌恶母亲的安排,才渐渐疏远了陆絮儿。


    “他哪里有不同意的,我们这里还能亏待了她?再说,家里的江家父子,今年必是和我们一起过了,你等会顺道去找江郡生,透露一下,省得他们多心。晚饭的时候,我和你父亲再正式的邀请他们。说起江家,差点忘了唐若蕊。等会也让你表妹去告诉她一声,别明天又穿的寒酸的见不得人。”


    “知道了。我一会就过去。”


    深秋步入黄昏,柳树叶变成了枯黄。有的柳枝,经过风雨摧残,只剩下光溜溜的条了。望柳阁也不像望柳阁,因为没了葱郁的柳叶,显得它只是一座过时的荒阁。代湘君停留了片刻,上次来这里,身边的柳树上还挂满了耀眼的叶片,今天,那些鲜艳的树叶怕是数都能数的清了。地上残叶片片堆积,无人问津,显得萧索不堪。正抬头间,风吹落片片落叶,落在身上。湘君捡起一片,原来是树叶。这样高大的树,有一天叶子也会落尽,还会飘的很远,就连叶落也不能入土护根,可见万物皆有无奈、无情。人不在了,树还在,尽管有人尽责的照顾,终究是敌不过时间,这残忍的生命。


    “妹妹在吗?”湘君站在门口,只探头问到。


    若蕊正在屋里练字,听到声音,立刻就出来了。“大嫂,快进来。”


    “妹妹在屋里做什么呢?我闲着没事,就想到妹妹,所以就来看看。妹妹好兴致,只是这字写的太不像了。”


    “我也知道,我哪里就能写出一手好字来,不过就是打发时间,消遣时间罢了,倒是白白糟蹋了大嫂的书了。”若蕊让湘君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便去倒茶。


    “妹妹别忙了,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的。这字帖就该你来看,放在我那里压箱底儿有什么用?还是见见日光好,免得倒霉了。”


    “嫂子这样说,我的心倒是舒坦了,即使到时候写不出字来,也不觉内疚了。快喝一喝,这是前日江少爷给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茶,不过他家既是卖茶的,想必是好茶了。你好不容易来我这里一趟,我还不得好好招呼你!这万一要是没招呼好了,等过几天大哥回了家,我在这里还过不过了?”若蕊双手递过茶杯,湘君接过去喝了一口,轻轻地放在书台上。


    “你就嘴贫。不过在这府里,我就觉着和你亲近。我想着明天过节,是一家团聚的大日子,你可准备好衣物了?”


    “这个……我倒是忽略了。不过不要紧,上次你帮我做的衣服我还没穿呢!”


    “怎么还没穿?是不合身吗?”那还是若蕊进府后,她为她新做的。


    “不是。太漂亮了,舍不得穿。”俩人笑起来。“我给你看件东西,我新得来的,漂亮极了。正好配这件衣服。”若蕊打开箱子,取出绣包。“我二哥给的。”


    “这还是我绣的!那一天他跑到我那里去,说想要一个绣包,自己的丢了。我说你怎么不找大花她们拿一个,偏来找我?他说的倒是好听,说我绣的好看,早就想要一个了,只是得不到机会。原来,是送给你了。亏得我还一直以为他是嫌弃大花她们绣的不好,才来找我的。”


    “本来就是你的好,你的若不好,他又为什么偏要你的送我。这个我可得好好收着,你上次给我的手帕我也收着呢!”


    “傻丫头。有,你就用着吧!收起来,谁也看不见。现在不用,还等到什么时候用。”湘君见她也不缺什么,就找借词说要回去。刚一起身,一片树叶便从身上掉下来。


    “大嫂又送我东西了。”若蕊看见她身上掉下来一片树叶,打趣说着,却又弯身将它捡起来,仔细的看着,倒猜不出是什么树的叶子。


    “原来是它。刚才从望柳阁那边来的时候,看见柳树上的叶子渐渐凋落,想必这树叶也飘落得厉害。时间过起来可真快,过了中秋,转眼就是到年关。”


    “真快……”


    卢府的树只有一颗,种在西厢卢月儿的屋后。听说果可以一百年不变色,卢道林就花了重金请人移栽了一颗种在他最疼爱的女儿屋后。这棵树离丁香园不远,只是那里早已无人居住,所以平常没有人会去,就连那后面的假山也没人去。偶尔来修剪树木的家丁,也是匆匆而过。若蕊来这里的时候,丁香已谢了,树开的白花也谢了,所以,她没有见过满树的白雪,遍地的紫蕊。


    真快。来这里不知不觉快半年了。她把绣包放到箱子里,又拿出香水闻了一下,泪如泉涌。朱晰,你还记得这瓶香水吗?它算是信物吗?你真的不是江郡生吗?我要怎么证明我是王然,你是朱晰?或者,老天让我醒一醒,让我回到你身边……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一个穿粉红短褂、粉红长罗裙的姑娘远远地望着天边。风吹动着她云髻上的珠钿,金钗下的玉珠子摇摇颤动。她就那样认真的站着,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过了许久,来了一封信,应该是风吹来的,可又像是有人特意送给她的。信封上只有三个字:唐若蕊。她没有思考,就像应该是她本人签收一样,她拆了那封信。只有一个信封,没有内容,之后她便自许——唐若蕊。


    这个梦境,在王然的梦里出现了无数次,草原上只有她一人。陪伴这个梦境的还有一座房子,不知道是怎样过去的,房子里有整片的莲花荷叶,有一位拿着扫帚的尼姑在里面扫地,王然从没有和她说话,只是觉得她很亲切。


    “小姐,今天去江少爷那边吗?”午饭后若蕊躺在上,闭着眼不言不语。喜莲整理好她刚刚用过的纸砚,她知道若蕊一定会去的,但现在有些拿不准,她怕自作主张,拿错了注意,惹若蕊不高兴。


    若蕊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江永明。俩人来找江永明的时候,卢季岩已经来一些时候了。他先是和江其成父子说明了早上陆艳晴交代的事,然后和江永明又就当下国家形势讨论了一番。左不过是一个担心战乱扩大无法科考,一个牵挂战争局势。季岩一看若蕊来了,顿时心生不悦,不由的想起了那日陆絮儿说的话。


    “三妹怎么这时候来了?”卢季岩望着她。


    “我怎么就不能来?就许你来,不许我来吗?”若蕊刚说完,想找个地方坐下,喜莲已经端了圆凳来了。若蕊就坐在季岩旁边,面对郡生。


    江永明接过话说到:“三妹这些天和我也算是熟了,没事的时候,我们也常说话聊天。说到这里,真是要好好感谢二弟,在府上的这些日子,打扰甚多,将来定要加倍偿还才行。”说着起身朝着季岩拱手作揖。季岩见他这般,早将先前的不悦抛弃脑后,连忙起身还礼,扶郡生起身。


    “哥哥说的这是哪里话?叔伯和家父亲如兄弟,你我当然也是兄弟,亲兄弟何须如此?只是哥哥来府上这些日子,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担待。”若蕊看着他们一个比一个礼貌,突然觉得好陌生。想着,他二人也不比我大多少,竟然如此成熟!我今年18岁,他们应该也是相差不过2岁的年纪,行为处事如此大方得体,待客之道,寄主之礼……


    “想什么呢?”季岩拽出她手里的帕子,在她眼前一挥。若蕊被东西晃了眼,回过神来看到喜莲捂着嘴偷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按现在的时辰,你不是应该在背书吗?这些天没见,也不知道你功课长进了没有?喜莲,你家小姐这些天都读了些什么书?”季岩问着,又回到凳子上坐着。


    他觉得若蕊不同于其他女子也是有原因的,若蕊刚进付的时候,整天没事做,就找他拿了几本书回去看。可是一翻页,若蕊傻眼了。“二哥,有些字我不是很认得。有没有简单的书?”季岩被这种认真劲儿打动了,从那一天开始,他开始关注她的学习,从唐诗、汉赋、楚辞,在慢慢到五经、大学、中庸。他给她安排好了一切,只是如今,若蕊只看到了唐诗。


    “我不知道,小姐看书的时候,我都是在外面的,不曾进去。只是近来小姐都在写字,刚刚大少奶奶才去了我们那里,教我们小姐写字的。”


    “你也别问她,我和你说吧!唐诗只看了一遍,有的记得,有的不记得。你可别说我懒,我认为唐诗记不得是有原因的,因为首先我不认得字,所以读起来不顺畅,背自然就背不下来。所以,我那日去找大嫂要了一本颜真卿的字帖,现在正练着呢!”


    “这么说,唐背不出来倒是可以原谅的了?你还算是勤奋,那我就考考你。”看到季岩认真的样子,江永明倒替若蕊担心起来,若她背不出来,当着我的面怎好意思?


    “二弟出些简单的吧!”季岩原本也是想找几个简单的唐诗问问就算了,听到江郡生这么一说,心中又增添了几分不悦。


    “哥哥说的有理,那就先从简单的背罢。我说上句,你联下句,若有一句答不上来,便要回去抄10遍,这可是你自己承诺过的。”若蕊答应了,俩人一问一答。


    “林暗草惊风。”


    “将军夜引。卢纶《塞下曲》。”


    “三顾频烦天下计。”


    “两朝开济老臣心。杜甫《蜀相》。”


    “洛阳女儿对门居,才可容颜十五余。”


    “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金盘脍鲤鱼。王维《洛阳女儿行》。”


    “长簟迎风早,空城澹月华。”


    “星河秋一雁,砧杵夜千家。”季岩看她都答上来了,心中很高兴。他对若蕊充满了好奇,她总是说‘她们那个地方’。他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女子不会写字,不认识字,但是却能背出许多唐诗。他想或许她还知孔丘的语录吧!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啊!虽然你不认识多少字,可是乐于学习,在我就要另眼相看。明天我和爹说说,他一定乐坏了。他怎么能想到,自己女儿的文采不差陆絮儿分毫。”


    “怎么又把我和她比起来了。她虽然文采在我之上,但我却不想和她争个高下。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我只愿做那个‘乐之者’。”


    江永明看着他二人你来我往,自己也要加入其中。“你们两人说的有趣,加我一个如何,让我也考考你们,你们也考考我?”若蕊不怕这些问题,上了那么多年学,连这点文学常识题都不会,还怎么考试?季岩想了一会,觉得可行,正好可以乘机杀杀他的气焰。


    江永明立马正襟危坐起来,由他先说:“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若蕊还没开口,季岩早已说出了。


    然后又是永明:“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她看他们说的人快,接的人也快,自己根本就插不上,便在一旁看着他们。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季岩在说这一句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若蕊,若蕊笑着给他加油。此时她很开心,江永明让她想到了朱晰,朱晰也是很爱文学的,也很懂文学,还借给她一本《诗经》,她看到他用笔画的线了,直直的一条线:关关雎鸠,在河之舟,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可她却对另一句映像深刻: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那时她不懂这句的意思,只觉好听。如今,江永明又说了这样一句,虽然她以前没有听过,但是,大概的意思也能猜出几分,他是希望自己能说出下句,好合成一对吗?可惜,自己不会。她还在无限联想的时候,他们已经说了好几句了。


    “弹五弦之妙指,咏周、孔之图书。这样的意境,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得不到。”永明继续说道,还不忘提醒若蕊跟上他们。


    “挥翰墨以奋藻,陈三皇之轨模。”又被季岩说了,这句就算他不说,若蕊也不知道。季岩见若蕊一句不说,问到:“怎么一句也不说?”


    “他说的我一句也不会,叫我怎么说?”


    “那就请三小姐先说上句,罚我接下句。”永明也觉自己刚才不妥,只为和季岩争个高下,完全忽略了若蕊。若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哪句好?简单的显得自己没文化,复杂的,自己又不会多少,就连那少的那些古文,这时又一句想不起来。磨磨蹭蹭半天功夫一个字也没说,倒是把季岩急的不行。


    “你倒是说句话呀!想急死谁?”这会子若蕊正好又想着朱晰借的那本《诗经》,被季岩一催,脱口而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季岩和永明一齐回答。说完,三人都觉尴尬。特别是若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找个借口拉着喜莲回去了。季岩也随着一道回去。


    季岩送若蕊回去之后,一个人来到望柳阁。这里虽然是一座楼阁,但是它后面有一块很空旷的草地。春天的时候,这里开满了紫色的丁香花,异常美丽,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有印象。


    那一年西席老师教的课,他脑海最深的是:青鸟不为云传信,丁香空结雨中愁。若蕊刚进府的时候,正好是花谢的时候,她一朵也没看到。季岩走到一片草丛里,拨动了一会,从里面取出一把剑。他只有把剑藏在这里,才不会被陆艳晴发现。


    在这个府里,已经有了一位武官,现缺的是一位文官。卢道林做的丝绸生意,开始很繁荣,但是由于近年来战事的不断吃紧,他们的生意也开始显示的有些不景气。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在临安城的地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毫无道理的。况且,卢府还有瓷器生意。


    季岩从小就被熏陶,长大要参加科举考试,要当官,要像爷一样进中书省,这一点卢道林很支持。但是随着后来事态的发展,卢道林改变了主意,他想让他的孩子们都去当将军,保卫自己的国家不受侵害,让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不管是文官武官都是吃朝廷俸禄的,没有太大区别。为官的要想名垂青史,哪个不是文死谏,武死战。当官的不为百姓着想,空图个权势财富,有什么用?所以他托人找枢密院的孙侍郎,让季峰从军,后来他发现季岩也很喜欢练武,也很喜欢看军事方面的著作,暗暗的就成全了他的志向。只是陆艳晴不肯。


    这里是陆艳晴不太爱来的地方,所以他才敢在此正大光明的挥舞刀剑。许多年前,就是在这里,卢道林认识了妾侍——沈小如。从此她过了2年独守空房的日子。沈小如并不足以让她畏惧,只是那时候,卢道林的丝绸事业才刚刚起步,在官场上正需要打点人脉的时候,沈小如出现了。


    她以少府义妹的身份嫁进卢府,当时卢道林娶沈小如,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是帮少府吴远山解决了一个难题。当年吴远山的父亲身为元帅,带兵打仗远在他乡,几年后他得胜归来,身边也多了一个小丫头,但是吴远山的母亲却始终不认那个小丫头,吴远山的父亲也没辙。这种事要是被外人得知,一定会影响自己的前程,所以一致对外宣称沈小如是收养的孩子。直到她父亲去世,她也没能认祖归宗。但是,卢道林是真的看上她了,她话不多,人稳重。尖尖的瓜子脸,皮肤,还有一双纤纤玉手和一对玉笋小脚。温和、从容、大方。这些都是陆艳晴没有的。


    季岩拿着剑尽情的挥舞,树的叶子随风飘零,柳枝也摇摇欲坠。


    进过前面对诗的事,江永明的心像海潮一般,翻腾不息。他沿着北厢长廊走过来,只为透透气,心里也要为杨秋婷盘算盘算,他是从假山后绕过来的,听到呼呼地声响,便寻声找来。


    他站在丁香园里,看着在柳树里若隐若现的身影,怕打扰了季岩,就悄悄地来到望柳阁,动情的吹起箫。季岩听到有人吹箫,一个回身,刺断了一支树枝,正好看到江永明坐在那里,那个身影像极了落墨书生。藏青的长衫,腰间挂着一个绣包,头发就搭在肩上,那种自然,清儒映到心扉。然后他又继续挥舞着,随着声音